回到燕城,季轻云又过上画室、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大概由于距离年底的艺考日益临近,画室里紧张的氛围愈加强烈,晚课后留下来加练的比比皆是。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季轻云。
蔡若天见季轻云要走,忙叫住他。
“轻云,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你能晚点走吗?”
季轻云迅速抬头看了蔡若天,并没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
“不好意思,明天再说可以吗?我赶时间。”
蔡若天不依不饶,一手按在了季轻云的背包上。
“你为什么一直避开我?”
“我真的赶时间,隔壁街的停车场还有十分钟就要按过夜收费了。”季轻云无奈道。
从临县回来后,季轻云的小电驴就被告知进了大厦的黑名单,于是他只好舍近求远,把小电驴停到一个街口外的停车场去。
一定是齐荆楚搞的鬼。
堂堂济新大老板,搞这种报复小动作。
幼稚得要死。
不过说他有意躲避蔡若天,也是真的。
告白被拒后,蔡若天不折不挠,挖空心思对季轻云围追堵截,吃饭要跟,倒水要跟,连去洗手间也要跟。
任凭季轻云如何明示暗示,蔡若天愣是装作听不到。
季轻云不胜其扰,在于凝斐和周小壮的掩护下,与蔡若天玩起了游击战。
使得三人组约个饭,跟搞谍战似的。
“停车费而已,我帮你出就是了。”蔡若天死命拽着季轻云的背包不放。
“不用,你快放手。”
“那周日呢,我家给我请了私教,你来我家一起补课吧。”
“……”
面对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季轻云一阵心累。
他懒得浪费口舌和他继续纠缠,手速极快地从背包中掏出手机和钥匙,转身就走。
蔡若天还想去追,被一把蕾丝lo伞挡住了去路。
“轻云不会去你家的,他周日约了我和周小胖。”
坚定选择嗑齐荆楚和季轻云cp的于凝斐,可不会惯着这个试图插一脚的家伙。
“轻云不喜欢你,你越死缠烂打,只会让他越觉得恶心。”
“恶心……”
蔡若天霎时青白了脸色。
“是轻云亲口说的吗,我恶心……”
于凝斐意识到话说重了,干脆不否认,替季轻云给蔡若天下剂猛药。
“就是轻云说的,所以你赶紧适可而止,不然之后连个眼神都讨不到。”
蔡若天没有回应,只是红着眼角望着画室出口,嘴里喃喃重复着“恶心”二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神由空洞,逐渐酝酿出了某种暗黑情绪。
季轻云对此一无所知,骑着小电驴回到家门口,正好撞见许映出门倒垃圾。
季轻云鼻子一动,敏锐嗅到许映身上的淡淡烟味。
“你又抽烟了!”
季轻云抢过许映手里的垃圾袋,打开一看,果然发现了十几根烟头。
“还抽这么狠!”
许映摸着后脖子,左顾右盼,闪烁其词。
“那啥,都是客人留下的……”
看季轻云满脸不信,只好承认:“是啦,我抽的,今天翻抽屉恰好翻出一盒漏网之鱼,我想着不要浪费嘛,就勉为其难解决掉它们呗。”
说着拿出手机摁了几下,“这都被你捉到,罚款转你了,小财迷。”
季轻云盯着许映,无力又气恼。
他压根不在乎罚款。
他只是很害怕,会再次面对许映的死亡。
“许映,我帮你预约时间,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许映大笑,“才几根烟,至于吗?”
笑着笑着,见季轻云不吭声,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眼眶还泛了红,许映总算收敛起吊儿郎当。
“好啦,我去总行了吧。”
*
周日,三人组约好在许映家后院恶补加练。
不过需要加练的主要是于凝斐和周小壮,季轻云按照自己的节奏完成作业后,又开始研究起从许映书架上找到的,几本关于古代纹饰图腾的书。
“轻云,你还在画古风人物手绘?”于凝斐问。
“嗯,你最近有新的汉服造型可以给我当模特吗?”
最近没啥灵感,季轻云都手痒了。
“没有,我预订的都没做好。”于凝斐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拉你进一个汉服同好群?里面研究这些的大神可多了,大家会经常分享心得和新做的衣服,三不五时还会有聚会呢。”
季轻云一听便来了兴趣,“可以呀。”
于凝斐把季轻云拉进群,顺口提议:“既然你对汉服这么感兴趣,要不也做几套穿着玩玩嘛。”
季轻云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习惯了如今这副扔进人群便消失不见的打扮,季轻云觉得很是轻松又自在,他暂时没啥兴趣用外貌吸引别人的目光。
“不了,我这样子穿起来大概也不好看。”季轻云边刷群里大家分享的图片,边随手画下几个造型作为参考,“况且你们这个坑,太烧钱了。”
于凝斐看他刷得起劲儿,瞬间没了继续练习的兴致,干脆画笔一扔,也拿起手机开始刷群。
“咦?慕楹大神说,她下周会来燕城拍新的汉服大片耶,在叙贤庄……不远嘛。”
于凝斐眼珠子一转,用食指戳了戳季轻云的肩膀。
“要不我们一起去现场围观吧。”
季轻云只低头在画纸上刷刷画着。
“你和她认识?”
“不认识啊。”
“随便跑过去,不怕被赶走吗?”
于凝斐撇了撇嘴,没接话。
可不一会儿,她突然惊呼:“慕楹大神同意我们过去了!”
“为什么?”季轻云惊讶又不解。
“我私戳她说,有个超牛逼的画师,非常欣赏她的汉服妆造,想帮她的新大片画手绘,然后她就说ok啦。”
于凝斐满脸得意。
“怎么样,我这招是不是很棒?”
季轻云眨了眨眼,继续低头画画,“你很棒,你加油。”
结果于凝斐一掌拍在了他的画纸上。
“我已经将你之前给我画的手绘发给慕楹了,你该不会这么不讲义气,由得我在慕楹大神面前出丑吧。”
季轻云无奈,只能听大小姐安排。
“还有你,周小壮,下周日,早上七点准时出发。”
“我也要去?”全程充当围观群众的周小壮一脸懵逼,“我我我去要干嘛?”
“当打杂小弟。”
“……我可以拒绝吗?”
于凝斐笑着说:“你说呢?”
周小壮抖了抖,“我去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风平浪静,蔡若天再没有过来纠缠季轻云。
季轻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狠狠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把这段不大不小的插曲搁置一边。
到了周日,三人组准时出发去叙贤庄。
十一月底的燕城,已经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铺了薄薄的一层积雪的叙贤庄,在清晨的阳光下,古雅浪漫的氛围感拉满。
但冷也是真的冷。
三人都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羽绒服。
“慕楹大神说拍摄地点主要在仿古宫墙那边,他们估计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于凝斐最迫不及待。
等他们赶到,果不其然看到一组人马正在宫墙前忙碌。
季轻云只一眼便被绛红色宫墙下一道蓝色的身影吸引。
只见一位娉婷少女,身穿一件素雅的琉璃蓝加绒明制短袄,下身着牙白绣花马面裙,手执一支寒梅缓步而来,殷红如血的双唇勾出一个多一分过于冶艳,少一分寡淡无味的笑容,恍惚间有种混乱了时空之感。
季轻云脑中瞬间灵感之光爆发,也顾不上冷不冷的问题了,就近找了块大石头一靠,翻出画具开始埋头画画。
于凝斐和周小壮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只安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不多时,一个含羞又魅惑的古风少女,跃然于季轻云的笔下。
季轻云呼出一口白雾,总算从画中抽离出来,一抬头,便发现画中的少女已然站在他身旁,紧皱眉头看着他的画。
于凝斐和周小壮也跟着凑了过来。
“你就是凝斐说的那个画师?”少女突然开口。
“对啊,慕楹姐。”于凝斐答,“是不是超级美?”
慕楹只是拧着眉,没有回答。
于凝斐有些尴尬,“啊……你觉得不好吗?”
季轻云见她如此表情,以为她不喜欢,便默默起身,准备把画收起来。
“诶诶诶,你要干什么?”慕楹见状惊呼道。
“你不是不喜欢吗?”季轻云语气很平淡。
今天算是过足了手瘾,至于慕楹本人喜不喜欢这幅画,他其实没那么在意。
“放心,我只是画着玩的,不会用作商用。”
“不不不。”慕楹赶忙否认,恳切地望着季轻云,“这画,我非常,超级,绝对,百分百喜欢,求你先别收起来,让我多欣赏一会儿。”
“那你为什么刚才一直皱着眉头?”于凝斐问。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说想请你给我今天的十五套造型,全都画一张手绘,会不会太过分了——”慕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我不白嫖的!每张价格这个数。”
说着比了个手势。
周小壮抢答:“80?”
慕楹瞪了他一眼,“800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