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得悄无声息, 林倾月打开阳台窗户,望见楼下草坪上一片白,吃了一惊。

  她拍了张照发给徐路栀, 犹豫着问:“现在才十一月, 临城就下雪吗?”

  下一秒, 对面发来条语音, 点开来,是少女带着笑意的清澈话音:“傻姐姐,这不是雪, 是霜。”

  临城天气更热一些, 下雪也有, 但非常的罕见, 只是秋末的时候一觉醒来, 草地上白蒙蒙一片,冰霜严寒。

  更糟糕的是, 还没有暖气。

  于是再见到徐路栀的时候,少女已经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风衣拖到膝盖, 更显得优雅从容。

  徐路栀急于展示自己的变化:“姐姐, 你看我有什么区别?”

  林倾月似乎是一贯不怕冷的, 只套了一件长袖卫衣,就当是过冬了, 两条腿还径直露在外面, 白得晃眼。

  她抬手碰了碰徐路栀脸颊, 就看见小姑娘嘶了一声, 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怀里:“姐姐, 你的手好冰。”

  林倾月不以为意道:“我体温一直这样。”

  “真不怕冷啊。”徐路栀慢慢把她的手包裹到手心里, 抿了抿唇,再一次催她,“姐姐,看我!”

  林倾月淡笑着瞥了一眼,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少女圆溜溜的眼睛显然精心修饰过,睫毛更长更翘,扑闪扑闪的,脸上搽了一层淡淡的粉,草莓晶莹剔透的红色上了唇,一张小脸水灵活泼,在万物肃杀的秋天不胜惊艳。

  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勃勃春意,漂亮得不像话。

  “好看的。”林倾月给予了肯定,忍住了想去摸摸柔软双唇的冲动,“学会化妆了?”

  “嗯。”徐路栀骄傲地昂起了脑袋,“不过平时没空化妆,就见姐姐的时候打扮一下。”

  临大基本都是男生,有什么好打扮的。

  最美的妆容,要给姐姐看才是。

  徐路栀双眸清澈,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倾月看,小嘴微微噘起,满脸都写着“快来夸我”四个大字。

  林倾月失笑,注意到她个头又窜高了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低道:“我的小栀栀越来越漂亮了。”

  烟嗓低低,说什么都仿佛在讲故事,徐路栀耳垂沾了林倾月口中热气,酥酥麻麻的,泛着微微的红。

  却是愉悦地扬起了嘴角,肯定地点了点头:“嗯,长大了,变好看了。”

  在穿着打扮上,个人能力上,她都在飞快成长着,一点一点践行着当时的承诺。

  要快快长大,来娶姐姐。

  ……

  期末考倏忽而至,徐路栀又足足半个月不见人影,临近年关,民乐行生意也越发的好,林倾月出了好几次外演,生意兴隆。

  一考完试,徐路栀就被林姨打包送回了家,挨家挨户串门拜年,一直折腾到大年初一,才有了机会和林倾月见面。

  当然,并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林倾月家,不过徐家传统,大年初一要去市郊的寺庙里上头香,如果计划得当的话,是可以和林倾月见一面的。

  徐路栀把自己的计划发了出去,忐忑不安地等着林倾月回复,又渴盼地打了好几条字过去:“姐姐,委屈你过来,但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你啊。”

  “姐姐,下次我来找你好不好?”

  “姐姐,你不来也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找你哦。”

  少女的心事辗转反侧,既盼着心上人答应自己,又生怕麻烦了对方,怕姐姐不肯来。

  以至于一退再退,来回撒娇。

  过了会儿,收到林倾月的回复,带着淡淡的笑意:“谁说我不来了?”

  每次都是徐路栀过来找她,现在换她去看看小栀栀,又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临城市郊的寺庙久负盛名,她早就想看看,听说雪中梅花更是一绝。

  似乎是专门为了遂林倾月的心愿似的,很少下雪的临城,恰在除夕夜大雪纷飞。

  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旁,徐路栀低头给林倾月发消息:“姐姐,下雪了。”

  林倾月回了一个“嗯”,她似乎很忙,没有空回消息。

  漫天大雪中,她身着单衣伫立在雪地里,安静地仰头望,路灯拖长她的身影,乌发衬着白雪,满头飞絮,嫣红双唇弯起,美得不可方物。

  热热闹闹的除夕夜,她的心如雪地一般是冷的,早就无牵无挂,在世间踽踽独行。

  却也并不感到孤独。

  林倾月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身上落了一层细雪,她也不觉得冷。

  桃花眼半闭间,头上多了一把小伞,林倾月懒散地望过去,果然是她。

  徐路栀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穿着轻薄的羽绒服,无奈地仰脸看过去:“姐姐,你这么站在雪地里做什么?”

  “没什么。”林倾月答得轻描淡写,“忘记回去了。”

  雪色中,女人嫣然一笑,映证了“第三种绝色”的说法,徐路栀一下子就生不起气来了。

  “好吧。”徐路栀欣赏林倾月的奇奇怪怪,于是撑着伞,耐心地陪她一起站在雪地里,看大雪慢慢飘落。

  小区里窗户每扇都灯火通明,间或有烟花在空中绽开来,夹杂着小孩子惊喜嘈杂的欢呼,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安静伫立着看雪的两个人。

  外面很冷,徐路栀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冻麻了,可林倾月却恍然不觉一般,身上细雪化成水,沾湿了乌发,她的眼眸空荡荡的,似乎谁也盛不下。

  徐路栀知道,那种感觉叫孑然一身,无处可去。

  尤其在万家团圆的除夕夜格外明显,以至于需要冷雪来浇灭心头的那一点疼,堵住早就结痂的伤口。

  徐路栀看向林倾月的眼神多了些悲悯,满满都是心疼。

  因为某些原因,独自从卫城来到临城,原本潇洒走天涯,轰轰烈烈,到现在过着平淡日子,几乎没有朋友,就连除夕也只能一个人过。

  这样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徐路栀心口一疼,几乎是再也按捺不住,原本只是并肩站立着,她轻吸一口气,感受着齿缝里的寒风,缓缓转身,抬手抱住了林倾月。

  女人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只是身子软软地落入了她的怀里,桃花眸耷拉着,似乎是睡着了。

  又似乎只是想汲取少女温热的体温。

  徐路栀心疼地轻抚着林倾月的背,在雪地里站了太久,穿得又单薄,她的脊背纤瘦,入手冰凉。

  抱到了日思夜想的林倾月,吮吸着她身上的甜香和冰雪的冷香,可是徐路栀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一遍遍抚过女人的脊骨,柔声哄她:“姐姐,我们上楼去好不好?我给你带了羊肉火锅,趁热吃了,好不好?”

  林倾月只是沉默,半晌才低低问:“你陪我吗?”

  “陪的。”徐路栀心里防线被这么一声问给击垮了,眼角泛了酸,几乎要沁出泪来。

  她又急忙快速地解释:“姐姐对不起,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只能陪你一小会儿,否则家里人看不见我要着急的。”

  徐路栀越说越急,最后自己也差点哭出来:“姐姐,我明天好好陪你好不好?我烧完香就溜出来,陪你一起待一整天好不好?”

  她越说越懊丧,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没用。

  明天和今天是不一样的,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新年了。

  她不想让林倾月在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形单影只,寂寥地站在楼下看雪花,半个身子都是透明的。

  她看到那一刻,简直心疼到要疯掉。

  但暂时,也只能陪她那么多。

  徐路栀有些难过,她已经很快很快地在长大了,可好像还是不够,还是保护不了姐姐。

  如果……如果意外再一次发生,林倾月会信任她吗?还是会像今天这样,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待着?

  徐路栀紧抱着林倾月,慢慢往电梯的方向挪,她一路轻声哄着,甚至是哀求:“姐姐,你记住,你还有我。不管什么事,你都告诉我,相信我,好不好?”

  哪怕没办法完全解决,她也能想出很多很多办法,不让林倾月觉得委屈。

  徐路栀很厉害很厉害,已经长大可以保护姐姐了。

  林倾月牵着她的手,半晌低低道:“好。”

  笑意凝在桃花眼上,转瞬即逝。

  ……

  第二天一早,徐路栀生怕林倾月还会像昨晚那样一个人发呆,几乎是停也不停地就溜下山去,焦急地在寺庙门口寻找着,一直到瞥见一个艳色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林倾月一身杏红色袄裙,跟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懒散地站在那里,抬手打招呼:“新年快乐,栀栀。”

  徐路栀松了一口气,立马换上大大的一个笑容,甜笑着扑过去,软软地喊:“姐姐!”

  林倾月轻轻搂住她,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话声柔和:“栀栀今天真漂亮。”

  新年了,徐路栀也特意换了家里准备的新衣服,一件酒红色的小礼服,保暖又不失隆重,衬得身材窈窕,容颜明媚。

  “姐姐也很好看。”徐路栀贴着林倾月的手臂蹭了蹭,软软地伸手,“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林倾月弯唇,慢条斯理地开口:“好像忘带了,怎么办啊?”

  徐路栀眨巴眨巴眼睛,笑意盈盈地提议:“那把姐姐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少女眼神清澈干净,深棕色的眼瞳倒映着林倾月的模样,满满当当,眼里只有她。

  林倾月心念一动,寺庙中木鱼声声,规律的敲击声似乎一下下都响在了她的心上。

  本该四大皆空的地方,却让她起了意外的凡尘俗念。

  又或许,把这样的人间精灵拥入怀中,是最神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心疼林倾月。

  期末考试,又困又累,放弃睡眠神志不清地码字,宝贝们给个评论吧,真的好累……

  明天考一整天,不一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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