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栀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见着了易良。

  容貌明艳的少女安详地躺在沙滩上, 双手枕在脑后,半个身子没入海水,一副想要赴死的模样。

  上衣穿得极短, 雪白的小腹肆无忌惮地袒露着, 肚脐处一点殷红的痣。双足并立, 浸没在海水之中, 时不时扑腾两下。

  一张脸浸没在阳光下,却依然白得晃眼,长眉入鬓, 颊边似乎微微消瘦了些。

  她闭着双眼, 阖目而卧, 不知道是睡着了, 还是只是在冥思苦想。

  徐路栀蹑手蹑脚地绕到她的身前, 没发出半点响动,只是被少女的影子一笼罩, 易良刷一下睁开眼,警惕地仰脸看:“是你。”

  她的下巴昂起, 凤眼圆睁, 作出一副防御姿态来。

  只是顷刻间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没有意义, 又柔软下去, 表情迅速回归为疲倦:“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徐路栀连忙退开两步,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好, 林倾月轻轻把她揽到一边, 轻笑道:“怎么见到我还睡着?”

  易良大吃一惊:“师父!”

  她本想腾身站起, 又恹恹地躺了回去, 懒懒道:“不想动。”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两圈, 霎时间明白二人关系, 不禁啼笑皆非。

  原来妻妹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怪不得总是对她横眉冷对,而自己身为师父的徒弟,又喜欢上了师娘的姐姐。

  这一笔糊涂账,实在是算不清,易良也懒得再去想。

  反正想了也没用,师娘倒是有可能,妻妹……哼,连女朋友都没机会,又谈什么妻子老婆的。

  只不过徐路栀也跟了来,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她已经是这样落魄的人了,就算对她发难,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师父肯定会保护自己的。

  易良又瞅见两人的亲密神情,还有不断的肢体接触,心里不禁又起了怀疑:师父真的会向着自己吗?

  很显然,肯定是向着小师娘。

  不管怎么说,这个觉是没法睡了,她认命地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喊:“师父。”

  瞥了一眼徐路栀,戏谑性地笑:“小师娘。”

  徐路栀猝不及防,没料到易良一眼就能看破她眼中情意,仓促之间,她下意识喊:“嫂子……”

  林倾月:“……”

  之前还拼的你死我活,这下见面倒是客客气气,全是敬语了。

  她把徐路栀揪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易良,不轻不重地敲打:“喊什么呢?”

  易良机灵,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啊师父,我刚没认出来,看和你配的很,还以为是你新交的女朋友,这不想着得礼貌礼貌……”

  她推销习惯了,一开口就贫,林倾月又好气又好笑,打断了她的话:“就你礼数周全。”

  易良趁机道:“那哪能呢,我不懂礼数,乱叫人,她倒是叫对了。”

  徐路栀眨巴眨巴眼,哭笑不得。

  易良不愧是精的,转圜起来大有余地,既大大讨好了她,还不动声色附和了自己。

  不过师娘什么的,这个称呼想想也挺不错,更何况还是“配的很”。

  尽管她并不想有个顽劣徒弟,但既然叫了这一声,徐路栀心情大悦,决定替易良说两句好话。

  她咯咯轻笑,拉着林倾月软声道:“太阳太大了,一时间没认出来也很常见,不过怎么就那么认定是师娘呢?”

  徐路栀心机地套话:“不会是姐姐你经常交女朋友吧?”

  “胡说什么。”林倾月桃花眼微眯,懒散道,“我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过。”

  女人倒是多的是,只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

  易良跟着接话:“对对对,我师父她可洁身自好了,确认了好久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才肯收我的。”

  不然的话,发生师徒恋多不好。

  “我可是头一回在师父身边看见女孩子,还这么好看,不就自然而然觉得是师娘了吗?”易良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刚刚还一副人生无望的姿态,现在又仿佛无牵无挂了。

  徐路栀不是很擅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本来是想安慰她的,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易良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沉吟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你……还要不要?”

  手镯静静躺在徐路栀手心,稍稍一动叮铃作响,漂亮的纹路簪刻其上,因为戴了太久还依稀褪了颜色。

  易良的眼神一触即收,如被火烫一般,美艳的一张脸上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要这做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偷笑:“有()就够了。”

  徐路栀没来得及听清,就被林倾月捂住了耳朵,只模模糊糊听见了一个“套”字,待反应过来,霎时间红了脸。

  双耳被林倾月的纤手牢牢捂着,掌心温热的温度,酥酥麻麻,怪舒服的,徐路栀悠然往后靠,看林倾月似笑非笑地说了几句什么。

  对面易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举手发誓,好像在保证。

  待林倾月放开徐路栀,她才迫不及待问:“姐姐,你刚说了什么?”

  林倾月点了点她的鼻尖,慢悠悠道:“说你……是个小朋友。”

  有些话听不得的。

  易良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她,原以为徐路栀脸嫩,没想到还真是未成年,小小年纪就心思那么深沉,真是厉害。

  自己这个有了X生活的,自然也没必要跟小朋友计较。

  她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赔礼道歉:“是我不对,不该说这些,见谅见谅。”

  易良口型无声开合,徐路栀隐约认出是“小师娘”三个字。

  她大大方方一笑:“没事,我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这手镯,实在不好管。徐路栀皱着眉头,有些苦恼:“我姐姐一定要我给你的。”

  这双方都不要,总不能她自己拿着吧?

  易良“啧”了一声,看向林倾月脖子上那颗耀眼的吊坠,浅绿色的大颗宝石,层层雕琢的精致栀子花,和这圈朴素的银镯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算起来,跟徐路薇在一起那么久,大多数见面的时候也是晚上,跟做贼一样,酒店是五星级,做的爱也是五星级。

  只是清早她醒来的时候,往往枕边空空荡荡,一旁床头柜上摆好了便条和热气腾腾的早餐。

  温柔又薄情,不像是谈恋爱,反倒更像是什么地下情人。

  至于礼物,她也求过很多次,想要徐路薇送她一些什么,她只是温和地笑笑:“喜欢就给你买。”

  易良没要,她不想要钱,只想要徐路薇亲手为她挑东西,想要她陪着好好吃一顿晚饭,想要和她在周末出去逛街。

  只是这些寻常小事,好像对徐路薇来说,都很难做到吧。

  她总是在忙,忙得没时间看自己一眼。

  真奇怪,和徐路薇亲密接触之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公司找她,痴缠着她;真在一起了,却要偷偷摸摸的,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易良喜欢光明敞亮,哪怕没钱没地位,也不愿违背本心跟家里低头。

  但对徐路薇,她一次次低了头,度过了最幸福也最痛苦的半年。

  易良有些羡慕地看着徐路栀,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亲姐姐一定对她很好很温柔,但这样的温柔,徐路薇宁可给一个路人,也不肯分给她半分。

  还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易良无所谓地接过手镯,懒散一笑,凤眼弯起来,竟和林倾月有几分神韵上的肖像。

  她手臂抬起,用了些力道,猝不及防之下,银镯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线,一个浪头打来,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顷刻间消失不见。

  徐路栀发现易良比自己坚强,她竟然还笑得出声,勾肩搭背地凑到林倾月身边:“师父,喝酒去?”

  林倾月看向徐路栀,似乎是在征询意见。

  徐路栀估摸了一下,确认那个镯子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有些心痛,但也无可奈何,听到要喝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平心静气地看向林倾月,话音危险:“姐姐,你是不是昨晚才喝过?”

  林倾月望向她,桃花眼中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那是因为在等你。”

  易良:?这种劲爆事情是我能听的吗?小师娘不是未成年吗她竟然……

  徐路栀忽略了易良精彩的目光,柔声道:“你再喝的话,我也陪你一起喝。”

  林倾月哪敢再让她喝酒,于是在徐路栀和易良之间果断选择了徒弟。

  前面要加上一个动词:抛弃。

  她弯唇,笑眯眯地看向易良:“好像有人不让我去,怎么办?”

  易良自然是顺着往下说:“既然她不同意,那就算了,陪我吃烧烤总行吧师父?”

  少女脸上虽然情绪不显,依然笑嘻嘻的模样,但眼底掩不住的晶莹,眼看就要哭出来。

  林倾月到底还是心软,再一次回头望向了徐路栀:“栀栀,我们一起去?”

  哪怕是徒弟,也还是少单独相处的好,她可不想听易良耍酒疯。

  徐路栀点点头,一起吃烧烤挺好的,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白地问:“可是你晚上不还要去找我姐姐,你喝了酒……还可以吗?”

  少女眼睛圆溜溜的,清澈无邪,但却说着这么瑟瑟的内容,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易良邪魅一笑:“我喝了酒,效果更好。”

  林倾月:“……”

  这是可以说的吗?

  为什么在场三个之中她年龄最大,但是好像最没有话语权?

  林倾月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徐路栀却是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走啦姐姐,吃烧烤去!”

  易良走在最前面,哼着小调,是林倾月教过的那首,浑然看不出失恋的伤心。

  直到半小时后,徐路栀瞥了一眼地上的啤酒瓶,准确地报出数目:“十七。”

  横七竖八一大摊,都是易良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很喜欢小朋友们的纯友谊呜呜

  林倾月:我好像是个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