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折鸢就在这种有些懵的情况下被微生霁拉回了办公室， 在摸清微生霁到底在气什么以及气谁的情况之前，她不太敢说话，怕说多错多。
只是微生霁向来沉得住气， 回到办公室后也是一言不发。许折鸢被她拉着手只能干站着， 脑袋胡思乱想了一堆东西。
“折鸢……”
“嗯，啊？”
微生霁转过身， 脸上带着笑容：“曾值和你说什么了？”
“额， 没说什么，他只是让我帮他倒个咖啡。”
“只是？”
“对、对啊， 我原本在休息室吃午饭，他抱着个咖啡机进来， 又说还有东西要拿，让我帮个忙。然后我跟着他回来拿东西，他就让我顺便帮他带杯咖啡。”
“顺便？”
好吧，根本一点儿也不顺便。
“他毕竟是领导嘛。”
“你是我的助理，他管不到你， 这也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微生霁说得认真，许折鸢莫名生出一股火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理他？”
“你确实可以不理他。”
“哈？”许折鸢都快气笑了，“微生大小姐， 暂且不说他职位比我高，单单说他现在是你的‘盟友’， 我也不可能无视他。你现在整天和他进进出出， 他来找我麻烦， 你让我别理他， 你说的倒轻松！”
她难道很想理曾值吗？
要是可以， 她都不想看到那家伙。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又不是微生霁！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那你就该去和曾值说， 而不是和我说。从你来恒悦之后， 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微生霁怔了怔，慢慢放开了许折鸢的手。
“……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在说出这番抱怨的瞬间，许折鸢就后悔了。
她总是这样，为了保持体面可以对外人忍气吞声，却总是将气撒在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身上。
她明明不是想责怪微生霁，可是在面对自己与微生霁之间的差距时，在面对不知该做什么才能改变现状的自己时，她就感到无比的失落与无力。
她本来没打算思考得这么深入，可是微生霁的一番话仿佛让她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许折鸢真的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非常非常讨厌！
“好了，你去工作吧。”
见许折鸢没有说话，微生霁主动结束了话题，话里像是带着叹息。
然而许折鸢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她其实很想说点什么来补救自己的错误，就像当初对微生霁说出那番话时一样，可是每到这种时候，那些悲伤、激动与酸楚就会堵着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开口。
救命，她好像又要哭出来了。
“折鸢……”
微生霁抬手似乎是想碰碰许折鸢的手臂，然而她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抬到一半又慢慢放了下来。
许折鸢甚至从她向来自信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太糟糕了。
为什么她会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
为什么微生霁要那么在乎像她这样的人？
许折鸢不明白。
她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为了避免自寻烦恼，她只能选择不去想，当一条看起来还算快乐的咸鱼。
可厌恶的想法还是时不时的会冒出来，尤其是在面对微生霁的时候。
所以她就迁怒微生霁，迁怒这个优秀却过分在乎她的好友。
因为有些喜欢比讨厌更加沉重，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我会警告曾值，让他不要再靠近你。不管他有什么事找你，你都可以拒绝，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来找我。”
微生霁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一边思考一边缓慢地道：“你要是不喜欢助理的工作，我也可以让梁总帮你调岗，反正我对公司的情况已经有了解。”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论怎样，你都有选择的权力。”
啊是的，她一直都有选择的权力，在她面前摆放着最好的选项，她不是不能选择，不是不想选择，只是配不上而已。
“我要回去工作了。”
可即使明知自己不配，她也仍心有希冀。就算不去选择，只是看着自己还有这样一个选项，她就觉得无比喜悦与甜蜜。
“折鸢……”
“其实上司让下属帮忙拿个咖啡，带个东西不是什么大事，同事还有帮忙带奶茶的呢。”许折鸢终于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道，“要我说是你反应太大了，我压根没放在心上。”
微生霁抿着唇，眼神晦暗地望着她。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许折鸢吐出一口气：“就是这样的，不过他有些话也让我挺在意的。自从当了你的助理后我就一直在光明正大地摸鱼，说实话你多少也该安排些工作给我了吧？再这样我真的要不好意思了，没准哪天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就辞职了。”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向上司主动要求加工作。
这算什么？
情令智昏吗？
微生霁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好吧，你这么有干劲我怎么能辜负你呢？其实最近确实有些事，待会儿我把文件发给你。”
“好。”
“对了，班级群你有在关注吗？马上就要端午放假了，这次同学应该会到得挺齐的。”
“嗯，我很期待。”
两人终于将话题绕了过去，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
“说起来之前答应过要请璐璐吃饭，结果不是她没时间就是我们没时间，这一回放假不如也聚一聚吧。”
“那要看璐璐的小偶像们有没有握手会了……一般情况下端午应该不会安排，我晚些去问问她好了。”
“还是璐璐无忧无虑，听说她准备继续读博，感觉每天都挺开心的。”
“写论文的时候也很痛苦，活着哪有都轻松的事？不过她有自己的爱好，追追小偶像，写写东西，有一群爱好一样的朋友，还有学生的身份加持，确实很开心。”
微生霁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她还有好爸妈和好哥哥姐姐。”
王璐璐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年纪比她大不少，都已经结婚生子。因为是最小的女儿，父母兄姐都很宠着她，也不催她结婚，鼓励她继续读书。
“是啊……有时候觉得不是独生子女也挺好的。”
许折鸢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人，严格遵守独生子女政策。当初她觉得挺好的，父母只宠自己一个人，现在却觉得这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譬如肩上的压力比较大。
“确实……”
“你有兄弟姐妹吗？”
许折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微生霁说自己父母双亡，家里似乎是外婆做主，那微生霁的爷爷奶奶呢？
“没有呢，我爸妈只有我一个。”
“那表兄弟姐妹或者堂兄弟姐妹呢？”
许折鸢虽然是独生子女，但母亲和父亲都有不少兄弟姐妹，算下来唐表兄弟姐妹也挺多的。
再往上算就更多了，虽然来往不怎么频繁，但见到了也会喊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
微生霁也见过她那些亲戚，然而她对微生霁的家庭情况完全不了解。
“我外婆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儿。”
许折鸢轻轻吸了口气。
“我爸爸……那边倒有些亲戚，不过我外婆不让我和他们来往。他们……”微生霁微微皱着眉头，斟酌着词汇，“都是些无赖。”
“啊？”
许折鸢一直以为微生霁妈妈家那么有钱，爸爸家怎么说也得门当户对。
“这些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聊吧。”
这已经不是微生霁第一次避开自己的家庭情况了，许折鸢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强迫他人的爱好。
“哦……你想聊再聊吧。”
只是她听出了微生霁的意思，对微生霁的外婆来说，她就是家里的独苗。
这样一棵独苗，微生霁外婆真的会容许她乱来吗？
“你不用为我担心，”微生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道，“我家里情况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搞定我外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
微生霁真的会算的吧？
“我哪有闲心为你担忧？”
许折鸢不想承认，老实说，她光是思考自己的问题就要绞尽脑汁了。
“那就好，我这边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包括曾值。”
许折鸢听她又把话绕了回来，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她先前虽然抱怨了一下，但主要还是出于社畜的愤怒以及对自己的不满，跟曾值这个人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关系倒不大。
因为在曾值来之后她就有了心理准备，被微生霁拒绝后这家伙肯定视她为眼中钉，怎么也得找机会撩她一爪子。
硬要说的话，她反倒觉得微生霁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也正是这份过激的反应，让她也有些应激。
就算曾值再厉害，也就只能开除她。毕竟这是法治社会，微生霁还说曾值人品不算差，总不能找人暗杀她吧？
她没了这份工作大不了换一份，除了不能经常见微生霁以外没有任何不便。
而只要当这是一份工作，她真的觉得帮曾值拿杯咖啡算不上什么，当初刚来公司的时候她还被一群前辈压榨过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微生霁望着她，“你或许无所谓，或许觉得可以忍耐，只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给你带来不便，你就当是我的任性吧。”
许折鸢忍了一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微生霁……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好。”
六年前许折鸢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这六年间却反反复复地想起。
微生霁垂了垂眼帘，低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小鸟：她竟然说好？感谢在2022-06-12 23：25：36～2022-06-13 23：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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