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仲倾没想到郁隋来得这么快,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正常,她能够做到几年来不间断接送女儿,本身就已经很让他意外了。不过刚才跟心心的短暂相处,也让他印象深刻,还从来没有哪个小孩子在他面前这么不慌不忙,说出来的话似乎还有点道理。

  心心抱着郁隋的腰,欣喜问:“妈咪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接我?”

  虽然刚才跟那位自称是外公的老爷爷聊天有点无趣,心心宁可选择回去上课。但是妈咪来接就不同了,她还是很愿意早点放学回家的。

  郁隋摸摸她的头:“你先跟谢老师回班里,妈咪和……妈咪的爸爸说会儿话。”

  心心回头看了郁仲倾一眼,勉强朝他挥挥手:“外公,再见。”

  心心走了以后,郁隋用力摔了一下门,声音很大,把郁仲倾震得哆嗦了一下。

  郁隋背对着他,满肚子的火,但又想到答应了楚嘉筠要好好谈谈,只能靠摔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让自己脸色恢复如常,平静转身。一转身,对上郁仲倾的眼,两人都怔了一下。

  郁隋走过去,坐在心心之前的位置上。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心心,还说要带她回郁家?”

  郁仲倾刚开口,发现还保持着刚才和心心说话时的亲善,而且还被带偏了显得有点幼稚。

  他赶紧咳了几声,把状态调整回去:“她是我郁家的后代,我要带她回去有什么问题?你以前瞒着不告诉我,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就该带回去好好培养。”

  郁隋一脸鄙视:“好好培养?就培养成张嘴只知道说钱的样子?”

  “你跟楚嘉筠那么辛苦工作不也是为了钱吗?我听说你搞设计常熬通宵,楚嘉筠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也要去上班,这些要是有了钱,就都能解决。”

  “难道你天生就有钱?从前你不也一样是从没钱的时候走过来的?”

  郁仲倾又想起了杨尚亭和那些为了借钱度过危机连老脸都顾不上的旧友们,心中一阵唏嘘。

  “就是因为我吃过没钱的苦,才不希望你们再走我的路。再说,家族传承不就是这样一代传给一代的?难道放着这些钱不理,又去从头开始?”

  郁隋叹了口气,保持克制:“你有钱是你的事,你想怎么花都没人反对,可是你不要用钱是万能的这种错误理论来污染我女儿。”

  郁仲倾气得拍了拍桌子:“这话怎么说的那么难听!我将来是可以把家产传给她的,怎么能叫污染!你这个样子,才是不孝,做了个坏榜样给心心,我看她还是别跟着你才对。”

  回忆起刚才心心天真的模样,郁仲倾那颗坚硬的老心竟然也多跳了两下,忽然还想多跟小朋友说几句。

  郁隋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并且不许他以后再偷偷跑来学校骚扰心心。郁仲倾不想跟她在外面吵起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上了车,秘书不敢出声,郁仲倾闷了好久,憋出句:“黑心肠,教坏了,教坏了!”

  回去后郁隋把郁仲倾的话转述给楚嘉筠听,这回终于不用再忍着了,在老婆面前说什么都可以。

  “你说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烦不烦?”

  楚嘉筠认真听完,又见郁隋一副气还没出完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她忍着笑,继续听她说着。

  “不行,他要是再去偷偷摸摸见心心,我就要上诉了。”

  “郁隋,没必要做到这步。”

  郁隋被楚嘉筠拉住,这才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

  她手背搭在额头上,心情烦躁。

  “他既然说明了来意,至少证明没有要硬来的打算,而且心心在血缘上,的确跟他有关系。这点,你我都否定不了,如果心心问起来,难道你可以睁眼说瞎话,说郁仲倾不是她的外公?”

  郁隋吐了口气,无奈:“不能。血缘的事,改变不了。”

  “既然改变不了,不妨试着去改善。”

  郁隋回味过来,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坐到楚嘉筠身边,盯着她好一阵,直到楚嘉筠嫌她烦要避开。

  她双手捧着楚嘉筠的脸,不让她躲:“我老婆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帮我爸说话了。当初他可是要拆散我们的,还试图用支票来收买你。”

  哼,又是用钱那破招。

  楚嘉筠笑着把她的手拿开:“那不是全都无效吗。”

  “那当然了,我老婆这能耐,钱算什么。”

  “所以,你对他接触心心也不用那么担心。只要我们也看着,就不会出大问题。你如果硬来,我怕他会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这样对心心的影响反而更大。”

  郁隋有点犹豫了,心心完全不受干扰是不可能了,但到哪种程度倒是可以商量的。

  “可是我怕他非要心心回郁家,那怎么办?”

  楚嘉筠对此倒是不担心:“他想要的无非是一种仪式上的回归,真要让心心去住两天,估计他就不想了。”

  果然,过了两天,郁慕也打了电话过来,意思是郁仲倾找过她了。

  “爸说,让我们周末有空回家里吃个饭。”

  郁隋觉得郁仲倾最近不太正常,想到楚嘉筠之前的话,她按着眉心:“带上心心和晴晴行不行?”

  郁慕一怔,郁仲倾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但她怕郁隋不同意,所以刚才没说。

  谁知,郁隋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当然行,只要你们觉得没问题,那肯定可以。”

  周末郁家迎来了久违的热闹。直到屋子里充满了孩子的笑声和其他人的交谈声,还有佣人忙碌的身影,郁仲倾才意识到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人过了。

  自从郁氏药业被罚,郁仲倾就被不少人疏远,加上之后的研究所风波,商业应酬就更少了。昔日那些觥筹交错,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哀嚎遍野,人人自危。

  心心发现外公果然没骗人,这里真的有几层楼还有大花园,于是她很激动地要求妈妈领着她和妹妹去花园玩。

  她最近很喜欢路边的花草,看到好看的野花自己摘一朵还不算,也要跟妹妹分享。于是晴晴头发稀疏的脑袋上经常会出现各种花朵,最后滑落架在耳朵上。

  郁仲倾话不多,郁隋跟郁慕聊得正欢,也没空跟他说什么。他想看看外面花园的情景,又被窗户挡着看不太清,只好吩咐管家:“你去花园那边守着,看看她们需要什么东西,要是太阳大了就把遮阳伞移过去一点。”

  盛楠西在旁边听了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郁仲倾果然循声望向她。

  她只好抬头:“郁叔叔,你应该让心心和楚老师知道你很关心她们。”

  郁仲倾哪里拉的下这个脸,拒不承认:“我只是觉得要招呼周到,尽地主之谊,这是基本的礼仪。”

  郁隋本来想顺着盛楠西的话说几句,没想到郁仲倾来这么扫兴的一句。她又把头转回去,跟郁慕继续聊天。

  两姐妹对于父亲这种嘴硬的臭毛病都很无语,但也已经不想去改变了,他爱咋咋样。反正改的不好,以后就更没人理他了。

  后来周末,她们来郁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但大多都是当天晚上就回去,不会留宿。即便如此,郁仲倾还是有了期盼周末的习惯,甚至让秘书把周六这天腾出来,不要安排任何的应酬。

  管家更是每到周末前,都会提前准备很多小朋友喜欢吃的食物,还要让负责打理花园的佣人们定期采购点好看的花籽回来。

  **

  白氏研究所多年来的丑闻一桩接一桩被揭开,但多项长期被他们以技术尚未成熟为理由把持的垄断专利也得以重见天日。经过专家组的慎重评估,有几项专利其实早就可以商用,白氏研究所只是为了达到商业价值达最大化,一直没有正式公布罢了。

  这其中就包括腺体细胞转化再生技术,其实完全可以通过植入合成细胞后让人体自行适应生长出新的腺体缺损,这样就不一定要整体移植人工腺体。

  而这样不仅在手术费用还有术后的人体排异风险方面都可以得到有效降低。

  监管部门同意把这些技术下放到医院,不收取专利费用,让大部分患者能够以更低的成本得到及时治疗,这其中就包括了楚嘉曦。

  陈医生给楚嘉筠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她几乎还不敢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

  陈医生显然也很激动:“嘉筠,这的确是真的,嘉曦下个月就可以做手术。”

  盼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一天要实现了,楚嘉筠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她靠在郁隋怀里,喃喃自语:“我忽然觉得有点讽刺,之前觉得很难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太难。以前一直相信的话,到头来却发现是最大的谎言。”

  郁隋亲亲她的额头,把她抱紧:“所以这次你别犹豫了,让我帮她。”

  陈医生带来的好消息里唯一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希望郁隋可以再捐献一点腺体细胞。对她的伤害非常低,却能够提升楚嘉曦手术成功率很多。

  陈医生知道楚嘉筠肯定很为难,但他还是开了口:“嘉筠,我知道你会很难做,但嘉曦昏迷太久,腺体的机能退化严重。要是能有郁隋那样的好细胞组织激活,复苏的概率会大很多。”

  楚嘉筠不想让郁隋再做任何手术了,哪怕这个手术的确没有大风险。可是,另一边是昏迷多年,等待救治的妹妹,她又不忍心把这个成功概率压下去。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同样舍不得你。所以就当我感冒发烧一次,救救我们的妹妹,这不吃亏。”

  虽然楚嘉曦一直昏迷在医院,可是郁隋早已把她当成了一家人,她也早就融入了她们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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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临时有事,更新晚了,随机掉红包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