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266章

  南宫府。

  “我说了小姐不在,你们把东西留下就行。”何五将春祥等一众人拦在了大门外。

  “你这老家奴,某们也说了不在意进去等候。南宫碧落不在,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吗?让你在这里摆脸子!”春祥不太耐烦了,上次就是这家奴拦路,这又是他。

  “夫人病了,不便见客。”

  “有那么巧?不见也就罢,既知是客,连门槛都不让进是何意?你分明是有意针对,不识好歹,滚开!”

  “南宫家的门槛只给懂人话的人过。”

  “老东西!”

  春祥终是动了手,不过手上动作刚起,远远便传来南宫碧落的声音:“祥公公!”

  他只觉一阵风掠过,南宫碧落已经来到了他们之间,挡在了何五的前面,并问道:“不知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看样子也是不愿意他们进去,春祥不是她对手也就忍下不悦反笑道:“公公派我给南宫捕头送份礼。”

  他说着就将一个锦盒给呈上,南宫碧落一看愣了一下,锦盒上有一个手掌印十分熟悉,她一打开果然是才见过的北斗凝霜剑。“北斗凝霜剑?这不是今天才呈送给王公公的宝物吗?中途还发生了些不愉快,公公的意思是?”

  春祥笑意更深,“那个不愉快是钱护不长眼,公公已经将他降职处置,我将剑送来是公公知道你行走江湖需要一把趁手的宝剑,名剑当配名家,南宫捕头是行家有眼光,这是公公对你的心意。”

  “钱护被降职了?”南宫碧落警觉起来。

  “没错,你是得了公公令牌的人,得罪了你就是得罪了公公。南宫捕头也不用多心,公公喜欢为他着想的人,他赏识你自然就把最好的给你,他也知道你是个懂感恩的人,对你一直赞赏有加。南宫捕头,这——你就收下吧,我也好回去复命。”

  南宫碧落看着像变了一个人的春祥,想了想还是将剑拿了出来,“如此便多谢王公公,祥公公请。”

  春祥没想到她连盒子都不拿就赶人,奈何王瑾有言在先,他也就将空盒子一收带人走了。他们一走,何五便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情况?王瑾这人心机颇深,一向别人巴结他,最近怎么总来南宫府送礼讨好?”

  “明摆着拉拢我呗,不过总觉得春祥话里有话,来得这么快,也不像警告我今天阻碍了司礼监做事啊?总归是要我对他死心塌地吧。”南宫碧落拔剑而出一声清吟,她用指背弹了弹剑刃,眼神一厉道:“好剑。”

  何五摇头叹息道:“唉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一味接受王瑾赏赐,最近还频繁动用王瑾腰牌抓捕、搜查了一些外地人回来,那些人具体犯了什么事也没个说法。这样会毁了你多年的英名呀。”

  南宫碧落默了一下,最近她是利用王瑾给的权在试探铁帽子王名下还有哪些势力,但今天隶属七童门的宝镯出现,让她警惕起来。可这一同送给王瑾的宝剑又被王瑾慷慨大方地转送给了自己,王瑾究竟是给那铁帽王面子,还是不屑一顾?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

  正当她思索着的时候,被她落下的五婶又气喘吁吁跑来,并还递上了一封信。“小姐,一个乞丐塞给我的信。”

  南宫碧落回神,拆开信一看,脸色当即铁青,“岂有此理,难怪王瑾要频繁送礼,他竟然想动侠义堂!”

  何五拿过信一看,信上写的是几个挂靠侠义堂的小帮小户被厂卫以莫须有罪抄家灭门的事,“江湖上新露头了一些杀手匪帮,王瑾仗着行尸楼头功之便揽下了除恶的职务,可那些作恶的人不抓,偏偏针对一些侠义之士,这个阉狗已经不满足朝堂,要插手江湖了吗?小姐,你不可不管呐。”

  南宫碧落不作声,她当然知道不可不管,可这手里沉甸甸的剑和王瑾之前接连的赏赐就是在告诉她不要插手,识时务一些。现在的王瑾已经无法阻挡,虽然残暴贪婪,可是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党羽又多,干系重大。只要皇上不愿意动他,谁也奈何不了他,他很聪明,只要讨好了皇上,任他随欲翻江倒海。

  “小姐,你说话呀?”

  “老五,小姐会想出办法,你吵什么吵?死牛脾气,忙帮不上多少,就会和那帮太监走狗吵,给小姐添乱比谁都厉害。还好没有大打出手,先回屋吧,我还要去守着夫人。”

  南宫碧落听到这话,问道:“娘还没好转吗?”

  五婶叹气,“夫人身体一向很好,但上次的疫病太过劳累,像突然打开了缺口一下子病来山倒,医者不自医,怕是积淀许久的毛病一下显露,她且养着。不过放心,好歹也是药王门徒,出不了大事。”

  他们进了家门,南宫碧落直接就去了苏映月那里,刚到门口竟看到有灰色身影拿着刀要潜入苏映月房间。

  “什么人!”南宫碧落一声喝斥,那人转头戴着鬼面具,看了他们一眼就立马要走。

  南宫碧落岂能让他跑了,五婶夫妇也一齐进了房间查看苏映月情况。南宫碧落则几跃步一追就按住灰衣人肩膀,他见逃不掉反手就朝南宫碧落攻击,手上功夫一亮绝非一般杀手,招式刚劲有力,刀法藏而不露底,南宫碧落不清楚路数,一时擒拿不下,便是这时家院那墙檐之上又射来飞箭,原来那里还藏着好些个灰衣人。

  南宫碧落转动手里的剑鞘将暗箭全数挡下后,与她打斗的灰衣人见到她手里才得到的剑,挥来的刀也由实转虚,不作缠斗,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遁逃而去。

  “夫人没事,他们要跑!”何五出了房间见状要追,南宫碧落立即道:“五叔别追!你不是他们对手。你快去周围看看,我早已让人偷偷看守附近,怎么还会出现有人袭击?”

  “好。”何五也不敢耽搁点头而去,五婶却轻呼道:“小姐,你的胳膊被划伤了?我去给你拿药。”

  南宫碧落一看,只是衣服破了擦了一下并没有大碍,但五婶已经不见了影。南宫碧落脸色铁青,这曲水也不知去了哪里。

  正当这样想,又有人翻墙而入,两道身影正是不知去向的曲水,另一人则是惯常黑衣的凝烟。曲水一脸虚弱地挂在凝烟身上,脸上还有血,南宫碧落一惊,迎过去接住曲水道:“怎么回事?”

  “小姐,我遇袭了。好在秦嫣然正好来和我会面,我才没事。”

  “是一群灰衣鬼面人?”

  “你怎么知道?小姐,那些是什么人,有些个好生厉害。”

  “南宫碧落你是不是遇上了麻烦?是不是和上次袭击你们的是一拨?”凝烟也追问。

  南宫碧落并未回答,反而看着凝烟皱眉,“你和水儿又想谋划什么?京城不安全。”

  “我们现在岂止是京城不安全,最近在江湖上走动,不但被武林人士盯上,还被王瑾的人干扰,我是回京打探消息的,司礼监行动太猖獗。你少操心,我能应付,也正好立威。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这些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江湖上你要创派立威随你,但不要干涉任何官府办案,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现在水儿的伤要紧,先带她去上药。”

  “你、”凝烟还想说什么,曲水扯了扯她袖子,凝烟也就压住脾气,扶着曲水去了药房。

  在她们走后,南宫碧落才咬紧了牙,冷凝地走向断箭捡起查看了一番,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从作风和目的来看,那些灰衣人无非就是之前袭击她的,奉谁的命令她心里也有底。

  就是那位铁帽王公,她不过是试探了一下,他们光天化日下也敢刺杀她以及她的家人,无论成功与否就是要让她忌惮,要让她退缩,但最后看到她手里的剑他们就迅速撤退了。

  南宫碧落抬起手中的剑,看来他还是忌惮王瑾,而王瑾虽已经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依旧收下了镯子,那就是留着余地想笼络他,不愿撕破脸。

  一个有兵,一个掌权,都得宠于圣前,他们互相不愿意妥协,但又都给对方薄面,这像是另一种制衡稳定。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她能撼动,还有一个朱洪彦在当间将一切掌控,一再警告她。难道真要听朱洪彦所说,不加过问才能自保吗?朱洪彦难道就是靠着当下局面保住了铁帽王公显而易见的野心勃勃,保住了他自己的任性?秦致远究竟是敌是友?

  大明江山,国在,家在。

  可她的坚守何在?枉死的冤魂何在?在他们强权下受难的人何在?她要妥协于王瑾,妥协于铁帽王,妥协于朱洪彦,从此视而不见,求一个安稳,图一度粉饰太平吗?

  一生就那么长。

  她将剑又拔了出来,北斗凝霜剑当真是熠熠生辉,锐气逼人,与龙渊齐名,如霜似雪的晶莹干净,是世间美丽的白。王瑾送的,从铁帽王那里得来,可以保她,可以助她继续缉凶惩恶。

  可世上最大的恶不是将私欲凌驾于人命,不是视而不见,麻木不仁吗?

  “好剑。”真像一句讽刺刺在了身上。

  ‘吾女碧落见信安……你一生也许会折断很多的剑……’

  南宫碧落紧紧握着剑柄,那还未完全抽出的宝剑,几乎要被她折断在剑鞘了,但屋子里忽而的几声咳嗽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吐出一口浊气,将剑合鞘,收拾好心情进了房间,去到了苏映月的床前。

  苏映月嘴唇有些病态的白,看着她坐下,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是王瑾又送东西来笼络我。”南宫碧落为她娘挪了挪靠枕,“娘,流觞也不在家了,我和水儿又时常东奔西跑,最近又总有人上门来巴结和挑衅,你和五婶五叔要不出去走走吧,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也能好好调养身子。就去……”

  南宫碧落突然语塞,又想起了朱洪彦的警告,她忽而灵光一闪,或许——苏映月却已经道:“落儿,我哪儿也不去。”

  她抬手扯了扯南宫碧落的袖子,“衣服又破了,刚才是又遭刺客了吧?你在担心我?”

  “嗯。”

  “你这样严肃的神情,是遇上了非常棘手的案子吧。不过我们一家人不是都有共识吗?嫁给了南宫昊天,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需要担心。再说我不想走,只有心安放的地方才是我愿意落脚的地方,这里有我和你死鬼老爹生活的痕迹,离开我睡不好。不然我何不在你外面四处跑的时候,潇洒地去游山玩水?你以为我是等你呀,我是不愿离开,我在等南宫昊天回家,哪怕是魂,现在他都回来了,我更不想动了,再说医馆新收的几个小徒弟才教了几天,还镇不住场子。咳,去,给我倒杯水。”苏映月咳嗽了一声就指使起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乖乖去倒了水,“给娘,虽然是这样说,可我还是担心。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下场如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该!让你也尝尝我担惊受怕的滋味。”苏映月将水杯递回去,“看你这一脸凝重的,我以为你早就有觉悟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想你当捕快时的初衷就行了,办法总是想出来的,向着目标也不止一条路径,不过你要是从捕头位置退下来,我也乐意看见。捕快啊,不就是抓住目标,再一拳打倒,不让那些个害虫作恶吗?”

  “呵呵,爹和你说的?”

  “我自己理解的,有良心一点的,就是除暴安良护佑一方罢了,说是抓捕,不如说是维护。为娘只想你先维护好自己,再去想别人。不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没什么慧根了,就爱听你爹的大道理。好像谁稀罕他那英武了得刚正不阿的样子似的。”

  苏映月嫌弃着,却又轻柔问道:“说实话落儿你一个姑娘家做着捕快的行当,后悔吗?”

  “不后悔,我想做。”

  “那就得了,走吧,让五婶来守着就行,我再睡会儿,药王谷的人我就不信还有病能霍霍我。”临躺下之前,她还是撅嘴嫌弃似的笑着摸了摸南宫碧落的头。

  “连摸我头都嫌弃,我又不小了。”南宫碧落嘀咕着,笑了笑拿着剑退出了房间。

  扣上房门后,她站在苏映月的屋子外,看着手中的剑,随即将凝霜剑连鞘带剑地嵌入了她娘院子里的石山里。

  “南宫捕头好内力。”凝烟正巧过来看到,南宫碧落朝她看来的时候,她对上南宫的眼睛,还是暗自感慨真的是一双好看的眼。

  “水儿怎么样?”

  “睡着了。”

  “多谢了,你和水儿来往信件中究竟都说些什么?我看你们通信挺频繁,你的丝巾就是信物吧。”

  “我的问题你不回答,还想我回答你吗?”

  南宫碧落轻轻一笑,“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得到,你在向水儿打听我在办的案子,而且想先我一步破案。因为十件功德事对吗?”

  “定是曲水说漏嘴!这个碎嘴!”

  “不打自招。”南宫碧落摇头,“水儿不说也瞒不住我,相反她根本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套出话来,要想和我比破案速度就靠自己本事去完成,没有捷径走。好了,快离开吧,不然被人盯上还要我救你。”

  “犯不着,我这就走。”凝烟说完飞身而起。

  “小姐。”何五也在此时回来,“你安排的人没有事,只是都被引走了,以后需要再谨慎一些了。对了,曹小姐来了。”

  “雨安?”

  南宫碧落立即去会见了曹雨安,交涉那些陆续被琳琅等人接管的商铺之事,即便凝烟不愿意曹雨安的帮忙,但曹家家大业大还是暗中帮衬了不少,本来都由曲水在当中维系和传话,但最近曲水都因为凝烟而忙着从南宫碧落手中抢案子就耽搁了,曹雨安也亲自找来。

  两人说完了商铺的事,曹雨安似乎还想说什么,南宫碧落便问:“雨安你面露难色,有事吗?”

  “南宫,就是最近从我家新建的一处粮仓工人们听闻风老板她、她还没有死,而且最近盛传的话本原型就是她,这些传闻你知道吗?”

  “我知道,也没错,她还活着。”

  “你,莫非那些故事是你安排的?你知不知道这会让你的处境更加难堪呀,一旦朝廷知道,那你要怎么交代?那些寻仇生事的你又怎么应对?你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吗?”曹雨安担忧起来。

  南宫碧落还没说话,本该离开的凝烟又突然现身,并说道:“那就不劳烦曹小姐操心了,南宫捕头自然有我家姐姐替她着想。曹小姐,收起你那丰富的好心吧,有时候别人并不是那么需要。”

  “你是凝烟?”

  “原来你认识我,那你应该知道,南宫碧落的事我们会解决,而不是你个纤弱的千金小姐。”凝烟说着还用掌力震碎了一个客厅里的花瓶示威,看得南宫碧落一愣。

  曹雨安明显感觉到凝烟的敌意,她也不愿意理会凝烟,只对南宫道:“南宫,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南宫碧落见状不由得对凝烟轻道:“胡闹。雨安,你等等我送你。”

  凝烟还道这声胡闹竟比风飘絮还要温柔上几分,见南宫碧落追出去又冷声嘀咕:“雨安,叫得还挺亲热,哼。”

  等南宫碧落回来的时候,凝烟已经不在,就剩下用碎片在椅子面上划的几个字:一年之内必从你手中夺得十件功德事,立此为证。

  南宫碧落哭笑不得,“这凝烟还留下了银子,还以为稳重些了。”

  她哪知道这是凝烟想她放松警惕,以致后来凝烟率领她的师姐妹们当真从她手中截下了几起案件线索,先朝廷一步破获令人称快的案件,让她神捕威名扫地,未鬼崭露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