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离本以为少女会欣然答应，却不曾想少女脑袋似拨浪鼓一般摇头，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问：“你不愿意？”
只见少女手里抱住半人高的大扫帚又连忙摇了摇头，大抵是因为无法说话，而四处张望寻找可以写字的东西。
“你写吧。”姬离缓缓的伸出手递向微愣的少女面前。
长荧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师姑，而后将指腹轻触及探来的掌心，才发觉师姑跟离大人一样掌心很凉。
盛夏里触碰起来冰冰凉凉的，长荧低头认真的写着笔画：
【可是师父没说让长荧去藏书阁呀？】
“你放心，此事我已与你师父交代清楚，无需担忧。”姬离看着少女认真写字的乖巧模样，莫名就想将她搂在怀里狠狠调戏一番。
可现在少女傻乎乎的没能认出自己，姬离哪怕再想也只得装作心无旁鹫。
这话一出，让长荧更是忧虑的很，本来还想做些旁的说话来婉拒师姑，可是师姑却潇洒转身，全然没有留长荧解释的机会。
当安道姑听到师姐提长荧去藏书阁时，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平虚道馆千年来收过的弟子遍及天下，寻常像长荧这般毫无资质的弟子，最多修习三年便会让她下山。
修仙从来就不是寻常凡人就能成的，哪怕长荧平日里再刻苦耐劳，可进步实在是缓慢。
藏书阁里的弟子多数是不需要修习资历，平日里大多是在干些整理细活，倒也适合长荧沉闷的性子。
清晨时长荧被师姑带到藏书阁，这笔直的高塔直入云端，甚至都看不清到底有多高。
姬离看着抬头张望的少女有些忍俊不禁，故作平静的压着嗓子道：“这便是藏书阁，你快些进去就是。”
平虚道馆建在无涯山，而无涯山高万丈，平虚道馆大殿便是人间通往仙境最近的地方。
藏书阁内存放道家无数经文法术古籍，听闻越往上层收藏的法术越是精深奥妙，只不过为了防止魔妖窃取，阁楼悬挂法镜。
姬离曾偷偷来过一回，那时险些被重伤，所以便止步于大门。
长荧困惑的看着身旁的师姑，指腹在她掌心写：“师姑不进去吗？”
“藏书阁自有旁的老道管理，我还要修炼自是不能陪你。”姬离眉头微皱的看了看那上面的法镜，“夜间记得回竹屋，知道吗？”
少女连连点头，而后便毫无察觉的进入藏书阁。
或许是藏书阁宝镜只针对修为高深的大妖，少女毫发无损的跨过藏书阁门槛，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时，她偏头又忽地探出脑袋来，面上洋溢笑容乖乖挥着小手，夸张的对着嘴型说：
【师姑放心，长荧会努力的！】
大抵是因着少女傻乎乎地笑容过于灿烂夺目，姬离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心道真傻。
藏书阁内里很是光亮，长荧仰头望着四周高耸而密集的书架，上面堆满着数不尽数的书。
长荧想起离大人平日里很喜欢看书，大概也会喜欢这里的。
那坐在藏书阁角落大高桌前的是一位白发老婆婆，面容上已经满是皱纹，身形却仍旧笔直精神好似很不错的样子。
这处藏书阁里还有好些道馆弟子在繁杂的搬弄书籍，好似忙碌的紧。
长荧小心翼翼的避开忙碌的道士们，很费力的踮起脚才能勉强将脑袋露出高桌递着纸条：
【你好，我是安道姑的弟子长荧。】
老婆婆白发微微有些许散乱，一手捧着书另一手执笔似是不舍得从书上移开视线，偏头看了眼长荧，神情却严肃了些许。
“你就是来藏书阁打杂的小姑娘？”
长荧连连点头露出笑容，从小包里拿出纸笔写着：
【长荧不怕累，可以做很多事的！】
老婆婆看着面前的少女，颇为新鲜的打量。
明明是个妖却没有半分妖气，眼眸里又没有恶，反而纯良至极，更稀奇的少女似有百年道家修为，可周边却又像是围绕修为高深大妖遗留的微弱妖气。
真是，怪哉。
“不会说话？”老婆婆探手捧住少女的脸蛋，自然也看见那颈间的伤。
长荧没想到老婆婆会突然靠这么近，整个人踮起脚都没法躲，只得僵硬的点头。
老婆婆视线咒术点在少女颈旁，指腹夹着一枚符咒，放至少女掌心道：“这不是大事，只要将此符咒烧成符水饮用，应当就能出声了。”
长荧看着掌心的咒符愣愣的点头，心想老婆婆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不过好像人还是很不错的样子。
大半日长荧在藏书阁里帮忙整理书籍，因着藏书阁实在是太大了。
密密麻麻的书架就像是茂密森林枝杆，而书本就是森林的枝叶，长荧就像只小蝴蝶在枝叶忙的晕头转向。
午后藏书阁内清净了些，长荧端着外间送来的斋菜坐在高桌旁用饭。
这时长荧才发现老婆婆原来坐着轮椅，大抵是因为岁数太大了吧。
只不过老婆婆好像不吃饭也不喝水，整日里只捧着书看的聚精会神，全然不在意那似是枯草一般的满头白发。
“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老婆婆忽地出声询问。
长荧细细咀嚼饭菜，一手执笔写着：【很远的地方。】
妖姐姐叮嘱过长荧不能向人类提及魔界。
老婆婆打量着少女那周边似有若无萦绕的妖气，指间掐指一算，心间不仅讶异，这小姑娘竟然算不出来历。
但凡是处于三界之中的活物皆有来历可循，除非少女是脱离三界轮回之物。
傍晚时分已然有些暗，长荧同老婆婆行礼，便离开藏书阁。
老婆婆施着咒术将一小纸人符悄悄的贴在少女身后。
无涯山很大，最上面的大殿长荧从来没有去过，师姑的竹屋与别的庄园位置相比还要偏僻些。
等长荧回到竹林时，很快就看见那隐秘其中的竹屋，这处竹屋不比旁的庄园大，反而很是简陋。
四周设有茂密竹林，又有从山间缓缓流淌的溪水，倒也是一处避静处。
屋内已然亮起灯盏，长荧推门而入，便见那盘坐软塌的师姑，因着害怕暴露身份，所以多数时候长荧都不敢靠近过去。
那一旁案桌摆放饭菜，香味十分诱人，长荧轻手轻脚的放下随身装着纸笔的小布袋，并不打算惊扰师姑的修行。
姬离久等不见少女归来，还担心她会迷路。
“今日可还习惯？”姬离看着那正双手捧着汤碗的少女，那脸颊鼓鼓的模样大概真是饿极了。
长荧连忙咽下汤点头，顺便从小布包里拿出书本以及纸笔：
【这是老婆婆借给长荧的书哦。】
“你有空还是多去翻翻术法古籍的好。”姬离就差没直说这种满篇讲仁义道德的书，对少女增长修为没什么用处。
少女微愣的点头，而后乖乖吃着饭菜，一时安静的很。
待长荧吃完饭菜，准备收拾碗筷时，忽地想起老婆婆给的符咒。
姬离看着少女从袖袋里拿出来的符咒，警惕的问起来由。
少女一五一十的写出经过，甚至还很是相信，仿佛真要喝下那用咒符灰烬泡的咒水。
“等下，让我看看。”姬离探手正欲那符咒时，指腹无意轻触少女的指间，却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长荧亲眼看着符咒从师姑手里掉落地面，俯身捡起符咒，宝贝的擦了擦，连忙又递过来。
姬离紧握住被烧伤的掌心，眉头微皱的望着全然不知发生什么的少女。
长荧双手捧着符纸，困惑的仰头看着不愿再伸手拿符纸的师姑。
“我有些累了，你将它放置在一旁，待会再看吧。”姬离防备的避开少女的靠近，假装无事发生的坐回窗旁软塌。
少女毫无察觉的将符咒放至在桌旁，随后便捧着碗筷出门去打水洗漱。
待脚步声渐远时，姬离探手拿起符纸，这咒符看起来倒不是什么害人的咒术，只不过能不能治少女的哑伤尚且还不得知。
可是自己为什么触碰少女会遭受伤害呢？
姬离眉头微皱的张开掌心，那白皙肌肤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甚至不少都有些烧焦。
假若不是姬离反应及时，恐怕就不是这点伤了。
待长荧洗漱完毕，便从屋外打水回来伺候师姑梳洗。
师姑静坐在窗旁软塌，神情颇为严肃，好似在思量什么重要的事。
窗外清风徐徐而来时，屋内灯盏忽地被吹灭，皎洁的月光清晰的投落屋内，那沐浴清冷月光的师姑恍如世外仙人。
“你还不去掌灯？”姬离迎上少女投来的目光不禁有些困惑。
长荧呆呆地回过神时，连忙重新点燃灯盏。
姬离偏头那方护住灯盏微弱光亮的少女，方才发现她那后背隐隐浮现一道纸人符咒。
看来藏书阁有道行不浅的高人啊。
长荧探头时正好迎上师姑探来的目光，不由得慌张的很，心想难道自己露出破绽了吗？
好在师姑很快就移开目光，指间握着符纸，很是平静的出声唤：“过来。”
大抵是因为离大人时常说这话，长荧怔怔地看着师姑，总是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半截黑色面具之下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姬离眉头紧皱的看着不肯过来的少女，心想一向听话乖巧的少女不应当如此反常啊。
难道少女真被高人下了什么咒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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