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红玫瑰·二小姐的宠妻>第93章 肝肠寸断

  手术室的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手术中”三个字的灯光微弱却格外刺眼,凌商北狼狈地坐在地上,西装衬衫上沾到了殷红的血。他由于过度紧张,导致脖颈发硬,空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手术室。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踏着近乎小跑的频次由远及近传来, 凌阡毓不知自己这一路是怎么来的, 只觉得脑袋是懵的, 全身畏寒, 时不时打冷颤。

  她嘴唇发紫,手背被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或许是因为情绪涌到极致状态,反而平静得像波澜不惊的湖面, 冷静得可怕。

  她以为自己能绷住, 可刚到手术室门口, 看到凌商北那一身血衣, 便觉得双腿发软, 像晕血般觉得透不过气,站不稳。如果不是海芋随行,稍稍挽着她,就倒下去了。

  “二妹...”凌商北扶着墙才能勉强站起, 他双眼红肿, 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哭, 他不敢回忆柳思翊晕倒的那个瞬间,也不敢再想救护车将她抬到车上时,那刺穿身体的钢筋有多触目惊心,那种疼痛,那种惨状...

  多想一次都觉得在受千刀万剐,那滋味比站在烈火上烤,比刀尖挖肉还疼,柳思翊却没叫一声,凌商北每每想到她受的磨难,就想落泪。

  “怎么回事?”凌阡毓语气僵硬得像机器,一字一顿,没有情感也不带情绪,凌商北甚至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可她却异常冷静。

  他说不出什么来,这噩梦般的经历,回忆都带着血腥。

  “我来说吧。”辛然是随行来的医院,她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说到柳思翊的惨状时,声音有些哽咽。

  “钢筋...”凌阡毓像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她心跳得厉害,就像站在悬崖峭壁,身体失重地直直下坠,四肢麻木。

  她张开手指又握上,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她四处张望,也不知自己看什么,最后视线落在手术室门口。

  “我对不起你二妹,我对不起玫瑰,对不起!”凌商北一直在崩溃的边缘,看到凌阡毓这个反应,更加愧疚。

  他又开始拍打自己头,甚至抓头发,泣不成声。

  “大少爷,你别这样,别这样。”海芋上前拉住他,“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就是我,是我害了玫瑰!她是为了保护我...”凌商北拉住海芋的手,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甚至要拿海芋的手抽自己。

  “好好好,我们先等她出来再说好吗?”海芋轻轻拍他的后背,凌商北才慢慢冷静下来。

  海芋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尤其凌商北这种身份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生命和形象,蜷在地上,战战兢兢。

  “被钢筋...刺穿身体...”凌阡毓失魂落寞地走到手术室门前,喃喃自语,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眼睛盯着手术室三个字,一动不动。

  不多会,一名护士匆匆跑出来,“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们有谁是RH阴性血吗?”

  “RH阴性血...”凌阡毓呆若木鸡,认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柳思翊竟然是“熊猫血”。护士的话像灭火剂一样把她心头的希望之火浇灭了,她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尖锐的声音在刺她的耳朵。

  “病人失血过多,病人失血过多。”无数声音对着自己说这句话。

  这种血型极其罕见,他们当中没有人是,凌商北急得团团转,海芋冷静地问:“护士,血库没有这种血型了吗?”

  “没有了,必须去其他医院调。”护士见没人应答,又急匆匆的地跑向血库。

  仿佛天要绝人之路,凌阡毓恨不得抽干自己血给她,可是她的血型不符合。

  突然感觉医院的空气闭塞,有些喘不过气,凌阡毓走到窗户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低头又站起,身体有些失重,摇摇欲坠时被一个人扶住了。

  “你没事吧?”说话是位清洁阿姨,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身质朴的工作服,眼中尽是真诚。

  “我没事,谢谢阿姨。”说话间凌阡毓的喉咙已经哑了。

  “那个……孩子会没事的。”阿姨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从门口见到救护车进来,看到满身是血的柳思翊,她险些吓晕,担惊受怕地跟到手术室边徘徊。

  凌阡毓望着她,哪怕是陌生人,这种时候的安慰竟会让人觉得有力量。

  “她血型罕见,但医院总有办法的,相信好人好报。”阿姨说着又默默地回去干活了。

  好人有好报?呵呵,真的么?凌阡毓不免觉得好笑,偏偏老天爷有时候是瞎眼的。

  “海芋。”她心口还是很疼,说话需要力气,声音有些虚弱。

  “二小姐?”海芋走了过来。

  “悬赏十万,试试能不能找到献血者。”

  “是,我这就去广播室。”海芋领会到她意思,匆匆向采血室赶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二小姐冷静,这种时候还能想得出这种办法。

  手术室一定很冷,锋利的手术刀要割开皮肤,扩胸器要打开胸腔,才能取出那根钢筋,那些冰冷的工具要在她的身体进进出出,鲜血、皮肉、骨头...抽筋扒皮,割肉削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人间是炼狱吗?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法都要让她尝试一遍吗?凌阡毓感到绝望,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正在慢慢地腐蚀她的心,就像被泼了硫酸,疼得连每口呼吸都觉得沉重。

  想到这些,凌阡毓就肝肠寸断,可她没有眼泪,整个人像被封印一般,她双手抱臂蹲在了墙角,只觉得四周仿佛有千万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

  重金之下,终于找到一个献血的人,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很快其他医院的血浆也调来了,手术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几个小时过去了,凌商雨绑架被捕的消息,被传到了网上。在柳思翊受伤后,辛然就命人以直播形式,公开了抓捕过程,虽然没有露凌商雨的正脸,但信息指向十分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可能会受处分,但是凌商雨实在罪大恶极,她要最大化发酵,给上层施压,看看还有谁敢保他。

  手术还没结束,从上午到正午,阳光静好,医院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闻讯赶来的凌商天,不敢上前,只是远远望着手术室,静静等候。

  终于,在众人担惊受怕中,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王院长,她怎么样?”凌商北特地找了外科一把手王副院长主刀,他叹了一口气,“皮肉伤倒没什么,右腿的膝盖骨碎了,这可能会影响她以后走路。”

  “那...那根...”

  钢筋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凌阡毓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她...脱离危险了吗?”

  他摇头:“还没有,幸好钢筋避开了内脏部位,但她失血过多,伤得实在太重,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醒来...”王院长欲言欲止,几次叹息让凌阡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可是她要知道真实情况。

  “医生,请您直说...”

  “钢筋伤到了脊椎神经,即使醒来也可能会变成高位截瘫,当然这只是我们初步判断,等市里专家会诊后我们会根据脊髓损伤的程度,进行二次手术,你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个心理准备。”

  “高位截瘫??不!”凌商天忽然冲过来拧住王院长衣领,“你说什么?她怎么可能高位截瘫,你是庸医吗??”

  另外几人忙拉下他,凌商天疯一般地咆哮,凌阡毓抬手“啪”地一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他懵了,也终于安静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凌阡毓双眸充满杀意,好似穿透了他的内心,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他,她早就看透了一切,看到了他参与谋划,知晓了他曾经如何威胁离姐姐。

  凌商天怔了怔,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想到高位截瘫四个字,他就觉得喉咙又疼又痒,想吃东西,想马上吃了吐出来!

  所有人的情绪在爆发中陷入了沉默,或者说绝望。

  手术室的门开了,柳思翊被推了出来,她全身插着管子,嘴上含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她很安详,如果不是机器发出滴滴滴地声音,她就像没有生命特征的人,双眼闭得那么紧。

  凌阡毓嘴巴张了张,想唤她一声,可还没开口眼角就湿了,她吞下了汹涌的泪意,看向一旁泪眼婆娑的凌商天,他表情古怪扭曲,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变态。

  “离姐姐...”凌商天觉得自己的天踏了,所有的信仰都被摧毁殆尽,她的离姐姐被伤成这样,怪谁呢?

  他明明交待了凌商雨不要伤害她,这个畜生,竟敢动手打他的离姐姐。还有凌阡毓和凌商北,说起来有多在乎离姐姐,可谁都没能保护好她。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的?凌商天表情千变万化,时笑时哭,凌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自己也是。

  遇到他们,离姐姐才会这么倒霉,吃尽苦头,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都是伤害姐姐的凶手!

  可他不曾想过,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恰恰就是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凌商天想着发出一串阴邪的笑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野兽龇牙的模样,加上他歪头咬唇的模样,竟叫凌阡毓也起了几分寒意。

  “是你们害了我的离姐姐,你们都不得好死!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凌家血债血偿!”凌商天咬牙说出这句话,他仰天大笑地走开了,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眼泪,世界观轰然倒塌,尘世生无可恋,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伤害离姐姐的人灭亡!

  凌阡毓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心理会凌商天的神经兮兮。她绝望地扒在ICU的门边,透过窗户能够勉强看到柳思翊静躺的模样。

  那心电图的曲线不规则地跳动着,她担心那条线忽然变直,盯着看了很久,仿佛在盯凝之下,柳思翊的心脏就不会停止跳动。

  不,她一定会没事,凌阡毓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坚强,意志超于常人。

  你舍不得丢下我的对不对?思翊,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在黑暗里绝望地失眠到天亮,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余生。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凌阡毓眼眶布满血丝,她企图能够多看一眼柳思翊,靠着玻璃太近,呵出来的气模糊了视线,她擦了又擦,盯着柳思翊许久。

  “二妹,你...要不回去休息吧,我守在医院。”

  凌商北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将凌阡毓压在心底的怒火全部勾起,她转头看向他,沉音问道:“大哥,你不是说要把她安全带回来的吗?”

  “我...”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凌商北紧抿唇口,说不出一句话。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凌阡毓声音越来越大,再次撕开了凌商北的心,他忿忿地对着墙打了一拳,海芋忙拦着凌阡毓,“二小姐,您别这样,他已经很难过了。”

  安抚完凌阡毓,海芋又去阻止凌商北自残,“你们够了好不好?她受尽痛苦躺在里面是为了什么?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句话,海芋的情绪也崩了,她匆匆跑到外面草坪边,捂嘴低声啜泣。

  为什么世上所有的苦都要让红心承受,看到她被推出来的那一刻,一直冷静自如的她终于也绷不住了。

  “安慰别人可以,到自己照样不行。”

  听到辛然的声音,海芋吸了吸鼻子,不顾形象地抹了抹眼泪,她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纸巾,海芋说了一声谢谢,努力调整自己的失态。

  “抱歉,没能救下你的好姐妹。”辛然语气很沉重,海芋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触这么多次,这是她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话。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辛然就转身走了,她背对着海芋挥挥手:“她醒了告诉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辛然的背影看到了孤寂与难过。

  柳思翊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凌阡毓求助了祁沐宛,让她请来全球顶尖的外科、骨科、神经科的专家,来中国给她会诊。

  她就这样沉睡着,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因为她,翻天了。

  凌商雨、乔青山等人落网,证据确凿,不允许保释,因为事情发酵太快,大众施压,迫使案件侦讯必须迅速进行。

  在检察院的调查取证中,凌阡毓又添了一把火,把火烧Rose的录音证据交了出去。当晚,因为这件事,她被叫回了家。

  凌家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要保凌商雨的命,可她却在推波助澜,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因为凌商寒也参与了吸//毒,后来也被抓进了拘留所,整个三房彻底垮了,凌阊啸虽然气孙子的不争气,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的亲孙子,又怎么舍得真的让他走上绝路。

  他知道,或许凌阡毓是最后的希望。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肯放过你两个弟弟。”凌阊啸很直接,他用谈生意的开场,要与凌阡毓交换条件。

  凌阡毓冷笑:“怎么就成了我不放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你别闹了,行吗?这件事过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三房出局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出局?您的意思是三房放弃继承权了?”

  “没错,你三叔愿意用国际业务部换你放过小雨一条生路。”他知道一直是凌阡毓在加剧这件事的恶化,凌商北只是辅助,她才是主导人。

  长孙和二孙女同仇敌忾,对付自己的三孙子和四孙子,凌阊啸觉得自己或许是世上最可悲的人,要求着他们停止骨肉相残。

  他后悔了,是他小看了这几个孩子的能力。凌阡毓的雄心壮志早已遮掩不住,他也看出来了,她步步为营,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凌阡毓不为所动,漠然说道:“呵呵,区区一个国际业务部而已,就想换我思翊的命吗?”

  “小毓!你别太过了,国勋是你亲三叔,你当真要绝了三房的根吗?”

  “没错!”凌阡毓怒喝,她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硬气的,她豁出去了!逆鳞不可碰,她不可能再给三房机会。

  她瞪着凌阊啸,愤恨说道:“爷爷,您说对了,我这次就是要绝了三房,我要他们为思翊的伤付出代价!”

  “你!”凌阊啸挥手就想打过去,凌阡毓却将头昂得更高,送给他打。

  “打啊,您的巴掌绝对不会有鞭子疼,也不会有碎骨疼,更加不会比钢筋刺穿身体疼,打啊!”凌阡毓的瞳孔充满血色,那种恨意和决然,让凌阊啸觉得陌生。

  “你别忘了,你本名叫凌商毓,你们是同根同源啊!”凌阊啸自知劝不动她,只好打感情牌,凌阡毓却哈哈哈大笑起来,只有知道这个名字过往的人才听得出她笑声里的失望。

  “谢谢爷爷让我入族谱,但抱歉,我叫凌阡毓,一个心肺被凌家踩烂的不受宠的丫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