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儿拘束的走至秋千处,脑袋低垂没敢抬起来,太生一向学习君子礼乐规制,而偷听实乃小人之举。

  “今日这般早就没课了吗?”姜苌黛望着不愿出声的人,只好避开她偷听一事省得让她下不来台。

  “嗯,先生让我们自由练习骑马。”柳媚儿紧张的应。

  姜苌黛探手道:“媚儿,想玩秋千吗?”

  哎?

  秋风微微摇晃四周枝叶晃动,柳媚儿坐在一侧随着秋千而摇晃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好玩吗?”姜苌黛望着好似放松了些的人偏头问。

  柳媚儿点头面露笑意的应:“嗯,还很凉快。”

  姜苌黛看着她许是练习骑马的太累,那几缕细发因汗渍而贴在那圆鼓鼓的脸蛋显得她更是可爱说:“现在太学院先生们大多取消年底考核,你不必着急练习,可以慢慢来的。”

  “我学的很慢,所以要多花时间学才能跟别人一样呢。”现在随着柳媚儿年岁的增长,慢慢的发现有些活动还真不定比得上男孩,所以只能自己多练习。

  上一世柳媚儿因为生病的缘故,太学院几乎是停学的状态。

  “媚儿这么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对于柳媚儿的学业,姜苌黛从太学院的先生们也听过不少,她确实很努力而且功课也很不错,只不过箭术蹴鞠之类的比试,因着男女力量不同,难免还是会有很大的差距。

  “嗯!”柳媚儿听到黛姐姐的故意,笑得弯着眼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待秋千平缓时,姜苌黛理了理衣裳看着还未动静的柳媚儿认真道:“今日你看见的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知道吗?”

  柳媚儿仰头望着已起身的黛姐姐愣愣的点头应:“嗯。”

  前些时日蹴鞠大赛前黛姐姐也是这般认真的交待,柳媚儿不免有些困惑犹豫的问:“那个、黛姐姐是早就知道蹴鞠大赛会有刺杀的事发生吗?”

  对于这个早知道,柳媚儿倒没多想,只是想着黛姐姐一向聪慧过人,兴许是从别处得来的消息吧。

  姜苌黛迎上柳媚儿探来的目光,那单纯的目光里只有好奇,全然没有别的心思。

  她也真是迟钝啊。

  不过姜苌黛还是想着叮嘱她几句,“这是朝堂上的事,现在都城仍旧是风声鹤唳,媚儿可不要随意提及否则小心……”

  这话说的柳媚儿一惊一乍的愣住连忙问:“黛姐姐,小心什么啊?”

  “当然是要小心你的这颗小脑袋。”姜苌黛知道上一世的柳媚儿因生病的缘故,总是深居简出长期卧在府邸养病,自然她对于朝堂发生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柳媚儿当真被吓的小脸惨白连连应:“这么危险的吗?”

  姜苌黛自袖间拿出帕巾替她擦拭脸颊的细汗满是严肃道:“所以媚儿千万不要四处声张,否则你我都要……”

  “黛姐姐放心,媚儿绝对不会说的!”柳媚儿视死如归的应着。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姜苌黛忍俊不禁的望着柳媚儿。

  “嗯。”从花园里离开的柳媚儿一路上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虽然上辈子听闻过几句朝堂政斗的事,可是柳媚儿哪里知道其中危害。

  这回太学院好多先生们都被抓捕入狱,柳媚儿自然是也担心会害的黛姐姐那般下场。

  中秋佳节临近太学院的太生们也无心学习,赵阳看着柳媚儿还有些纳闷唤:“哎,今年太学院不举行考核,你干嘛还这么努力?”

  柳媚儿捧着书应:“如果不考核,那评分要怎么评啊?”

  “当然是按先生们的心情呗,反正现在进太学院教书的先生们也不敢得罪权贵子弟啊。”赵阳指间转着书,偏头看了看那上面完全不敢出声的先生,“更何况你家父亲是新户部尚书,先生们给的评分肯定不会低啊。”

  自从大批儒生被捕杀之后,太学院的先生们尤其惧怕达官贵族,而太生们却能依靠权贵父辈取得优选,这样下去大家不就都不读书了吗?

  虽然柳媚儿不明白原因,可也没有勇气敢出声制止在堂内吵闹的太生们。

  这般至中秋夜宴,柳府大开宴席很是热闹。

  柳父被众人簇拥饮酒,柳媚儿本想跟在常氏身旁吃宴席,只是现如今年岁大了,总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粘人。

  “贵公子言谈举止非但,将来必定是可造之材啊。”

  “是啊,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貌比潘安,将来定然是都城的美君子。”

  宾客们无一不花费口舌来夸赞柳媚儿,正场宴席柳媚儿被夸很是违心,连带都没吃上几口热饭。

  待深夜里柳媚儿随常氏回了院子才吃上肉,而柳府里彻夜都酒水未停。

  秋风一度,便逢寒冬,大雪纷飞的白日里太学院停了课。

  柳媚儿也就没法见到黛姐姐,只能乖乖待在府邸里。

  大雪连日下个不停,往年除夕柳媚儿唯一的出府便是去外祖母常家探亲。

  可今年却不同往日。

  因柳志在朝堂对勤王一党极尽阿谀奉承,朝中不少官员对比嗤之以鼻。

  其中大学士常春对于自己这位不要脸的妹夫更是骂的很。

  柳志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早前还因顾忌常春的家世,现如今被提至尚书一职,心间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当即便向勤王上报常春结盟儒生私下密谋,常春迅速被抓捕入狱遭受严刑拷打。

  此事一出,常家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多方求助朝中官员。

  冬天雪地里柳媚儿看着常氏眼眸通红的模样,更是心疼的很。

  柳父从来都不是念情的人,现在一朝得势哪里肯轻易放过常春。

  直至四月里常春才从牢狱里放出来,可整个人却已经是病卧不起。

  初夏里柳媚儿跟着常氏想要偷偷去常家看望这位舅舅。

  常家仆人却并未开门迎接,常氏泣不成声愧疚的抹泪离去,当日回府便大病一场。

  早间柳媚儿陪同常氏用饭,常氏额前绑着头巾,面色苍白的倚靠软榻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哭过了?”

  “没哭呢。”柳媚儿红着眼眶鼻音略重的应。

  常氏望着面前的孩子,心里也只能咬牙强撑起来,现在柳府里还指不定有多少妾室等着自己死。

  “为娘只是有些发热而已,你可别偷偷哭,否则让你父亲知道,他又该训斥你爱哭了。”

  “嗯,知道了。”柳媚儿连连点头,“娘亲快些喝药吧。”

  大清早天还未亮,柳府的轿子从侧门离开,柳媚儿心情很是低落,却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努力,只会让娘亲更担心。

  自从太学院先生越发松懈时,连同太生们都经常迟到缺席,有时甚至都不会来听课。

  柳媚儿提着书箱入内,依稀的只能看见几个清扫的仆人,偌大的太学院显得尤为空旷。

  曾经的郎朗读书声现如今都很少能听到几回,柳媚儿穿过花园看了看那空荡荡的秋千。

  因为来的很早,柳媚儿并没有立即去堂内,而是一个人坐在秋千处。

  初夏的清晨还算凉快,四周很是安静,柳媚儿眼眸凝聚泪花,无声的掉落,很快便浸湿月牙白衣袍。

  娘亲病了这么长一段时日,柳父却没有来看望过一回。

  上一世的柳媚儿因为身体病弱又加心思大多放在黛姐姐那方,所以都没能发现娘亲的身体不适。

  柳媚儿讨厌柳父,却更讨厌自己没能帮助娘亲。

  “媚儿是受什么委屈了么?”姜苌黛望着低垂脑袋兀自哭泣的柳媚儿,微微倾身的递着帕巾询问。

  本来还隐忍的柳媚儿,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面前的黛姐姐,一时没忍住大哭了起来。

  上一世姜苌黛其实没少见柳媚儿落泪,只不过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眼角噙着泪无声的哭,以至于连姜苌黛都猜不出来她受什么委屈而伤心。

  因此当见着柳媚儿这般嚎啕大哭时,连带着姜苌黛都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