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易南烟看着叶初夏, 有些尴尬与不知所措。

  人往往在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能连易南烟自己都没有想到, 自己会是这样的想法。

  毕竟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还算果决的人,是绝对容忍不了这种事的。

  易南烟沉默的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 她可能确实会糊涂一段时间, 因为放弃这段感情对她来说是很困难的事, 但她相信自己还是能克服的,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装聋作哑。

  她把眼眶中的眼泪硬逼了回去,抬了抬下巴:“这话你也信?”

  叶初夏低低地叹息一声, 对她的死不承认也有些无可奈何, 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易南烟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停车场虽然大半时间都看不到人, 但还是会有人来的, 这让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手却被叶初夏牢牢握紧,使不上一点劲儿出来。

  叶初夏一用力, 易南烟整个人都被推到了身后的承重柱上,易南烟想说这种没有被经常清扫的柱子会弄脏她的衣服的,但对上叶初夏的眼睛时, 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对方忽然往前靠了靠, 身上是她很熟悉的奶香味和呼吸声,易南烟莫名有些慌乱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叶初夏靠近她,柔软的唇瓣被另一种气息所侵蚀,呼吸被摄取掠夺, 在意乱情迷的某一刻,又突然变作了痛苦,就像是终于勾引猎物入陷阱的猎人,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易南烟吃痛的皱起眉,就见对方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烟烟怎么能怀疑我呢?”

  叶初夏松开她的两只手,轻声问:“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不是!”易南烟急忙抓住她的手,“我只是……”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看上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显得有些茫然。

  与其说是不信任叶初夏,倒不如说她对自己不自信,这听上去很可笑,因为易南烟一直都是一个相当自信的人,就算圈子里大多数人都跟她关系不好,私下里看不惯她的人更不少,她也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相当自负的认为自己就是人间瑰宝。

  可她始终还记得当初网恋时叶初夏选择的对象是特意挑选的男性,这说明至少那个时候,她的性取向还是偏向于男性的,这让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无论靠近她的人是男是女,她都会感到不安。

  易南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她确实很没有安全感,没有向外界公布的感情、不曾坦白的过去、自认完全无法掌控的人……哪一个都是造成她不安的原因。

  两个恋爱新手,笨拙的用自己的仿佛彼此相爱,却不知道究竟哪种方法,才能让彼此更亲密一些。

  嘴笨的人,关键时刻往往更说不出话来,叶初夏将食指放到唇边,“嘘,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也更相信我自己。

  比起易南烟,叶初夏对人心往往更为精通,她不知道易南烟不安的原因,但她知道该怎么安抚易南烟的不安。

  她扫视了一眼停车场,确定了易南烟这次出门开的手后,便从易南烟包里拿出钥匙走了过去,去年叶初夏便抽空学了车,只是从来没有上路过,不过她倒不是很紧张,因为她将跑车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

  易南烟坐在副驾驶上,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我们去哪儿?”

  叶初夏唇角微扬:“等下你就知道了。”

  易南烟闻言,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她嘴里挖出答案,只好闭口不言,无奈的等待起来。

  车开了好一阵,才在公证处停了下来。

  易南烟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把目光落在了叶初夏身上,叶初夏身手牵住她,走到工作人员面前:“你好,我想办理意定监护。”

  意定监护?

  易南烟一脸茫然,对这个词感到些许陌生。

  国内目前来说,同性恋婚姻并不合法,知道这一点后,易南烟便没怎么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了,毕竟法律上的文书与她们无关,就算是结婚,也只会是比较充满仪式感的婚礼而已,跟字面意义上的领证并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易南烟对同性圈子里的事,其实了解是很少的,因为感觉除了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房事以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去专门了解的事。

  易南烟看了看文书,才终于知道,这是个去年十月份才开始实施的一个制度,是指成年人在自己清醒的时候,选择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书面指定被委托者作为自己的监护人,可以处置自己的财产、权利、乃至做有几率决定自己生命的手术时,选择是否签字。

  对同性恋来说,这就相当于结婚证书,至少在你的爱人需要手术签字时,你不会不具备亲属的资格。

  对叶初夏来说,这个条款几乎就相当于把命交予了对方,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未来的人生中会不会出意外,如果不是全然信任,是很难签下这样的协议的。

  这个意定监护,是可以单人,也可以双向的,只不过双向得重新再签一个合同而已。

  易南烟想让叶初夏也签下,但被叶初夏拒绝了。

  她无父无母,想什么签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易南烟她爸爸尚在呢,等见过家长后再签也不迟,毕竟意定监护人在法律意义上还要高于法定监护人,也就是说,同样签署手术,如果意定监护人跟法定监护人意定相左,那法律优先考虑的一定会是意定监护人的意见。

  易南烟想了想,接受了这个理由。

  虽然平常跟家里交流不算很多,但人生大事,在有家长的前提下,肯定是会考虑家长的意见的,除非是跟家里关系特别不好,或是已经没有家人了,才不会考虑这一点。

  按下手印,这份文书便彻底尘埃落定,没有寻常人办理结婚证的那种仪式感,但却让人觉得有一份沉甸甸的感情压在心头,又像是有什么情绪被释放了出来,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办理完手续后,两人便没有在公证处多停留,易南烟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看窗外的人流,伸手按下关上窗户的按钮,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朝叶初夏扑了过来。

  叶初夏扬了扬嘴角,亲了亲她,提醒了一句:“还在外面呢。”

  易南烟瞪了她一眼:“我又没想做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唇角不自觉上扬,点进相机将两人都照了进去。

  她偏了下头,让自己跟叶初夏靠得更近,另一只手在胸前比了个心,叶初夏觉得这个姿势不像是追求时尚的易南烟能摆出来的,她想了想,才勉为其难的伸手补上了另一边的心,手机‘咔擦’一声将这副画面定格为永恒,易南烟收起手机,低头看了眼照片,顿时气道:“叶初夏!”

  只见画面中,叶初夏的手势不知何时从比心变成了赞扬的大拇指,让原本看上去充满幸福感的画面,多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和谐友爱’。

  易南烟好气哦。

  叶初夏无辜看她:“不然你再拍一张?”

  易南烟赌气的撅起嘴:“不拍了!”

  现在再拍,也没有刚才的那种心情了,所以易南烟勉强接受了这张在她看来不算完美的照片,当然,等若干年后,她再回忆起这张照片,可能又会自我怀疑,当初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摆出这样的姿势来。

  她点进威信,想了想,没有写下任何文字,只是加了三个爱心符号后,便将照片给发了出去,只是这一回,没有屏蔽任何人。

  叶初夏等红绿灯的期间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看到易南烟正拿着自己的手机编辑朋友圈,不过迟迟没有发出去,一直在纠结着该怎么说。

  “小甜心?”叶初夏哼笑了一声。

  易南烟被叶初夏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她知道叶初夏不怎么会进朋友圈,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发,事后她发完也就自己删掉了,毕竟威信里还有老师呢,但被人当场抓包和偷偷摸摸发完全是两回事,这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但她还是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很镇定的斜了她一眼:“难道不是?”

  叶初夏眨了眨眼:“嗯,你说的对,”她笑得一脸暧昧,“那小甜心,今晚要不要……”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她被调戏得面红耳赤,才接了后半句,“要不要去吃一顿烛光晚餐?”

  “叶初夏!──”

  易南烟气死了,干什么老是欺负她!

  叶初夏轻笑了声,见灯变了颜色,立马踩下油门,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当然了,晚餐过后,我们会度过充实的一晚。”

  易南烟:“…………”

  这话易南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自然做不到像叶初夏这样能面不改色的讲出这样的话的,便掩饰性的低头玩起了手机。

  在她的朋友圈内,她爸爸正在一秒前,为她的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易南烟心虚了一秒,然后才退出了朋友圈,想了想,又点进她爸的头像:爸,我们周末回来拍一张全家福吧。

  易爸爸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答应下来后,才迷惑挠头。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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