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非时闻言皱起眉:“你不舒服?”

  他说:“我没感觉到什么。”

  薄枕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还没说什么,周围的灰雾就散去,而他们面前也是出现了那个灰雾人。

  “他”开没开口,其实他们是看不出来的, 但他们就是能够知道, 是灰雾人在说话:“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灰雾人说:“越谦和你们动手, 是为了我…封队, 您应该也认识我。”

  封非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当年唯一的S级向导, 管自游。”

  任水名说越谦是那个“保镖”, 他说这个别墅里有人吃人, 封非时就猜到了多半是S级异种,他说那个S级异种不厉害, 封非时是存疑的, 但他想有可能是这个S级异种不愿意出手,又或者不屑于出手。

  而那个保镖…也许是打手,也许是神教的人。

  不过在任水名说越谦就是那个保镖的时候,封非时就猜到了一切。

  他语气淡淡:“当年你独自迎击A级异端【眼虫】、A级异端【脑花】后重伤,根据资料记载你的精神核遭到损坏,变成了植物人。次年越谦就不顾劝阻独自追击异端,在灾区附近失踪。”

  “而在同月, 被遗弃之地塔方宣布管自游死亡。”

  封非时:“看样子你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 但医疗所不愿意担责。”

  灰雾人稍顿,叹了口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封队, 您还是不要再提。越谦对这事一直很介意。”

  封非时不明白, 于是直接问:“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如果我没猜错……”

  封非时还没说完, 就忽地想起自己好像答应过薄枕少跟别人说话。

  所以他顿了顿,看向了薄枕。

  薄枕轻眨了下眼,也明白了什么,登时绽放出一个笑,语气轻快地替封非时补上:“我的封队是想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你失踪的事始作俑者本来就是越谦,如果医疗所大大方方说他们弄丢了你,反而有一大批人因此受到处罚。”

  封队这话不是讽刺,就是实话,但从薄枕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带着阴阳怪气的感觉。

  故而管自游默了两秒,换了个话题:“我知道封队是为什么而来。”

  “他”在察觉到薄枕就是十一年前那个进来偷东西吃时,误打误撞进了书房的小孩时,就猜到了封非时是因为什么来的。

  管自游道:“封队,我可以回答您的所有问题。但请您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跟管自游打起来,并不能得到封非时想要的答案,这又不是打游戏,打过了boss后会出现剧情,所以封非时点头答应了。

  他问:“这个房子的‘富商’不是你们吧?”

  管自游颔首:“是神教的人,我和越谦并不能算是神教的人…我们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庇护所,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东西。”

  “十一年前,薄枕看到的图是什么意思?”

  封非时其实是做好了管自游说不知道的准备,但没想到管自游不仅知道,还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信号。”

  “他”甚至附赠了一些答案:“一直在重复、循环上演的信号。”

  封非时说的是陈述句:“向外星文明发出的信号。”

  管自游:“……是。”

  “他”没有否认:“每完成一次,就能召唤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他”喃喃:“它们很强大,但它们也被困住了。它们在等待。”

  封非时:“等什么?”

  管自游这回却沉默了。

  封非时有种直觉,管自游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现在暂且还不能说。

  管自游开口:“封队,这个问题我最后再回答您吧,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封非时并不介意“他”的回避:“越谦怎么把你变成S级异种的?”

  “…交易。”

  管自游轻声:“他和一些东西做了交易。封队,我想提醒您,每个人做交易的东西都不一样,结果也会不一样。而且被我们命名为异端的东西,也绝对不像是我们看到的、所知道得那么简单。”

  管自游说:“越谦只是想我活下去,但我知道他这些年也做了不少错事…可我还不能死。我们还不能死。我一直在等您,却也在期盼您不会来。”

  封非时来了,“他”才能把“他”这些年窥探到的所有关于神教的事告诉封非时,但封非时来了,也就意味着……

  管自游继续:“封队,您要是没有别的问题了,换我来问您,可以吗?”

  封非时确实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所以他点了下头。

  管自游轻声:“您想起您是谁了吗?”

  什么?

  封非时微怔。

  他在管自游开口时,就设想过管自游会问他什么。

  他把所有的问题、可能性都过过了,甚至想过管自游会不会猜到他会做预知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管自游会问这个问题。

  一旁的薄枕皱起了眉,直接问:“你什么意思?”

  管自游却没有回答了,“他”只是松了口气似的:“看样子您还没有记起。”

  “他”说:“现在我回答您的那个问题。”

  “它们在等神明开始这场游戏。”

  管自游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们周遭的环境就猛地一遍。

  封非时和薄枕不再是被局限在一个个房间里,而是站在了瘠薄的土地上,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面前有一张巨大无比的门,似是通天了,直入云霄。

  天是漆黑的,没有星月,周围也是黑的,可他们却奇异地能够看清楚所有的景象。

  尤其是那扇大门上的特殊花纹,是薄枕在九岁时进入这栋别墅时无意中窥见的图标,是封非时这几年四处奔波,一个个标记出来,无法解开的谜题。

  这里只有他们,再没有别的人,甚至风声、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无法捕捉到。

  而他们的伪装也被击破,变回了原本的样貌,身上的武器全部都消失不见。

  薄枕的眸中闪过一抹银色:“哥哥,这里是类似精神图景的存在…但要比精神图景更高一层。”

  他话语里有几分凝重:“可能是更高生物的精神图景。”

  比如…他们一直在猜的“黑巫师”。

  封非时应声,拉着他去推开那扇门。

  这门看着厚重,但封非时一碰就自动开了。

  半边门敞着,将门后的场景显露在他们面前。

  门后不再是无星无月的黑暗,而是一片刺眼的白,云雾缭绕着,云层里还藏满了星辰,那是一颗颗星球。

  而在云层中,是一阶阶分明的白色台阶,悬浮着往上错开堆叠而上,形成楼梯,长到就算是他俩的五感,都看不到尽头。

  这白色台阶乍一看像是石头打造,因为并不规整,还泛着点黄,部分还莫名有些红丝。

  ……很像是尸骸和鲜血做成的台阶。

  封非时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悬浮楼梯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下,但并不疼。

  他好似受到了什么特殊的蛊惑和呼唤般,抬脚迈入了门内,可走了两步,封非时就感觉到身后传来阻力,停滞在了原地。

  他回头看去,就见薄枕站在门外,和他相握的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阻隔着,无法伸进来。

  薄枕抿住唇,对上封非时的眸光,不由得握紧了封非时的手,生怕封非时下一秒就松开他。

  管自游之前的话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哥哥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他是不是更加不会属于他?

  薄枕攥紧了手里的手指,浑身的戾气几乎压不住,就要翻涌出来。

  他进不去这张门,就像是做梦梦到了那个领域,却被拒之门外一样。

  他在这儿,也还是被拒绝了。

  强大的阻力拦着他,明晃晃地告诉他,他无法踏入这张只很有可能欢迎封非时一个人的门。

  封非时稍皱眉:“你进不来?”

  薄枕忍着自己暴虐的情绪,委屈地点点头:“嗯。”

  他刚想试着演一演,装可怜说哥哥要不你先去吧,我在这等你。

  再像之前那样说点惨兮兮的话,让封非时不忍心丢下他,阻止封非时继续往前——薄枕并不在乎这条路对封非时重不重要。

  说真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有封非时,他要得到封非时。

  如果封非时的路继续走下去,会让他和他错过,那他就想办法断了封非时的路。

  可薄枕什么都还没有说,封非时就朝他这边走了一步。

  薄枕愣住,眼睁睁看着封非时迈出第二步,肩臂掠过了门框,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薄枕怔怔地看着封非时,就见封非时像是有点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目光似的,微微低下头,轻咳了声,说:“答应你了的。”

  不松手了。

  薄枕眼眶倏地一红,他直接抱住了封非时,像是想要证明什么,急切地吻了过去。

  封非时本来还有半个脑子在想这个阶梯意味着什么,被他骤然这么一碰,大脑瞬间空白。

  他感觉到薄枕撬开了他的牙关,探入他的唇齿间,感觉到了薄枕宣泄在这个吻上的情绪,如同暴风骤雨般,瞬间就让两人之间漫起了血腥味。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