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已神行之速穿越大片大片毫无遮拦的天空,将这个村子当中所发生的惨剧传到给远方的某人。

  人见城,姬君的房间。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躺在床上,脸蛋上蒸起一大片红晕。朱弥礼被鲶八云扶了起来,然后接过对方手里的碗,将碗内的东西一饮而尽。

  碗里面装着的是稀血的血。

  本来鲶八云一开始提议是直接让她吃人的,可是朱弥礼却说她现在看到肉就恶心,根本就吃不进去。

  上弦之四朱弥礼,前段时间被上弦之五林林山以非「换位血战」的方式偷袭了,而且对方还得手了。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林林山大获全胜,差点就要把朱弥礼当场吞下肚去。多亏了朱弥礼自身有一件保命的宝物,因而才逃脱了被同类所食的结果。

  但是她元气大伤,甚至无法做到行动自如,只好幻化成这座城城主卧病在床的女儿清姬,休养自己。

  而真正的公主清姬,早已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了。

  鲶八云突然皱了皱眉,眉头不自然地蜷曲着。

  “怎么了?”朱弥礼问。

  “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朱弥礼说:“你的直觉总是对的,小歌。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可以自己来。”

  鲶八云不悦:“我是鲶八云,别再叫错了。那么我就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我会关注林林山的动静,无惨大人对他很不满,大概是要把林林山清除出去了。”

  朱弥礼的眼神一动,她用飘渺的口气问道:“那位大人……究竟怎么了?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联系时强时弱,非常的不稳定。”

  鲶八云如刀般的眼神从朱弥礼虚弱的身体上扫过,“无需多想,无惨大人只是正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兴许可以能让鬼克服阳光的大事。”

  “是吗?”少女的唇角勾了勾,然后便用帕子去捂自己的樱桃小口。一秒以后,她移开帕子,发现上头沾染了一团红血。

  ……

  鲶八云离开了。

  距离他回到村庄,还有三刻钟。

  ※

  日轮嗅到了空气里所弥散出的奇怪的气味。那种气味在月光底下发酵,而后越来越浓,越来越心惊。

  他猛地从床里坐起,惊扰到了一旁在安睡的无惨。

  日轮低下身,轻声道:“你继续睡,我起来看看情况。”

  他披了衣服,就往屋外跑。同时,鬼舞辻无惨睁开梅红色的双眼,他的红眼睛,在黑夜里面闪闪发光。他的大脑捕捉到了一只陌生的鬼在靠近,不强,挺弱的,但是足够吃掉一个村子的人。他用意识查询着对方现在所在的位置,而下一刻,他则发现那只鬼正在朝他的方位前来。

  那只鬼违背了他的命令。

  无惨曾经对附近的鬼下达命令:不要到我这边来。

  但是现在有鬼违背了他的命令。

  而且……还不止一只。

  风中的血腥味浓到连鼻子坏掉的人都会注意到,连空气里的微粒也一并被染红。

  日轮摸着柴刀,大睁着眼睛注意着外面的一切。

  月光凉凉,树叶沙沙,一切的宁静,却被接踵而来的一声咿呀声所打断。

  “好饿好饿好饿——”“为什么永远都吃不饱呢?”

  “好饿啊……我真的好饿。”

  “无论吃什么都吃不饱。”

  笨重的踩踏声,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而来。

  鬼原先六七尺长的身躯因为食用了过多的人而膨胀到了超过十尺的高度。他宛如一个巨人,从高处俯视着他面前的小小的人类。

  “小女孩。”

  “我,刚才吃了七个小女孩。”

  鬼歪了歪头。

  日轮注视着他背后那嶙峋的一排白骨,而白骨上面,插着许多圆滚滚的东西。

  ——脑袋。

  这只鬼将他吃掉的人的头当做战利品,当作荣耀,插在自己的后背之上。

  林林总总共三十一个人。

  ……三十一个。

  日轮在瞬间瞳孔紧缩了。他的眼睛里,倒映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因死亡而凝固了生前恐惧表情的脸。

  “叔叔。”

  惊天霹雳一道劈下。

  “阿健。”

  阿健还没有完全撕掉,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面全是血,他新鲜的刚刚被鬼折下的头颅底下仍然在淌血。

  “快、快逃——”“逃——”阿健想说:快逃啊,日歌。

  也许是因为这些头是随意插上去的,所以某颗头颅从鬼的背上滚了下来。

  月光晃晃之下,日轮看清了对方的脸。

  已经残破不堪的、模糊不清的,却依旧能够辨别出某些特征的某人的脸。

  ——长文。

  一把刀哐啷一声掉在了日轮的脚前,那正是长文的日轮刀。方形刀锷,是相当普通的款式。

  但是那是长文所用刀刀。

  “别动……我再消化一会儿,就来吃你。”鬼嘟囔道。他伸出自己又细又长的手臂,说着就来抓日轮。

  马上他就能够把这整个村庄的人都吞噬殆尽了。

  一开始的时候,鬼还在惧怕着那位大人的命令。可是操控着他的那股,属于那位大人的意识突然消失不见了。被饥饿所折磨的饿鬼开始自主行动了。

  ……

  日轮有一刻的恍惚。

  他又看见别人死在他面前了。而且如果他稍微早一点注意到鬼的存在的话,说不定大家都会得救了。

  ……

  记忆回到了十一岁时,第一次与鬼杀队成员一起猎鬼的时候。

  「你呢?日轮君为什么要来猎鬼呢?这可是一样危险重重,十分容易丢掉小命的事业啊。」「那大家呢?大家加入鬼杀队的原因呢?」「咦?我们吗?因为家人或是朋友被鬼杀死了……我其实是想找到杀死爸爸妈妈的那只鬼,然后向他们报仇。可是说来好笑,那只鬼根本就不强,现在的我也可以杀死。他……大概早就死在别人手上了吧。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爸爸妈妈的仇该怎么办啊……真是让你看笑话,我一个大人,居然这么丢人。说完我了,日轮君呢?」「我……?我的话,想要保护那些被鬼威胁生命的人。我想要保护他们。本来的话,本来没有鬼的话,遭受鬼迫害的人们,绝对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我啊,就想做这样的事情。我想要保护他们,不再想要看见他们哭泣,只想看见他们微笑。」「那万一小命丢掉了该怎么办啊?」「……我——」「我——」「我曾经听人讲过,“纵使我身形具灭,也要将恶鬼杀灭”。我,也想做他那样子的人。」……

  缘一,我也想要做你那样强大的人。

  神经依然麻痹,身体早就失去了控制。日轮的世界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已经没有人了,已经没有鬼了,已经没有月亮,没有风,没有一切了。

  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有某些可怕的东西浮出表面。

  若是有人在这里,就会惊奇于他所看到的一幕。

  但是一般来说,这样的场景不会被他人所看见。

  但今天是不一样的一天。

  鲶八云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得回来,于是他就回来了。他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就嗅到了新鲜的血味,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流血事件。于是他加快步伐,回到了「家」中。他的脚步在院子周围硬生生地停下了。

  院子当中,正进行着一场残酷的虐杀。

  现在有一个人和一只鬼。

  但那残酷的虐杀并非是鬼撕扯人类的肢体……出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

  身材纤细的少女手握长刀,以人类无法想象,甚至连鬼也无法想象的姿势在三秒之间连卸鬼的四肢,鬼的躯干也断成了两截。

  手握长刀的少女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是在表面上,发生了某些显而易见的变化。

  她的头发由乌黑变为火红。红色从发尾发端,然后一瞬间就占据了她的所有头发。

  火红的头发。

  以及,火红的眼睛。

  黑曜石般的眼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同鬼一般红、却又如同太阳与火一般热烈的红色。

  长刀在她手里转了个圈。

  鬼拼劲全力,集中一点,首先恢复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手瞬间便长变细,长到能够将少女一把拽进怀里,然后塞进他的肚子里面,被他消化掉的那种长度。鬼的肚子里有一片黑洞,任何进入那里的东西,都无法再动弹半步。

  然而,他的手臂在再生的同一刻又被斩了下来。

  被鬼视作弱小的、身材也很矮小的人类,随意挥舞着手里的刀。

  “为什么要掠夺……”对方嗓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好饿好饿好饿——”饥饿之鬼如此说道。他拔下一颗背后的人头,咕咚一声咽下肚去。他一定要赶紧吃人,赶紧增强实力,然后把这个小姑娘也吃掉。

  因为吃了太久了,这个夜晚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火红的眼睛里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极大的愤怒。

  鲶八云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出手。

  感觉……情况不是很紧急的样子。

  他从未想到,日歌居然会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身手,绝非普通的农家女孩所能拥有。

  “我只是好饿……我只是想吃饭。”鬼又嘟嘟囔囔,小声地说了一阵。

  死不悔改的他。

  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他。

  ……无辜的人们。

  鬼进食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鬼的目光不敢在身为食物的人类身上停留这等事情闻所未闻。

  “你这罪孽深重之徒,必然在地狱里承受万般苦刑。”

  鬼开始颤抖了。

  他不敢抬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

  那种眼神,简直就是在向鬼宣告,他就是致命之人一般。

  下一刻,日之呼吸·灼骨阳炎照亮了一片天地。

  在一旁观看的鬼舞辻无惨呼吸一滞。

  少女舞动的身影,与他梦境里那个带着太阳花耳饰的男人,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问了cp问题,这里就稍微解释一点吧。毕竟大纲改了之后我也不知道最终走向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继国兄弟之间的双箭头会从战国持续到大正,但是缘一的确会死在八十岁那年。

  ※解释二:这里就明说了吧,「日轮」不等同于「缘一」。缘一因为天生通透缺少情感,所以「日轮」就是他的那部分情感所形成的人格。我不能保证「紫藤日轮」最后和谁有感情,反正都不会在一起(喂)

  ※还记得我很前面提过表示感情线的三句话吗?

  (1)或许是不知名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指的是黑死牟在日轮身上苦苦追寻缘一的影子。

  (2)就像是阿喀琉斯,追逐太阳而死。——指的是继国严胜想要成为缘一那样的人却不得,最终选择成为了鬼。

  (3)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继续做人类。——这一条鬼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