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给天上的一颗星星取了兄长大人的名字。

  是「阿严」,而不是「严胜」。

  那是颗藏在月亮边上的星星。月光虽然很暗淡,但它依然比星星要亮。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去看的话,那颗星星的光芒就会显得很明亮。

  一颗叫作「阿严」的星星。

  雾一道:“好了,回去吧。外面有点冷的样子……嘶,我讨厌这种天气。你看起来也很怕冷的样子,所以我们现在就跑着回去吧!”

  缘一一开始是把自己的手掌藏在小袖子里的,但是雾一把他的手装进了对方比他要大的手掌里面。

  雾一的手,很温暖。

  嗯嗯,兄长大人的手也很温暖。

  两个人是跑回了那个茅草房。

  雾村已经在呼呼大睡了,然而阿真还在灯火底下干活。

  她在纳一双鞋底比较厚的草鞋。

  雾村这个家伙总是会把草鞋穿坏……

  这家伙,平日里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吗?

  “母亲,我们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哦。”雾一随后又用带有威胁语气的口气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大半夜还不睡觉,我就要把你绑了丢到父亲床上了!”

  “小孩子家家脑子里怎么尽这么多想法。快回去睡觉,我等会就睡了。”阿真气笑了。

  雾一牵着缘一的手回到了他的小房间里。

  雾一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床板硬邦邦的。

  缘一坐上去之后这么想的。

  因为在家里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面的,所以头一次睡这种木板床……

  好新奇的体验。

  “等一等等一等!”雾一说,“我还没往上面铺单子呢,快下来,别占着位。”

  缘一愣愣地走了下来。

  雾一从小箱子里抽出一条花里胡哨的像是老女人或者小女孩才喜欢的那种带着厚度的小花布,然后铺到了床板上。

  “好了,你睡上去吧。记得睡里面,我半夜夜起怕踩到你。”

  头一次被人这么关怀。

  缘一的脑袋里缓缓转过一个问号。

  “谢、谢谢。”他慢吞吞地说道。

  雾一梗住了脖子。

  “嗨,这算是什么事。快睡觉!”他拼命揉了揉缘一的脑袋上那些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啪地一下倒在了床上去。

  他吹灭了烛火。

  夜光闪烁。

  「小贞」和「阿严」以原来的姿态悬浮在无比高的天空之中,也不随月亮西沉。

  算是主屋的屋子里传来了门“吱呀”的一声。

  阿真回过头,看见她丈夫又重新穿戴好了。

  “怎么了?”

  雾村说:“突然想起来有回事情没办,所以现在去。哦,阿真你又在帮我纳鞋子啊……真是辛苦啦!”

  “谈什么辛不辛苦的,都是分内事。但是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明天白天再做不可以吗?”阿真担忧地问道。

  “呜呒!完全没有关系。你就先回去睡吧,等我回来了你肯定会知道的。”

  “然后来偷我被子里面的温度是吗?”阿真笑了,“行了,早点回来。回来的时候别吵醒孩子哦。”

  “知道了知道了。”雾村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互相笑了起来。

  ……

  雾村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阿真揉了揉自己有些累的眼睛,放下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鞋底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尔后,孩子们的房间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缘一赤着脚站在门口,在门与外界的连接处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迈出了自己的一只小脚。

  雾村在深黑的夜晚出去了。不明亮的月光与星光,此时也没有灯火为他点名道路。

  成年人黑黢黢的影子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但是在缘一的眼睛里,他清楚地看见雾村绕到柴房那里,从里面拿了一把柴刀出来。

  柴刀。

  为什么要拿柴刀?

  雾村提着那把又大又重的柴刀,独自走在黑暗的小道上。他的脚步非常地沉稳,并且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夜间栖息的动物,没有一只被他吵醒。

  缘一的脚步也没有声音。

  两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前者不知道后者的存在。

  走了两刻钟左右。

  雾村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漆黑的身影上,落下一层更为恐怖的影子。

  那般的黑,那般的红,那么的令人害怕。

  “雾——村——”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响起。随即是一片落叶被踩碎的声音,随即又是一片石头被击碎的声音。

  缘一通过自己的视觉,辨别出了站在雾村前面的家伙是“什么”。

  看上去显明不是人类。

  身高八尺有余,头顶有嶙峋的两只“角”,不同于普通人则有六只手臂,三条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那家伙都不是人类。

  这样的东西是什么?

  这样的东西,就是雾村嘴里的「鬼」吗?

  缘一站在离两个家伙很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哈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念叨我。放心,今天就解决掉你。菱智,你在看什么东西?我身后什么也没有。”

  雾村管那个东西叫做「菱智」。

  「菱智」听上去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你今天,居然为我带来了稀血啊!”对方突然惊异地开口了。

  雾村懵了,“什么?”

  菱智说:“没发现吗?你身后那个小孩!是个稀血!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稀血了!雾村,等我吃了这个稀血,你今天就完蛋了!”

  雾村仍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是……

  “哪里会放任你这么嚣张?”

  这个老实到连陌生的小孩子都会捡回家的男人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手里的砍刀被猛地甩起,砍刀的刀刃在夜色里显得如此冷酷。

  缘一看见那把刀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被甩向对面那个「鬼」,然后砍掉了那家伙的一只手臂。

  那把砍刀,原本是对着「鬼」的脖子去的。

  但在最后一刻,对方滑溜溜的身体从原本的位置顺了下去,变成了一滩匍匐在地上的粘液。

  菱智说:“你老了!你的身手,已然不像当年在鬼杀队里那么敏捷了!承认吧,雾村!如果是以前的你,那一刀绝对会看中我的脖子!”

  雾村笑道:“是吗?!”

  正在粘液状的「鬼」在地面上流淌的时候,他突然被某个东西定在了原地。

  雾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正中准心地定住了对方的脖子。

  脖子。

  鬼最害怕的地方是脖子。

  而能够砍断鬼的脖子的东西,是一种叫做日轮刀的武器。

  所谓的日轮刀,就是采用特殊矿物制成的刀刃。这些刀刃通常吸收了许多的的太阳光,因而能对鬼造成致命的伤害。

  是的,鬼惧怕阳光。阳光,是他们的死敌。

  因此,长时期照射阳光并吸收了大量阳光的矿石,则是能够杀死他们的最终武器。

  然而雾村的那把匕首里只有少量的用于制造日轮刀的矿石物质,他的真正武器,则是那把砍刀!

  跳跃。

  人能够做到那样的跳跃吗?

  缘一看见雾村的肌肉压缩到一个难以理解的程度,他的血液滚滚流淌,像是一场红色的河流。呼吸急促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成为累赘!

  用猩猩绯铁矿制成的日轮刀——雾村的那把砍刀,换就了方位。

  在对方再度变化之前,割断他的脖颈!

  ……

  “好歹,再抵抗一下吧?”雾村从地上提起他的刀,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点悲凉。

  那摊液体发出了好奇怪的嘻嘻声。

  “让你几招还不开心吗?”菱智说,“反正你都跟我斗了十几年了。”

  “再见啦,笨蛋弟弟。”

  鬼逐渐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地面上只有一滩液体流淌过的痕迹。

  ……

  好黑啊。

  地狱,该往这个方向走吗?

  菱智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六臂三脚了,也不会再化作液体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放松了的表情来。

  “真是的,早点动手不就好了吗?我又不喜欢那样活着……”

  菱智闭上眼睛,就像小时候蒙着眼睛走独木桥一样笔直地往前走。

  「哥哥!你要摔倒啦!」「你才会嘞!笨蛋雾村!」……

  雾村提着他的砍刀,站在原地,胸腔里面充满了迷茫。随后他朝后方走进,伸出去的手掌终于在黑暗里摸到了小孩的头。

  缘一抬着眼睛,问:“那就是鬼吗?”

  雾村无声地笑了笑,“是啊。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嘛,我都没有发现你在跟着我。”

  缘一嗯了一声,又问:“你的刀好奇怪,为什么匕首不管用但是柴刀管用呢?”

  雾村说:“因为我的柴刀——别看他是把柴刀啊,它可是专门用来对付鬼的武器——日轮刀。日轮刀的模样根据使用者量身定做的,而我从小砍柴,所以用起这种形状比较顺手。”

  “那鬼杀队呢?”

  雾村笑着说:“为什么想知道这么多?”

  缘一又不吭声了。

  雾村无奈道:“嘛嘛,那就告诉你好了。鬼杀队是由某个家族所组织起来的专门猎杀鬼的组织,我十几年前曾是其中的一名队员,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退出了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要猎杀鬼的目标啊。”

  缘一点了点头。尔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只鬼——刚才那只鬼,是你哥哥吗?”

  无声。

  沉默。

  雾村嗤笑道。

  “对啊,多么可悲的事情。某一天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既然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的亲人或者朋友变成了吃人的鬼,你会怎么办呢?抛弃这段感情猎杀对方,还是放任他自由?”

  对着只有八岁的小孩,雾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缘一说:“我不知道。”

  因为他的亲人,只剩下两个。

  因为他的朋友,现在还一个都没有。

  “唔哦,这也是常规回答之一。对喽,你刚才听见鬼说你是稀血了吧?你知道稀血是什么吗?嗯嗯就让那我来告诉你吧,所谓稀血,就是拥有稀有血液的人。通常这样的人对于鬼的吸引力是极大的。在过去乃至现在,稀血一直在被鬼们捕杀,但是我前不久听说,有个姓紫藤的大家族,找到了一种能够抵抗鬼的紫色花物……再过段时间,怕是能够做出一些小抵抗品了吧。”

  雾村一提起鬼的事情就滔滔不绝,缘一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待对方说得口干舌燥之时,缘一问:“很难过的话为什么不哭出来呢?”

  雾村回答道:“我心里在流泪呢。”

  作者有话要说:※雾村提出了一个缘一无法回答也无法解决掉问题。

  ※《孤儿转生》求预收,否则、否则我就要哭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