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花宴>第23章 伤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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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黑瞎子一路疾驰,赶到了郊外的库房,抱着小花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地下室,掀开那个装满海棠花饰品的金丝楠木棺材,从里面取出了一件玉佣。与一般的玉佣不同,这件玉佣几乎是透明的,每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上面,都雕刻着镂空花纹,可谓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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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也没心思看,抽刀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拿细绳扎紧,放在小花的手里,又割了一缕小花的头发,自己贴身收着,这才依依不舍的吻别了小花,将其封入玉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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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弄完之后,黑瞎子坐在地上,倚着冰凉的棺木笑了,他轻抚着面前的玉佣,自言自语道:“花儿,你安心的睡,不管需要多久,我都会等你,如果你变成粽子,我就找个清静的地方,把你养起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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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傍晚,他和闷油瓶就出发了,本来吴邪也想跟着去,但毕竟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只得留守家中。秀秀动用关系,给他们安排了一架军用运输机,连人带装备一起送到广西南宁,再换乘当地部队的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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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多小时后到达南宁,那里正在下雨,直升机迎着闪电起飞,赶赴巴乃,将他们空投在妖湖的岸边,然后就离开了。黑瞎子用防水布裹好玉佣,死死地绑在身上,继而马不停蹄,连夜翻山越岭,冒雨走了一宿,从吴邪当年逃出的通道进入古楼。随行的伙计做为接应梯队,都留在了湖岸边,等他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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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油瓶带了族长专用的六角铜铃,可以抵消其它铜铃的效果,两个人进去之后,闷油瓶就一路摇着铃铛往前,即使碰到挂在网上的铜铃,也不会产生幻觉,好像湘西赶尸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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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子的遗骸仍嵌在石洞上方,脑袋炸开了一个大洞,是他自己用枪打的,张家古楼的风水环境非常特殊,所以他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完全风干透了。闷油瓶见状,就向黑瞎子要了三支烟,点燃了放在桥上,算是弥补吴邪当初犯傻,没能成功把烟扔给潘子的遗憾。说到底,潘子折在这里是为了救他,即便他早已看淡生死无常,亦不免心生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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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别了故人,他们继续前进,穿过一条机关重重的走廊,沿着一部隐匿在墙里的悬魂梯往下,转了几十个弯,终于来到了古楼的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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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空旷而巨大的石室,四周用上百根柱子支撑着,中间有一张棺床,上面放着一具相当古老的铁棺,估计是初代张起灵的棺椁。在那周围,是无数个石堆,高矮不等,上面刻满了细小的花纹,如同藏区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包括所有的墙壁上,都是这种细微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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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照灯的光束划过,这些花纹都亮了起来,整个空间磷光闪动,仿佛在和他们对话。几乎是同时,他们也看清了这些花纹的细节,竟然都是算筹的数字,刻的密密麻麻,和周穆王陵的冥殿有着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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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玛尼堆,藏语称“朵本”,就是垒起来的石头之意。在藏传佛教地区,人们把石头视为有生命、有灵性的东西,刻有佛像及佛经的玛尼堆,并没有统一的规格和形状,制作者用不着刻意选择,捡着什么石头就在上面刻画,内容多为“六字真言”和咒语,用来阻止秽恶、禳除灾难、祈祷祥和。还有一种说法是死后寄托灵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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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油瓶以前没来过最底层,更不清楚这些数字的意义,只是觉得这种布局十分熟悉,肯定见过不止一次,而且是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当年他看到周穆王陵的冥殿时,才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实际上,出现这些算筹数字的地方,都与长生一事有关,但他们已经不想再去追根溯源,索性选择了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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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帮黑瞎子复活小花,闷油瓶也真是豁出去了,朝那铁棺磕了三个响头,便招呼黑瞎子一起把铁棺推到旁边,给小花腾地方,之后就是漫长的守望,等待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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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他们要在这里生活一个多月,由于热量会把山中的密洛陀引过来,触发古楼的防御系统,所以他们不敢生火,只能就着凉水吃一些压缩食品充饥,好在科技进步了,压缩食品的味道已经和正常的食品无异,不至于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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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两个人也很少说话,陪伴他们的只有各自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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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手机可以播放全息影像,记录并再现物体的真实面貌,黑瞎子每天都会看一看录有小花的视频,能看到小花盛装华服唱戏的样子、系着围裙做饭的样子、在院子里喂鱼的样子,以及躺在海棠树下睡着的样子,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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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中的小花笑得温柔,距他仅一步之遥,他看着也笑,恍惚有一种错觉,觉得小花未曾离去,时常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小花,但却只能摸到一团空气,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心如刀绞,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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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天午夜,黑瞎子和闷油瓶刚睡下没多久,突然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尽管非常轻微,黑瞎子却一下就跳了起来,因为他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小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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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忙扑到玉佣边上,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很久,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这声音格外真切,透过玉佣,还能看到小花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他把闷油瓶叫过来,问是不是玉佣起效了?闷油瓶观察了一会儿,就对他说,确实是小花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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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顿时欣喜若狂,转身抱住闷油瓶就是一顿猛亲,说了好多遍“谢谢”。闷油瓶被他亲的浑身发毛,推又推不开,干脆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就见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像疯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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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他们就带着玉佣离开了张家古楼,因为西王母说过,玉佣一旦起效,就不再受制于风水环境,随便放在哪里都行,所以黑瞎子决定将小花安置在身边,亲自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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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北京之后,黑瞎子就正式接管了解家,这是小花的夙愿,他自然不会违背,即使过程曲折,充斥着血腥和阴谋,他也不曾退缩。解家的伙计无论老少,都愿效忠于他,只有部分年轻一辈的解氏宗亲不甘心,觉得他又不姓解,没资格继承解家。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残忍的恶魔,对所有试图夺权的人赶尽杀绝,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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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空歇下来,整理小花的遗物。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他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都是他和小花的生活点滴,以及一些心情随笔,当中有一页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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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想见他,又怕见到他,想让他知道,又怕他知道,在狂热与矜持之间摇摆不定,曾经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我,突然就患得患失起来。或许这才是爱情最可贵的地方,它能打碎一切冰冷的躯壳,击破所有坚强的假象,只留下那颗最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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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我把最柔软的心留给你,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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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段话,黑瞎子立即在这页纸的背面,写了满满一整页的“喜欢”,而后,他将日记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泪水潸然滑落,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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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太多必须的坚强和冷静,他紧紧地抱着日记,哭了很长时间,万念俱灰或者情绪崩溃?其实都不是,只是除了痛哭之外,再无任何方法可以宣泄心中的苦涩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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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两年,吴邪也寿终正寝了,黑瞎子带着另一件玉佣赶到,只见闷油瓶坐在那里搂着吴邪,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嘴唇在不停地颤动,反复念着两个字:“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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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叹着气走上前去,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上次是你陪我,这次换我陪你,快走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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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闷油瓶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所以说,内心越是强大的人,崩溃起来就越严重。黑瞎子实在没办法,只好拿酒泼他,把他泼醒,生拉硬拽的弄上了飞机,再访张家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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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湖面白雾缥缈,水中倒映着周围的群山,不同深浅的绿色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完美融合,构成仙境一般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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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坐在湖滩上抽烟,一旁的闷油瓶在发呆,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待了很久。伙计们在后方拔营起寨,收拾满地的生活垃圾,准备返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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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吸完最后一支烟,单手撑地站了起来,遥望着远处的山峦,喃喃道:“也不知道咱俩的媳妇儿谁先醒过来,往后这一百年,咱俩只能当互撸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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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油瓶愣了愣,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嫌弃,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黑瞎子一眼,仍然什么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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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不由失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弄的他一个踉跄:“别烦了,你不是还劝我要想开点吗?来,哥带你去倒个肥斗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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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痛苦,却也在将思念无限发酵,对于痛失所爱的人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是,黑瞎子知道,他们不能沉浸在悲伤里,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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