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我在大宋破案强国[七五]>第40章 笼香深病色

  41笼香深病色

  裴好竹这话瞬间惊起了在场的一众判官。

  所有人都在思考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裴北晴不是前裴相的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

  谁都知道,裴北晴是裴府唯一的嫡系,莫非裴好竹是指自己不是裴府的人?

  但无论如何,裴好竹选择在此刻自曝家中密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张尧佐也看得是一个头两个大,裴府那边的意思是想让他保下裴侍郎,可裴侍郎为何会选择突然反咬裴府一口呢?

  张尧佐朝身边的衙役递了个颜色,后者当即会意,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溜了出去。

  他们的举动被檐上的五鼠看得一清二楚,无需多言,卢方和韩彰便追着那衙役而去。

  堂内的裴好竹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慌神道:“总、总之是她害我,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那女人是个疯子,疯得要命,甚至连父母……”

  “老爷!你在说什么啊!夫人怎么会害你!”白露恨声喊着,场面越发混乱,傅毅猛地一拍醒木,喝道:“肃静!”

  “先把这个没有半句真话的丫头拖下去受罚。”傅毅掷出一根红头令签,又看向裴好竹道,“裴侍郎,也请你慎言。”

  “寺卿,下官认为裴侍郎需要先将案发当夜的前因后果尽数解释清楚,才有立场来指认别人。”江临朝傅毅一拱手,“为确保裴侍郎所言的可信度,可否容下官请当晚的目击证人白玉堂上堂,随时与裴侍郎对质?”

  傅毅允后,候了两次场的白玉堂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他向众人道:“在下白玉堂,在知府被害案中曾据凶器线索前往裴府调查,将案发当夜醉酒归来的裴侍郎看得清清楚楚。”

  江临觉得此番白玉堂施压十分有效果,裴好竹的神情明显灰败了下去。

  裴好竹垂下了头,嗓音也变得沙哑:“当时我看到那女人无缘无故地死在我房里,我身上又占着血迹,如若报官定很有可能会被当成凶手,即使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也会担上作风不正的骂名,所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快些离开那个房间……”

  “回府之后,我将事情告诉了姐……”裴好竹改口道,“……那个女人。她让下人放了只白鸽,扶了我进房间,说她会找人无声无息地摆平一切,教我不用担心。”

  众人求证的目光皆落在白玉堂身上,后者轻轻耸了耸肩,道:“我只看到屋外的场景,与他说的大差不差,至于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追着那信鸽撞上了踏雪堂的杀手,足以证实裴府与踏雪堂的关联。”

  白玉堂此刻有些后悔当初没去听那个墙角,错失了揭露真相的机会不说,自己差点还被诬陷成了杀害郑贺的凶手。

  裴好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恨恨道:“可她是怎么做的!我连她那招‘落井下石’都愿意配合,可她却连物证也不销毁……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恐怕就是她在害我!”

  江临注意到了一个华点,蹙眉道:“你刚刚说你配合了她的‘落井下石’……可是裴夫人早就同你策划好了让白露替你翻供的这件事情?”

  “呵,这女人心机深沉,上次在来大理寺的路上便与我指了三条计策,其中一招便是靠做低她自己的身份,来证明我的清白。但她说那招会害到裴府的名誉,只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可她偏就在一个妓·女指认我的时候用了……”裴好竹的眼中露出不明事理的凶狠,“那个妓·女恐怕也早就和她串通好了要来害我吧!”

  白玉堂对裴好竹的愚蠢实在无语,江临也垂了眼。

  从裴府乘车至大理寺只消不出一刻的功夫,裴北晴便能在路上想出三种使他脱罪的计策,而且若非物证处理不当,即便是那招“下下策”也可在最大程度上体现裴好竹被冤枉了的可能。

  这在狼人杀中,便是一招十分经典的“狼查杀狼”。即两个狼人互踩,前者被真预言家踩出局后,后者会因曾被狼诬陷过而被提得无限地高,只要发言不出大的问题,很有可能带着狼队走向胜利。

  这招在现代人眼里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放在以前的人身上,甚至能成为推理小说中的核心诡计。

  而心机深沉如裴北晴,想要设计裴好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到头来还给他留了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咬自己一口的机会?

  但很明显,裴北晴也没有料到,自己不惜牺牲声誉、落得个毒妇之名也要保下的弟弟,会将她的所作所为一一抖落了个干净。

  裴北晴连个趁乱灭口的后手都没有留,她是真的想救裴好竹。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裴府已然再没有真正无辜的人了,江临自然不会帮裴好竹梳理清楚他逻辑上的漏洞,反而套话道:“所以裴夫人害你,是因为,她不是裴府的人?”

  裴好竹沉默片刻,道:“她……恨裴家,更恨裴家的人……”

  “我……也是听姨娘在临死前告诉我的。”裴好竹道,“各位应该都知道,先父,也就是已故的裴相,很爱我的娘亲。娘亲曾生下一个男婴,是要继承裴府家业的嫡长子,也是我不幸早夭的大哥。”

  “大哥夭折后,娘亲心情抑郁,后虽又怀了一胎,却在生产的那日诞下死胎。大夫说她以后也再难生产……当时的父亲不敢将真相告诉娘亲,便教人从外面抱来一个女孩儿,充做娘亲生下的孩子……”

  在场之人皆露出震撼的神情。

  裴好竹冷笑了一瞬,道:“父亲原是担心抱来男婴会引起嫡系血脉的混乱,可他带回来的这个女孩儿心狠手辣,手腕丝毫不输男儿。”

  “姨娘告诉我,父亲原本想在娘亲故去之后便放那女人自生自灭,可那女人却将她自己要成婚的事情散布至京城各处,教父亲不得不将她嫁了出去。她装出一副不占裴家便宜的样子,靠着这桩人尽皆知的婚事逃过一劫。”

  “嫁?”

  “是啊……裴北晴当初是外嫁给陈景玥的,她的名字根本不在族谱之中。只不过她在我爹死后又重新改了族谱,舔着脸说自己是唯一的嫡系,回来接手裴家了!”

  白玉堂立即与江临对视了一眼。

  怪不得裴北晴在陈知府死时没有半点反应。若裴侍郎所言为真,那她当年就是把陈景玥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人而已啊。

  但裴好竹接下来的指控更是令在场之人不寒而栗。

  “当年姨娘临死前亲口同我说了这一切……还说,父亲的死也大有蹊跷,说不定也是被裴北晴那个贱人害的!她……她……”

  裴好竹眼眶微红,道:“你们去查!去查!一定还有证据!姨娘留了遗书,你们也可去寻当年的稳婆……她一个外人,害得我家七零八落!这样恶毒的女人,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他的吼声嘶哑至极,听得人心中阵阵发紧。众人皆觉得裴好竹所说之事匪夷所思,可又觉得有那么一丝相信它的真实性。

  沉默之际,唯有江临俯身,深深地看着裴好竹道:“你既然早知裴夫人是如此蛇蝎,为何之前还要选择配合她的计策呢?”

  裴好竹的眼底已有浑浊的湿意。他道:“我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上,怎么可能不配合她?……可她如此对我,我……”

  ·

  案件又一次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展开,需要补足更多的证据,故而原以为今日就可尘埃落定的国子学生案,或许还要再多磋磨些时日。

  但剩下的事就是裴好竹和裴北晴两人之间的博弈了,无论谁赢谁输,恶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追查旧案的事情会有别的推官负责,江临也不想再在此案中耗费精力,打算教谢龄来处理剩下的部分。

  就结果而言,裴府的必输之局已是尘埃落定了。

  白玉堂只觉得自己看了场伦理大戏,十分刺激,还向江临邀功说自家的哥哥们拦住了给裴府送信的衙役,才教此案进行得如此顺利。

  江临却道:“你觉得顺利吗?可裴好竹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将裴北晴抖落出来?再怎么样,他似乎也没有真的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吧。”

  “难道不是被你发现的证据给逼疯的吗?”白玉堂笑道,“你这人,故意讨夸是不是?”

  江临摇摇头,道:“你没参与上一次的公堂,但就我的记忆,我们当时从头到尾并没有提到发现了花凝欢的尸体这一点,裴侍郎对于我们知道了花凝欢的死也感到非常震惊。”

  “他在收押期间应是接触不到任何人的,为何此次会反复提及到裴夫人没有销毁尸体这一点呢?……我们知道花凝欢死了,与我们找到了花凝欢的尸体,这两点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江临顿住了步子,道:“而他就是认为裴夫人没有销毁尸体,才会选择拖裴夫人一起下水啊。”

  白玉堂顿觉毛骨悚然,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裴好竹被收押期间,曾向他透露了些错误的信息,导致他们姊弟二人反目成仇?!”

  江临垂了眼睛,轻声道:“而且你别忘了,之前于良吃饭的碗底为何会有刻字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查清楚呢。”

  “难不成大理寺里还有内鬼?可于良案和裴侍郎案本质上是两个毫不相关的案子,为何……”

  江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谢龄恰好带着公差们的背景调查结果匆匆而来。

  江临接过他手里的报告,教谢龄给他指了负责看守裴侍郎的衙役名单,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仵作可有接触到裴侍郎的机会?”

  谢龄摸了摸眉心,不解道:“不太清楚。但这几日又无新的尸体,他们也不是时时都能进大理寺的。”

  江临的问题确实有针对启游和云殊的意思,所以即使有谢龄的担保,江临却还是翻开了云殊的履历。

  细读之后,江临才知云殊的名字只是她念佛而起的外号。她的本姓是文,籍贯为襄阳。

  江临心中默念。

  襄阳……文氏?

  是他师兄的本家,那个守护秘宝的襄阳文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