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我在大宋破案强国[七五]>第34章 徘徊花上月

  35徘徊花上月

  “哦?”

  寂静的院落之中,只有他们四人仍未入眠。

  听到江临所说的话,香寄语似是来了些兴趣,问道:“江少丞倒是说说,小女子犯了什么样的恶呢?”

  周围之人也生出些好奇。

  江临指的是香寄语一直反复证词的可恶吗?

  除此之外,她还做过什么坏事吗?

  只见江临垂眸片刻,缓缓抬起眼道:“柴房里的那具无头女尸……真的是花凝欢的尸体吗?”

  这话令其余三人都起了一阵恍惚,白玉堂震惊道:“什么意思?!难道说……”

  江临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裴府派了踏雪堂的杀手前来处理尸体,应是极稳妥的,怎么可能让我们随随便便从河里捞出来一具无头女尸,还恰好能与失踪的花凝欢对上号?”

  “而且,按照裴侍郎在公堂上的表现来看,他一直不愿提及花凝欢的死,甚至在听到香寄语指认自己杀人时十分震惊,应是对踏雪堂的处理结果十分有自信,恐怕他根本想不到,我们能推断出花凝欢已死,还能找到她的尸体……”

  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刚刚说辛苦她大晚上还要如此折腾,指的是……”

  江临缓慢地闭了闭眼,轻声说:“用一晚上的时间,找到一个与花凝欢的身形和年纪都相似的女子尸体,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

  香寄语摇了摇头,说:“江少丞,你的这番假设的前提是那杀手的抛尸行为毫无破绽。可若是他真的就随意将尸体丢在了河里,进而被人发现了呢?”

  “你因为他的失误而怀疑小女子从中作梗,不觉得很冤枉人吗?”

  江临面无表情地道:“沉尸却不知要将尸体和重物绑在一处,只隔了半日就被常在那处活动的渔夫发现,这真的是失误,而不是你刻意安排的巧合吗?”

  “况且,那具无头女尸的双手虽然扭曲变形,却能看出其小指指节上有一个浅浅的凹陷,应是生前应长时间佩戴着一个难以取下的戒指,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但之前在调查郑贺的时候,我们发现他曾典当过不少花凝欢的首饰。那些首饰,和花凝欢的遗物里都没有戒指。”

  香寄语正想说什么,江临便打断道:“我已问过畅春楼的伙计,花凝欢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你不必再装作她的姐妹,狡辩什么空话了。”

  见自己已经无从解释,香寄语笑了下,随即坦然承认道:“阿欢从前送过我不少零碎首饰,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倒是江少丞观察得足够细致,反衬得我这个做姐妹的粗心大意了呢。”

  见她仍有拿着花凝欢的事情嬉笑之意,江临面色更沉,冷声道:“泡在水里可以妨碍仵作判断出具体的死亡时间,但那具尸体本身的死亡时间也与花凝欢相去不远……那个死掉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你又是从何处找到这么符合花凝欢死状的尸体的?”

  江临心里一直盘旋着一种可怕的猜测,急需香寄语证实。

  “山人当然自有妙计。”香寄语不知前情,答得爽快又恶劣,“我家的香料铺子前些天买来了个不值钱的可怜丫头,刚巧她犯了心疾一命呜呼,我便借她的尸体一用……您放心,我可不曾伤她的性命。”

  “心疾,难道……”展昭难以置信地看向江临,后者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捕快们当初在吃人胡同里捡到了于顺儿身上那个从不离身的戒指。

  时间和状态都对得上,那具死尸有九成的可能性就是失踪多时的于顺儿本人。

  谢龄也觉得恍惚,怪不得即便派了贝贝也搜不到于顺儿的下落,原来是被香寄语放进了香料铺子里……

  白玉堂气得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了:“你连人家的头都给砍下来了,还敢说是借用?像你这样阴险狡诈的女人,难道于顺儿当夜没有死掉,你就会放过她吗?”

  香寄语眨眼道:“当然会了……”

  “别再撒谎了。”江临打断道,“烙印被打下之后,还要经历结痂和脱痂,如果是打在尸体上的,你以为仵作会能看不出来?你分明早就计划好要让于顺儿送死了。”

  “……啊。”香寄语微微扬了扬眉,弯起眼睛道,“真不愧是江少丞,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件事呢。”

  展昭从中听出了不少的信息量。他看向江临道:“你的意思是说,香寄语在将于顺儿买回来时就已经计划好了了这一切?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需要一具神似花凝欢的尸体,莫非……”

  江临道:“我从不觉得世界上能有这么多毫无因由的巧合。”

  “别忘了,花凝欢与郑贺在首饰上的交集可以追溯至案发前一日,发现无头女尸的渔夫之所以能认出对方,也是因为有个穿着同样衣服、自称是花凝欢的女子曾在前几日到他那里租了一条船,再算上于顺儿被她买走的事……”

  江临看向香寄语的目光几乎带着凛冽之意:“裴侍郎进京不过七日,你便安排了这么多事,你当真是恨他入骨吧?”

  时间、地点、发现尸体的人,都被香寄语一一精心策划,让江临他们顺着一条一条的线索,在合适的时间发现“花凝欢”的死。

  白玉堂深深觉出眼前之人的可怖之处,感觉对方周身的气场都仿佛浮出了一种虚幻之感。

  “……我原是南边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全拜裴好竹那个狗官所赐……承担些报应而已,也是他该的。”

  香寄语眼波一转,叹道:“可惜他这人虽爱喝花酒,却对我没有什么兴趣,我没有机会亲手杀了他,只好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苦……”

  “也不知道他与花凝欢闹出了什么样的矛盾,倒真教我等到了他失手杀人的那一天呢。”

  “若是裴侍郎没有失手杀了花凝欢……”

  “江少丞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一遍?”香寄语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我这般热心肠的女子,当然是会助他一臂之力了。”

  此言一出,院中的气氛便完全凝滞下来。

  江临闭了闭眼。

  是了,这便是确保前面所有的安排都能派上用场的最后关键——花凝欢必须死。

  若不是裴侍郎在公堂之上的反应着实心虚,江临当真要怀疑,这一切都是香寄语策划的一场栽赃嫁祸了。

  白玉堂忍无可忍道:“你这毒妇!……”

  香寄语长叹一声,轻轻打断了他的话道:“看来,你们是真的没办法放过我了。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一个扳倒裴府的机会……”

  江临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不要小瞧了大宋的判官,即使案情再复杂,也会有人愿意去探究其背后的真相。所以你不必觉得‘可惜’,只要是犯罪之人,你或是裴府,江某都绝不会姑息。”

  案情已经曲折到了某种境地,古代办案又不像现代那样,能够有一锤定音的证据。江临的这种想法在实际中会显得有些乐观,却又教人钦佩。

  白玉堂眼前浮现了自己与江临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江临也是这般义正辞严地同他讲着一些大道理。

  但这一次,白玉堂觉得自己有些能够体会到江临话中真正的意思了。

  他也想学着江临的模样“说教”香寄语一顿,可未等他开口,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谢龄却忽然栽倒在地!

  生此异状,展昭和白玉堂皆看向两手空空的香寄语。他们想要举刀防备,可手中的长刀却忽似逾千斤之重。

  江临也感受到了身上的重意,单手扶住了门边的红柱。

  白玉堂半撑着身子道:“怎么回事,我们明明都蒙了面……”

  香寄语道:“江少丞刚刚说过,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巧合……那你就没有发觉,深夜的畅春楼总是特别安静,也并非一个巧合吗?”

  江临扶着柱子的手微微发麻,看向了满院的陌生植草道:“难道是这院子里的植物……”

  “是啊。楼里的人还以为院中有鬼,都不敢轻易出来呢。”面前不再有钢刀阻拦,香寄语随手扯掉了白玉堂的面纱,轻声道,“这么一张俊脸,遮住了多可惜啊。”

  白玉堂的人与刀都倏然落地。展昭想要去扶,却再难支撑自身的重量,他半跪在了地上,就要昏死过去。

  彻底没了忌惮的香寄语踱步至江临面前,道:“江少丞,江少丞,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定不懂我们这些蝼蚁报仇无门的浓浓恨意吧?”

  江临悄悄撕开自己右臂上的伤口,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见了男人要笑、要讨好,不然就要睡在冷硬似铁的泥床上。青春靓丽之时,穿着珠钗锦缎,妆点上胭脂水粉,就可以被你们写进诗词里,赞与我们的春宵一梦,说我们是春风也不如。可只消三五年过去,我们就会生病,从根里烂,烂到死……”

  香寄语伸出自己遍布着斑痕的两条胳膊,道:“恐怕要比这样难看多了。到时你们还会写我们吗?是写我们红颜薄命,还是嘴脸丑恶呢?”

  “我在畅春楼里等了五年,才等到了一个复仇的机会。可身为青楼女子,上堂作证要跪着,说谎就要挨板子。做官的就不一样,即便和命案扯上了关系,也不用进牢房,只是被幽禁在大理寺里,不能和亲友见面而已……”

  香寄语摇头道:“若是要为我自己受过的苦楚讨回个公道,裴好竹现在受的这点苦头,还远远不够呢。”

  江临艰难道:“你心中所谓的公道……就是牺牲他人的性命,来平自己的私仇?”

  香寄语冷笑道:“她们的命算什么?你说得好听,却又真正在意过吗?”

  “一个只会跳舞的没脑子,一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本也是活不长的。来帮我复仇,难道不是物尽其用吗?”

  江临彻底没了与香寄语对话的兴致。

  哪怕代入到古代背景、武侠世界,以最低的底线来要求一个人,魏恒为义兄报仇的行为或许会被少部分人称上一句“有情有义、敢作敢当”,但香寄语的所作所为……把他人的性命当做轻贱的工具,还想全身而退,分明是完完全全的十恶不赦。

  香寄语能布下这么大的局,明明是有能力离开她口中的这片泥沼的,甚至可以帮助更多无辜之人脱困于囚笼。

  可她却为了让裴好竹彻底身败名裂,不惜往里搭上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死是注定的,可她们凭什么要为你而死呢?

  但江临已经到了昏死的边缘,再难说出话了。

  香寄语长叹一声,道:“江少丞,江少丞,你还是一点也不明白……不过,今天的这一出戏非常有趣,我记住你了。”

  江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她伸出了手,香寄语摇了摇头道:“若不论别的,你这样狼狈的姿态可真令我心动。”

  在江临彻底陷入沉睡之前,香寄语轻声道:“若是有缘,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

  ·

  恍惚之间,江临感觉到自己被人搬来搬去,一会儿能闻到浓重的药香,一会儿朦胧地看到来为自己更换湿布的小石头。

  直至晌午,江临才在一阵仿若裂开的头痛之中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小石头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房里,江临坐起身,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抱歉,让你来我家里住,却没时间陪你玩儿,还劳你来照顾我。我以后一定会多花一些时间陪你的。”

  “没关系。”小石头懂事地摇了摇头。

  知道江临还担心展昭几人的情况,小石头又道:“展护卫他们也没什么事。好像是衙役们发现了你们晕倒在院子里,把你们送到了医馆诊治。大夫说那院里有种夜间开放的花,闻久了会使人麻痹晕厥,教你们醒来之后再去他那里复诊。”

  “好。”

  江临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武侠世界无奇不有,自己以后要更多防备一些才是。

  小石头继续道:“临哥哥,我还把屋子里的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你收藏的那些字画都在外面晒着。对了,刚才有人自称狄府的人,送来了一些礼品,我都放在门边了。”

  小石头的乖巧懂事让江临觉得自己有种白捡了个好儿子的错觉,他不禁多夸了两句。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看着门边那些精致的礼盒,微微皱起了眉。

  狄府?

  宋朝的话,是狄……狄青吗?

  不会吧……

  按照原主的履历来说,自己根本不会和狄青产生任何的交集啊。对方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里,特意给他送来礼物呢?

  江临想得一阵头疼,却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打算之后再研究这件事情。

  小石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还有,门口一直等着位裴府的管事姑姑,说她家主人请你一见……但我觉得,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去见了……”

  江临闭了闭眼,想到那个桃之夭夭的香寄语,顿时觉得更加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