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在聊斋同人文里当国师>第50章 游园惊梦

  风卷叶嚎, 整个如今纸扎般的世界总算再次动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那颗老槐树被风吹得枝叶窸窣作响,仿佛像是在控诉着什么,又像好像只是单纯的在哀啼。

  “母子蛊?那是什么?”杜子美好奇的问道。

  阮陶顺了顺气, 随后解释道:“凡人虽无通天之力,但总是喜欢借力改命。有些命是可以靠着自身的努力儿更改的, 但有些命实乃天意,以凡人之躯违抗天意, 不可谓不荒诞。”

  “但人这种东西能够成为万灵之长, 便是因为人的聪明、狡黠。虽说人不能直接与天道对着干, 但是借助其他非人的力量, 微妙的在天道面前拐个弯儿也是可以的。”

  “就好像许多人喜欢看风水、改风水,八字轻的人佩戴点儿金石玉器, 又或者保家仙也是其中一个手段。”

  “以上这些都是还算正经的手法, 但是当有些命实在不可为,风水、保家仙都管不了之时,人们往往就会铤而走险, 例如——养小鬼、养蛊。”

  “蛊。”扶苏道。

  从前他在上京之时, 不过是在各种传记异志中方才见过此物,传记中说百越毒瘴之地,多生蛊虫, 有女子炼蛊为巫, 称之为“草鬼婆”。

  这时, 又听阮陶道:“而母子蛊乃是妖蛊中的一种,这一种蛊又与百越之地的草鬼婆手中的蛊不太一样。草鬼婆手中的蛊, 多为‘药’, 而妖蛊……”

  说着, 他顿了顿:“这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概你们可以理解为, ‘草鬼婆’大多是炼虫,而妖蛊表面上是在炼虫,实际上的在炼人。”

  “母子蛊便是通过将家中的未出阁但是怀有身孕的姑娘炼做蛊,使其与腹中的孩子一块而帮整个家族抗住保家仙、风水都扛不住的天命,从而整个家族便顺遂无忧,家中人也会长命百岁。”

  “而周家的四姑娘很明显就是被家中人炼做了母子蛊,至于那个猪笼……大概是为了让四姑娘死得彻底、死得屈辱。让她觉得自己的死是自己不自爱、有辱家门,家中人是为了保住家族的脸面名声,为了保住家中其他女眷的清誉从而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是家中人为了贪图一时的顺遂,从而将她当做祭品祭了出去。”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哪怕周四姑娘没法在阎罗殿喊冤,在人们眼中,她就是‘该死’。其二便是,哪怕她自己终将回来报仇,怨气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在家中挂一副钟馗像便解决了。”

  她死了,被整个家族牺牲掉了。

  她救了她的哥哥、救了她的家人,最后她连带着她的孩子以虫尸为伍,然后被四邻视作家族的耻辱,用两条命与自己名节的代价,充当了整个家族的遮羞布。

  “…………”

  阮陶话音落下后,在场谁都没再说话,只有树在风中呜咽着。

  过了半晌,杜子美才咬牙道:“一群畜生。”

  王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虎毒尚且不食子,对自己亲生骨肉下手的人哪里比得上畜生?”

  “那么有个问题来了,这些东西是谁收着的?”阮陶道。

  “周幼菱?”杜子美为问道。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软陶点了点头,道,“这里是周幼菱的蛊障,能够一口气多出这么多外人的东西,那边只能是她收着的。”

  “因四姑娘待自己有恩,故而帮着四姑娘保存这些东西吗?”扶苏道。

  **

  子贡的院子内,阮籍、孔明等人围着子贡,几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皮笑肉不笑,皆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子贡光速认错:“各位大人有大量,我也不知我不过是出去了小半日竟然久发生了这么多事,那现在季珍他们……”

  胡嫦翘着腿坐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们?他们现在估计围着‘玩火尿床’这件事急得团团转!哈!你们的那个什么工=公子估计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回去早早的向京中发丧吧!”

  此言一出,几人的脸色都不好。

  孔明沉吟道:“不会,有王相在。”

  王莽能够这般年轻便位列丞相之位,他的本事朝中众人都是知道的。

  加上阮陶机灵,如今手中的本事虽说不至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与卓灵阁中那些所谓的精秀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定然能够化险为夷。

  “王莽?”胡嫦微微挑了挑眉,“那小娃娃倒是有点儿意思。”

  “此话怎讲?”李太白问道。

  “那娃娃……命格轻贱却又是大贵之向。”胡嫦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

  最后一句话,他隐在了喉间:实在不是长命之相……

  “现如今可如何是好?我的罪过大了!”子贡焦急道,“还能如何补救吗?”

  “能。”胡嫦起身道,“明日依旧是这个时辰,再次重新烧九阴枝,那时候再将线索重新同他们说一遍就是了。不过……”

  原本听到他前半句话,众人喜出望外,可后半句这个可是一出来,几人原本稍稍回落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什么?”阮籍斜斜的睨了一眼身边的狐妖。

  他不是很喜欢这家伙,他也能感觉到这狐狸其实他不怎么喜欢他们。

  不过对方的尾巴实在漂亮,方才他施法之时,身后八条尾巴怒放,人生能见那般景象确实无憾。

  胡嫦轻笑一声:“可是咱们这里是过了一日,蛊障中保不定就过了数年,至于明日里头会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会不会或者,便都未可知了。”

  闻言,众人齐齐蹙眉,孔明原本挂在嘴边习惯性的笑容也淡下去不少。

  胡嫦却一脸轻松的模样,他朝着几人挥了挥手:“如此便这样吧,咱们明日再会。”

  说着,那红艳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临走时他还留下了一句:“但愿明日我不是来奔丧的。”

  众人:“……”

  “这狐狸怎么感觉还挺幸灾乐祸?”李太白不满道。

  “妖的事情,终究不说不清楚。”孔明道。

  阮籍冷哼一声:“再如何说,我们家桃儿是你们拉过去的,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简单的再丧礼上随个礼的事情。”

  嵇康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嗣宗,现在不是说赌气的话的时候。”

  **

  阮陶在面前这对周四姑娘的东西中挑挑拣拣,最终他拿起了一把雕花银梳。

  巴掌大的梳子看上去小巧玲珑,正是姑娘们喜爱的所在,不过在这一堆东西里看上去并不那么起眼。

  “这梳子有何问题?”扶苏问道。

  阮陶轻轻蹙了蹙眉,他将梳子对着绿色的阳光一瞧——上面赫然挂着一根头发。

  “你们说,这根头发该是周四姑娘的,还是周幼菱的?”阮陶问道。

  其余三人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

  一根头发,小姑娘的头发都是乌油油的,如何能看出谁是谁的呢?

  阮陶看着那根头发思索了半晌,随后抿了抿唇,长舒了一口气:“赌一把!”

  只见他将那根头发从梳子上取下捻在手中,随后他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了自己的银丝佛尘,他刚想动作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勾唇一笑对王莽道:“巨君,把手借给我。”

  王莽不疑有他将手伸了过去。

  阮陶将那缕头发放在王莽的掌心上,之后眼疾手快的用佛尘在王莽掌心狠狠一划!

  “嘶——”

  伴随着王莽呼痛声,他的手掌被割破,鲜红的血浸湿了掌心中乌油油的头发。

  阮陶挑了挑眉,论男主的正确用法。

  “多谢。”阮陶笑着将被王莽的血浸湿的头发重新捻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咬在口中,然后轻轻一吹,一簇狐焰自空中燃起。

  而这次的狐焰又与之前的与所不同,不再是幽绿色的,而是绿中泛着一丝蓝青。

  王莽抱着自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的手疼得呲牙咧嘴的,蓝青色的狐焰在他手中打了个转,他手中的血就此止住了。

  “嘿!”王莽举着手掌,刚想夸阮陶一句。

  但现在的阮陶脸色苍白、额间满是细汗,看上去不是很好。

  蓝青色的狐焰开始灼烧着阮陶手中那缕被血浸湿的发,一缕发明明是火焰轻轻一燎便化灰的所在,如今却烧了半天。

  阮陶额间的汗越来越密,此时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一同被灼烧。

  妈的!当真是磕命了!

  好在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那缕头发被烧成了黑红色的细粉。

  一根头发——烧出了一把细粉。

  阮陶吐掉了口中的符篆,朝着掌心猛吹了一口气——细粉顿时化作雾,将四人裹在其中。

  在这模模糊糊的场景中,他们听到了唢呐声响,有人开始唱戏了,唱的是一出《牡丹亭》。

  紧接着,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祠堂的影子——

  祠堂坐落在一处极其狭小的院子里,转头朝门外望去,那院子上的天空好像一口井,压抑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连雀鸟都不屑于飞过。

  便听见外头一声女人的尖叫:“她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不堪的脚步、关门声,瓷器摔碎在地上的破碎声。

  伴随着,外头混乱不堪的声音,天空骤然暗了下来,转眼像是又到了夜里。

  “娘——!”

  一个小姑娘的哭嚎声在院中响起,她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应当是混乱之中迷了路与母亲走散了。

  姑娘的哭喊声与步伐越来越近,下一秒阮陶三人便看见一个抱着老虎布偶,穿着大红小布袄的姑娘走进了哭哭啼啼的爬过了祠堂的门槛。

  在爬过门槛时,她猛地扑在地上摔了一跤。

  “七岁的周幼菱。”王莽喃喃道。

  “啪啦——!”

  外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了,小姑娘被吓得一哆嗦。

  她慌忙的扒开了放在蒲团上的猪笼,躲到了供桌底下,期间还十分聪明的将猪笼拉倒供桌前面挡住自己的身形。

  哒。

  一那根断在猪笼上的半截手指掉在了蒲团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突然一阵阴风突然刮了起来,吹得祠堂中的蜡烛明明灭灭。

  小姑娘躲在供桌下,紧闭着眼睛,咬着怀里的布偶,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风“呼呼”的刮着,隐隐带着女人的啜泣。

  片刻后,一个散着头发、衣裙破破烂烂的女子垫着脚摇摇摆摆的走进了祠堂。

  她的头发散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从额间露出的小半块肌肤上可以看到白森森的头骨,她走过的路都留下长长的湿湿痕迹,像是刚从水中爬出来似的。

  “幼菱……?”那女人沙哑的声音像是被河中的河沙磨过似的。

  小姑娘颤抖闭着眼,哭得颤抖不敢睁眼,嘴里只一味的哭着:“四、四姑娘……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