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天,在蓝曦臣无微不至地照顾下,江澄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不得不说那麒麟角确实是个绝世宝物,如此重的伤势,在短短十天不到,就恢复得有七八分了。江澄刚醒来时站都站不起来,时至第五日不仅已能够下床行走,甚至能执起三毒舞上一会儿。

  宗主康复,莲花坞上上下下自然也都是松了一口气,唯一奇怪的是,姑苏蓝氏的蓝宗主,接连几日都夜宿宗主卧房中,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搅他的宗主,居然默许了蓝宗主在其私室中过夜。虽说主事大人说蓝宗主是在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们宗主,可是这几日宗主气色明明已经好了许多,为何还是依旧没有为蓝宗主安排客房?

  他们不知的是,这几日来,蓝曦臣不仅是夜宿在江澄房中,甚至与江澄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两人就好像是才刚刚认识对方一样,每天都有道不尽的同心话,诉不完的相思情,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从两人幼年时的丑事,到夜猎时遇上的趣闻,再到目前修仙界的百家现状,天南地北无话不说。江澄惊讶于蓝曦臣不仅见多识广,居然还挺能聊天的。蓝曦臣倒是很敏锐地发现,江澄和他谈话的内容,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魏无羡。他也不愿意点破,在观音庙时他亲眼见过江澄崩溃痛苦地哭嚎,而那时他居然无动于衷。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冲上去痛揍那时的自己一顿,再抱住哭泣的江澄,将他揽进怀里好好安慰。

  所幸现在在他怀里的江澄,虽然会避开不愿回忆的过去,但是也会因为他的话语露出淡淡的微笑,尽管不是犹如盛放花朵一般的大笑,却也让蓝曦臣隐约看见几分初次见面时那意气飞扬,容光焕发的年轻公子的影子。

  万幸他还来得及,万幸他还没有错过。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把怀里的江澄搂紧了一点,引得江澄回头看他。

  “怎么了?”

  “无事,”蓝曦臣用微笑掩盖了他的走神,轻轻握住了江澄的右手,看着小臂上留下的那一道浅浅的伤口,“真是多亏了摆芒村庄的婆婆,我当时还担心过她的药会对你的身子造成损害,如今看来,是我不识泰山,太不敬了。”

  “是该多谢那位婆婆。”江澄也看着那一道伤口,这几日来,他已经很习惯倚在蓝曦臣怀里坐在床上的姿势了,“恐怕金晲的伽芙蓉对我无效,和她的药也有很大关系。”

  “我想,和婆婆的药相关,也和你长期服用的月宁草有关。月宁草本就有宁心定神之效,也许一定剂量的月宁草,能够抵消伽芙蓉的毒性?”蓝曦臣一边摩挲着江澄的手臂,一边思考着。

  “这倒是可以好好查查。”江澄听了,微微摇头,“但我不抱太大希望,我那时虽未成瘾,但灵力尽失也是事实。我觉得,或许还是婆婆的药作用比较大。只可惜,摆芒那村子,怕是很难再找到了。”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说不定会为摆芒他们引来灾祸。”蓝曦臣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不要再去找寻他们的好。”

  “嗯,你说得没错。”江澄叹息着点点头,靠进蓝曦臣怀里。蓝曦臣拉紧他的外袍,把他整个人圈进怀里。雪已经停了,天色也已从冷冽幽远的深蓝转变为宁静浓重的纯黑,雕花窗一扇扇大开着,却因为挂着南海紫绡帐,丝毫也感受不到冬夜刺骨的凛冽与寒冷,雕花外的庭院静无人语,夏季盛开着莲花的池塘现在结着一层幽蓝的冰,空气冰冷,却很清新,夹着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梅花香,透过微微浮动的纱帐飘了过来。

  蓝曦臣想起在南疆时也曾这样抱着江澄,那时江澄高烧昏迷,蓝曦臣几近绝望,全部心力都想着如何救治江澄,又哪有时间像今日这般细细品味怀中人温暖的温度和诱人的体香。

  蓝曦臣突然轻笑出声,江澄转头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在南疆,”蓝曦臣边笑边说,“摆芒数次暗示我,我都没有听懂……”

  “暗示?暗示你什么?”江澄挑了挑眉问。

  “他和婆婆,似乎都以为……嗯……以为你是我的媳妇。”蓝曦臣低笑着回答。

  “什么!”江澄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相当精彩,但是仔细回想起来,那时村民的反应,怕确是早已看出了自己是地坤。别人不说,尤其是那位婆婆,剿灭鬼蜘蛛的宴会上,她还曾警告他,勿再多用压抑地坤气息的秘药。

  不过,也正因为她这一份警告,以至于后来江澄灵力流失时,没有往金晲的方向怀疑,而是一味地认为是长期服用秘药造成的后果。着实令江澄哭笑不得。

  “摆芒数次劝导我,要好好照顾你。”蓝曦臣继续说道,把头埋在江澄颈部,“婆婆也指责我没有好好疼你。我也好生后悔,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我的晚吟,这么好,这么惹人疼爱呢?”

  “少来。”江澄瞪了他一眼,“我还没发现,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泽芜君居然如此擅长花言巧语。”

  蓝曦臣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幸福和喜悦的动听,令江澄也忍不住想要微笑。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舒适惬意过了。和蓝曦臣在一起,避开屋外冷冽的寒风,躲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相互依偎着聊天,也令他感觉非常快乐。

  这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蓝曦臣捕捉到他脸上的笑意,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以后,我们一起夜猎,一起斩妖除魔,说不定还是有机会遇到摆芒他们的。到时候,我再好好向婆婆请教调养你身子的方法。”

  江澄握着蓝曦臣环住他腰部的手,突然陷入了沉默。

  “晚吟?”

  “没什么,我……我去让人给我烧个水,我想洗个澡。”江澄突兀地说道。这几日来,因为身子没有完全康复,怕这么冷的天洗澡患了病会加剧伤势,便一直是用热水擦身而已。他素来喜洁,况且此前与赤奴一场恶斗,战得满身血污,尽管昏迷时蓝曦臣与其贴身侍从早已经为其擦拭干净,但心里总归不太舒服。醒来后忍了这五日,也已是极限。

  蓝曦臣只是温言笑劝现在天已晚,还是待到明日白天再洗,暖和一些。可是看江澄似乎实在难受,便也不再多说,任江澄安排下去。

  家仆们一接到到江澄的吩咐,立刻准备开来。只听着门外一阵断断续续的忙碌之声,不多时便听见侍从来报,已经将沐浴的热水准备好。

  蓝曦臣见江澄进入别室沐浴,便立刻让侍从为他拿来厚实温暖的衣物准备着,生怕待会江澄出来着了凉。

  倒是江澄丝毫不知道蓝曦臣的担忧,漫过身体的热水温度刚好,热气盈满整间屋子,江澄挽起头发靠在浴桶边缘,忍不住舒出一口长气。

  他掬起热水,往脸上泼去,想要冲淡脸上发热的热度,却适得其反。

  今日他们两人聊到南疆的回忆,蓝曦臣或许不记得了,但江澄却突然想起,他们曾在摆芒的村子里,遇见过一个地坤。

  一个怀着孩子的地坤。

  当时江澄心中对那位地坤的姿态唯有恐惧,他无法接受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可是,他也记得,他们离开村庄前一夜的宴会上,他看到那位地坤与他的天乾相拥在一起,脸上全是恩爱甜蜜的笑意。

  就像刚刚他和蓝曦臣一样。

  江澄捂住了滚烫的脸颊。他相信蓝曦臣不会伤害他,只要他不愿意,蓝曦臣什么也不愿意做。那么,他自己呢?

  他愿意为蓝曦臣,成为他以前最不愿意成为的模样吗?

  他愣愣的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忘了时间。蓝曦臣见他久未出来,不免担心,于是便在外面敲着门,唤着他的名字。

  “晚吟?晚吟不可泡太久了,水凉了要冻着了。”

  蓝曦臣的声音一下子把正出神的江澄惊醒了,这才惊觉雾气消散,水开始冷了。他连忙回了一句“就出来。”便披了毛巾急急忙忙跨出浴桶。谁知坐了太久,双腿竟然有些发软,脚底一滑,竟是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蓝曦臣听到屋里的声音,也顾不上礼节什么的,立刻推门进来,就见江澄摔倒在地,赶紧两三步上去将他扶进怀里,声音也满满的全是担忧。

  “晚吟,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没事……”江澄咬着牙说了一句,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和蓝曦臣的脸靠得极近,近得连彼此间的呼吸都感觉得到。

  蓝曦臣也是一愣,怀中的江澄杏目湿润,被水汽蒸红的脸颊泛出诱人的桃红色,嘴唇看上去格外的柔软湿润,叫人忍不住想要触碰,一滴未干的水珠从额角滑落,顺着优美的下巴滑过修长的脖颈,滴入雪白的颈窝,留下一条微微发亮的痕迹。而在那之下,怀中的身体赤裸着,掌中的肌肤细腻湿润,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以及江澄自己特有的莲香,每一缕都在吞噬蓝曦臣的理智。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触碰了谁的唇,总之待两人反应过来,两人的唇舌已经难解难分的纠缠在一起了。江澄伸手搂住了蓝曦臣结实的背部,蓝曦臣的手则缓缓的移到他的腰部,猛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进,更加激烈的吮吸对方柔软的唇舌和甜蜜的津液。

  “晚吟、晚吟……”在拥吻的间隙,蓝曦臣满是眷念地低吟着他的名字,一声声敲打在江澄的耳边,将他心底最坚硬的坚冰击得粉碎。他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深吻,将嘴唇移到蓝曦臣耳边,狡黠地在蓝曦臣的耳边吐着气。

  “蓝曦臣,好冷啊。”

  接着他便轻笑出声,没有看见蓝曦臣眼里涌起的云浪。突然他的身子一暖,被包裹进一件柔暖的白狐裘中,皮肤与绒毛接触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然后他的身子就猛地悬空,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蓝曦臣将他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他抬起眼睛与蓝曦臣对视,对方的眼睛里是一片沉潜的深黑,映着被一丝不挂裹进白裘中的自己。

  “别担心,晚吟。”蓝曦臣说着,话语中透着不同寻找的炙热,“我马上就让你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