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救我了吗?
在脑海深处,W的声音这样重复。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任何人。
——伊莱,你救不了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离他最近的人,直到他20岁生日的那个夏季夜晚。
W的父亲自杀了。
我从14岁认识了W,一直到20岁。
六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回忆又繁琐细碎,即使不断地不断地重温,我也开始渐渐分不清楚究竟何时开始,我距离他越来越远。
一定有一个契机。
人的天性会同情弱者。
“伊莱德文,你总是很乐于帮助弱者。人们愿意向你倾诉苦恼,也就是说……你比起常人,更容易吸收到周围人的负能量。”卡巴雷医生这样分析,忽然有些遗憾同情地补充:“可惜,你不懂得消化它们。”
我吸收了太多负面能量,却没有能力消化它们。
但W可以。
他不会说谎,不会安慰,更不会同情,也不会抛下我。他倾听我的苦恼,却不受困于此,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并帮我解决问题,理性得甚至有些冷酷。
区别于身边花言巧语的那些男孩,他更加真实可靠。这一优点让他变得与众不同,也让我越来越依赖信任他。
相比分享快乐,能够交换痛苦的人心灵总是更加相近。
W给了我别人那里得不到的理解。我们变得形影不离,他冷漠的性格也稍稍有了软化,渐渐偶尔和我说起他的事。
“向他人展现痛苦和脆弱是愚蠢和羞耻的。伊莱尼,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我自己……你是第一个。”
那个理智强大、无人能够靠近的W唯独对我敞开心扉,一切都让我幼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是我的快乐最最猖狂嚣张的时光。
我有许多朋友,而W只有我,他需要我的怜悯和施舍,只有我能带给他痛苦的内心带来温暖和快乐。
我真愚蠢。
蠢到忘了在我出现前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我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和安慰还有琐碎无趣的日常分享对他的痛苦来说,不过是深海里的一颗珍珠,虽然很漂亮,但是有和没有根本不存在区别。
在汹涌海啸掀起无数巨浪旋涡毁灭一切之际……
一颗珍珠又做得了什么。
他能救我,可我救不了他。
W的父亲死了,他微微向我敞开的心门也跟着再次紧闭。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了互相折磨。
“伊莱德文?”福葛疑惑地看着我。
我收回思绪,为了掩饰走神的尴尬妥协做出了退让:“好吧,你的确救了我。”
金发青年恢复了以往的倨傲姿态,像是重新找回了自信般步步紧逼:“所以?”
我现在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然后狠狠抽上一根烟,于是想了想对他说:“下周,我周五和周六休息。”
我停顿了一下,抬头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眸,不知为何里面又闪过了诧异的神色。
我刚要继续说,他也正巧开口,于是我们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我:“你要哪天?”
福葛:“我都可以。”
我正犹豫不然两天休假都给他吧。
福葛忽然语调平和甚至有些温柔地开口低声问:“那就周六吧,你想去哪?”
“我还能去哪?”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办公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