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将薛蟠说的话放在心底, 但并没有在司徒澈面前提起。

  她分的清楚内外,薛蟠是自己的哥哥,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 而司徒澈, 不过是一个可能的成亲对象。如今他们尚未定亲, 成亲的事,更是只有司徒澈的一句随时可以推翻的承诺。

  她不会为了和司徒澈的亲事, 让薛蟠陷入危局。

  哥哥曾经说过, 关乎皇家的事情, 再小都是大事。司徒澈虽然不是皇家,但是是宗亲,她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处的。

  如今司徒澈心悦她,自然看她哪方面都是好的。一但有一天这份感情变淡了,这些好自然就变了样。而感情方面的事情,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她不会因为司徒澈如今对她的好,就忘记司徒澈是诚郡王, 是一个可以随时将一个小家族随手掀翻的宗亲权贵。这种小家族,也包括他们薛家, 哥哥多年寒窗苦读才慢慢振兴起来的薛家。

  诚郡王,比之和贾家亲近的北静王,地位高了不止一筹。

  北静王的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 第一代北静王因功劳异姓封王。北静王并不是宗室, 这一代北静王水溶和当今皇上的关系也并不亲近。但是,只因为北静王是王爵,就让贾家对之尊崇无比。

  而贾家,是薛家比不上的。哥哥明知道贾家对薛家的算计, 却只能对贾家避其锋芒,装作不知道,将薛家的生意都收了起来,以免引起贾家的觊觎,而后慢慢的远离贾家。

  这样算下来,薛家和诚郡王,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诚郡王家里嫌弃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她并不会因此迁怒司徒澈。但是,她也不会将薛蟠的话告诉司徒澈就是了。

  她和司徒澈的亲事,能成,她就嫁;不成,她希望能和司徒澈好聚好散。除此之外,多余的话,她一句都不会说。

  因为薛蟠会试的成绩到底如何,谁也不能保证。

  现在已经是年末,如果司徒澈能说服家人,即使他现在和自己定亲,成亲至少也在半年后,自然就在明年殿试之后。到时,哥哥考上了进士,就是喜上加喜,而哥哥万一没有考上,再等三年便是。

  而如果司徒澈不能说服家人,自己用哥哥的可能的进士身份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到时哥哥万一失利,岂不是自己这边理亏?到了最后,因为司徒澈家人的阻扰,婚事没成,司徒澈万一迁怒到哥哥头上,到时哥哥岂不无辜?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宝钗也想知道,他多久能说服家人,并以此为根据,观察司徒澈家里人对自己的接纳程度。

  宝钗很清楚,如果她嫁给司徒澈,就要加入他的宗族。

  因为自己和司徒澈的身份之别,如果司徒澈不维护自己,那么自己将在诚郡王府举步维艰。

  因此,司徒澈在和自己成亲的事情上,因为家人的反对,就退缩了,那么,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对于她和司徒澈,都是好事。

  这些和爱不爱的没有关系。

  婚姻是结两性之好,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如果他连这一步都做不到,宝钗可以预见,即使他们真的勉强成了亲,以后她在诚郡王府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宝钗还是有些失落。只从那日一别,司徒澈再见自己,都有些不自然。估计是亲事那里,他家里人不同意吧。他在坚持,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到哪一步了。

  既然他不提,宝钗也不会提及,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宝钗叹了一口气,自从知道司徒澈是诚郡王,她的心态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失了随性和洒脱,多了小心和谨慎。

  已经临近过年,陆先生、陆安和甄太太、甄英莲两家一起从金陵到了京都。

  陆安来参加来年的春闱,并且打算会试之后和甄英莲完婚。

  当初薛蟠带着家人来京都比较匆忙,身上还带着林如海的密折,因此就没有带陆安和甄英莲两家人。

  薛蟠来京都之前,陆安已经和甄英莲定亲。他本来以为,这三年时间,他们一定就在金陵成亲了。万万没有想到,陆安竟然到如今,还未和英莲完婚。

  薛蟠见了陆安,不由问陆安。

  陆安摇头说道:“薛伯母、你和薛虹都不在,我们成亲有个什么意思?所以我和甄家商量了,等到了京都,你们都在的时候再成亲,甄家也是这么想的。”

  薛蟠听陆安这样说,在陆安肩上捶了一记,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薛蟠心中又是熨帖又是难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如今他们在京都成亲,那么英莲成亲之时,将她从娘家背出来送入花轿的兄长,不出意外,就是自己这个义兄了。

  想着到时自己要亲自将英莲交给陆安,薛蟠心中特别不自在。

  陆安揉了揉肩,说道:“你的力气又大了,打的我疼死了。”

  薛蟠看着这样的陆安,一笑,将上一世的种种,彻底放开了。

  过了年,很快就到了二月,薛蟠和陆安一起去参加春闱。

  薛蟠已经参加过一次会试,有了经验,将去考场的东西准备的齐全。即使是这样,会试考下来,出了考场,薛蟠走路都有些打飘,而陆安直接脸色蜡黄,是被薛蟠扶着出来的。

  宝钗见了,急忙带着福儿和寿儿上前搀扶着薛蟠和陆安,上了马车就让他们躺着休息,回家让提前请来的大夫给他们诊脉。

  大夫说他们就是累着了,没有休息好,并没有大问题,多休息就好。宝钗让他们喝了粥,然后让小厮守着,让他们安心歇着。

  薛蟠和陆安缓过那口气后,就将自己的卷子都默写了下来,让沈益看了。沈先生说,薛蟠考中进士没有问题。而陆安,上榜没问题,但是要看考官的喜好,名次在进士和同进士两可之间。

  陆安有些沮丧,不过此时也只能安慰自己,落到同进士也行,这么多的举子,能上榜就是好事。

  三月,杏榜张贴。

  薛蟠和陆安在附近酒楼等,福儿和寿儿去榜下看名次。

  过了一会,薛蟠就看见福儿奋力的拨开人群,往自己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什么。

  虽然沈先生说自己这次是必中的,薛蟠还是有些紧张。

  等福儿跑到酒楼的时候,又蹦又跳的,对着薛蟠说道:“爷,你中了,中了,头名会元!”

  薛蟠面无异色,还微微笑着,只是手隐在袖子中,微微有些发抖。

  会元!

  殿试过后会重新排名,但是会试的头名会元,不是状元,也是一甲。

  重生以来,多年苦读,不敢有一分松懈,头悬梁锥刺股,夏读三伏,冬读三九的,苦吗?苦!

  但是到如今,所有的苦,都值得!

  两榜进士,属于清流,从此以后,薛家就不是谁想踩一脚就能踩得。考中了进士,自己就有资格去求娶黛玉,而宝钗和司徒澈之间阻力,也小了很多。

  薛蟠眼睛有些乏红。他背转了身,擦拭了一下眼睛,才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手还是有些发抖。

  过了一会,寿儿也回来了,陆安也上榜了,名次在七十六名。

  往年,进士录取都在一百名左右,同进士在一百五十名左右。而这次杏榜的总人数足有三百人,如无意外,陆安应给也能挤进进士中。

  陆安大喜过望,直接抱着薛蟠笑道:“我也中了!哈哈哈!”

  等回了家,因为四月初就要殿试,薛蟠和陆安依旧在家中闭门不出。

  科举考试的考生都是儒生,儒学最是尊师重道,因此将主考官称为自己的座师。同年是天然的同盟者,而座师往往就是这批学子的领头羊,这样极容易造成大臣结党。

  因此,本朝殿试都是皇上亲自做主考官。殿试的时候,皇上会出面勉励学子,甚至会亲自监考。因此,天子是所有进士和同进士的座师,凡考中者,皆是天子门生。

  上一届,就是因为不能确定殿试主考官到底是皇上还是太上皇,所以沈先生不建议薛蟠参加。

  这一届殿试,皇上已经掌权两年,主考官一定是皇上。

  殿试是皇上亲自出题,一般上都和当时的朝局时事有关。

  今年年初沈先生就一直在收集朝廷的邸报,在会试结束后,沈先生根据邸报上的信息,拟了数十道题目,让薛蟠和陆安每天作一篇策论,晚上他批改。

  薛蟠和陆安从来没有涉及过政务,薛蟠还好一点,最起码做过生意,上一世也见识了不少官场更迭。而陆安就是个十足的书呆子。看着这两人的策论,沈先生直摇头。

  文采措辞格式都没有问题,都是上佳,就是内容空洞,提出解决事情的方法往往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不过一般科举考生的策论,都有这种问题,皇上也不是要从这些策论中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薛蟠和陆安将题答完,沈先生就将这些策论涉及到如今朝廷的政策,如今朝廷现行的办法,出现的问题,还有可能的解决办法给他们讲解一遍,让他们结合自己的想法,第二天再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