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乐山劝他们不要搅这一潭浑水。

  “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你与外面那三个人商量好,我们这就走。”陆小凤笑道。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就是一个局,当然不愿意多待着。

  贾乐山微笑不变,他身后那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拔剑出鞘。

  于是周怀瑾也拔剑了。

  “威逼之前不应该有利诱?”陆小凤道。

  “陆小凤会喜欢钱?”贾乐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是人都喜欢钱。”陆小凤道。

  贾乐山盯着他一会儿,笑了,将身后的人按回去,拍拍手。

  一大箱黄金被抬了上来。

  周怀瑾突然挥剑往上一捅,屋顶被他戳出一个洞,瓦片哗啦啦地掉落,同时掉落的还有叮叮当当的暗器,一个人影灵活的坠在房梁上,荡了一个圈,这才没掉下来。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周怀瑾冷冷道。

  又不是只有你会下马威,他挑衅的抬抬下巴,可恶的微笑着。

  贾乐山也笑了,是那种看了让人难受的皮笑肉不笑。

  “怎么,陆小凤陆大爷莫不是看不上这一箱子宝贝?”

  “这算什么宝贝?”周怀瑾道。

  陆小凤也笑:“一堆阿堵物什么时候也成了宝贝?”

  贾乐山道:“我只知道财帛动人心,没什么比一箱子金子更打动人的了。”

  “有理。”陆小凤笑道。“可惜我不能要。”

  “哦?为什么?”贾乐山反问。

  “区区一箱,”周怀瑾看都不看一眼:“就这?”

  贾乐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只要你们肯回去,当然不止。”

  “贾老板还真是好大的手笔。”陆小凤笑了。

  贾乐山意味深长道:“陆大侠和这位周公子也是好大的胃口。”

  “谁说我答应了?”陆小凤道。

  “那你是在耍我了?”贾乐山沉下脸。

  “常言道,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做孙子,”陆小凤笑道:“陆大爷自然是不缺钱的。”

  陆小凤不缺钱,缺钱的是陆小鸡。

  既然不缺钱,那还要钱干什么?

  “我常听人说陆小凤最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贾乐山道。

  “你还有酒吗?”周怀瑾冷冷道。

  贾乐山又一拍手,一位指甲留得很长的老妇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拿着根银挖耳勺,轻轻挑亮了铜灯。

  周怀瑾和陆小凤却都看向了门外。

  那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年纪大的那个风韵犹存,带着叫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的魅力。

  可是这都比不过她身边那位少女。

  她确实很美,可是天底下的美人同样很多。

  她的美在于小鹿一样羞怯的神情,娇娇柔柔,楚楚动人。

  所以她就叫楚楚。

  威逼利诱不成,那就只能试试美人关了。

  可是他却忘了,一个人如果日夜对着另一张好看的脸,或许他会感到疲倦,但是他的审美从此也会被拔高许多。

  如果周怀瑾是个女人,那么人们一定乐于承认他的美。

  “这就是你说的罚酒?”陆小凤微笑着转过身道:“那看来天底下想吃这杯酒的人可不止我陆小凤。”

  贾乐山道:“难道你不心动么?”

  “心动什么?”陆小凤道。

  “金钱美人,只要你肯点一点头,这些就都是你的。”贾乐山诱惑他道。

  “可是你莫忘了,这里有两个人。”陆小凤笑容不变。

  可任谁听了这话都会觉得他很贪心,这样的美人有一个就够了,他竟然想要两个,这难道还不够贪心?

  贾乐山就怕他无欲无求,像个和尚。

  若是陆小凤做了和尚,那也是个假和尚。

  他自以为掌握了对付他的办法,因此很骄傲的笑道:“只要你们一离开这里,剩下的金钱美人自然会有人送过来。”

  “看起来我很划算。”陆小凤摸摸胡子道。

  “你岂非占尽了天大的便宜?”周怀瑾道。

  贾乐山点点头,没想到这个说话不好听的琅琊剑竟也能有一句话会说中他的心声。

  陆小凤笑了:“天大的便宜放在眼前,不去占的人岂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你不只是傻瓜,还是呆瓜、笨瓜,天字一号大顽瓜。”周怀瑾也笑了。

  “你们什么意思?”贾乐山今晚叫着两个人涮了好几遍,圣人也该生气了,何况他一向脾气就不好呢?

  “意思就是,来商量就该有诚意。”周怀瑾道。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如果这还不够有诚意,那什么算有诚意?”

  陆小凤又摸了摸胡子道:“有一样东西,只有你能给我。”

  “只要不是罗刹牌,什么都好说。”贾乐山傲然道。

  “莫非你的命也可以?”周怀瑾道。

  贾乐山止住笑意:“看来两位并不是诚信想要交易。”

  “明明不想诚心交易的人是你才对。”周怀瑾看向那位中年美妇。“你说是吧?”

  男扮女装而已,谁没试过一样。

  陆小凤也笑了:“我想要的那样东西现在还作数。”

  那美妇问道:“不知陆大侠想要什么?”

  “自然是猴精儿的狐狸尾巴。”他笑道。

  这简直是屁话,猴子只有猴子尾巴,怎么可能长出狐狸尾巴来?

  然而贾乐山却已经跳脚:“好哇陆小凤,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秘密。”周怀瑾冲他眨眨眼睛,哈哈大笑。

  司空摘星噎住,这是他总拿来搪塞别人,特指陆小凤的话,现在又被还了回来。

  他郁闷道:“我就知道你爱记仇。”

  “谁说的,”周怀瑾笑道:“我从不记朋友的仇。”

  这司空摘星可忍不了了,他大声嚷嚷道:“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

  陆小凤便也笑了。

  那中年美妇已经变了一种气势,身上那种生杀予夺的气势比司空摘星装出来的那个冒牌货强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昔日里称霸七海,威慑群盗的铁面龙王。

  ──视人命如草芥的武林豪客,本就该这样带着种杀气。

  他看着陆小凤和周怀瑾道:“我也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周怀瑾道:“因为眼睛。”

  “眼睛?”

  “一个厉害的让人畏惧的人,无论装扮成什么样子,知情的人依然会心存敬畏。”陆小凤道。

  “你很好,你也很好。”贾乐山慢慢道。

  “虽然你这样说着,我却觉得你并不是真心在夸我们。”陆小凤叹了口气。

  “非也,”贾乐山摇摇头:“你们确实很聪明,可惜我并不需要聪明人。”

  “或者说你需要的不是我们这种聪明还顽固的叫你头疼的人。”周怀瑾道。

  贾乐山笑了:“你说的不错,真正聪明的人就不该来这里。”

  “可是你来了。”周怀瑾冷冷道。

  “没错,我来了。”贾乐山认同的点点头:“所以我也算不是那个是一个聪明人。”

  他松开楚楚,笑道:“一个不聪明的人想要对付别人也只有一个法子。”

  “你想要我们死。”陆小凤道。

  贾乐山微笑道:“所以我说有时候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笨的很骄傲的人我只见过你一个。”周怀瑾也笑了,很讽刺的笑。

  对于将死之人的挣扎与挑衅,贾乐山并不放在心上。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他们老觉得自己算无遗漏,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事无绝对”这四个字。

  “就凭这些人?”周怀瑾道。

  “这屋子里最可怕的人可不是他们。”司空摘星突然出声。

  陆小凤笑道:“你是想说让我算你一个吗?”

  司空摘星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

  周怀瑾也笑了,在这样的关头,有人要杀死他们,他们却依然笑得出来,单这份从容就足以叫人另眼相待。

  周怀瑾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这回换他问这句话了。

  司空摘星道:“是朋友又如何?”

  “是朋友,你就非但不可怕,反而比这屋子里的其他人还要可爱许多。”周怀瑾道。

  司空摘星笑了。

  “看来我总不用担心那只陆小鸡变成一只死小鸡了。”

  “因为这位楚楚姑娘?”周怀瑾反手用剑格挡住那一枚金钗。

  陆小凤也同时伸手夹住了那黑衣人的剑。

  可是这屋里又不知他们两个人。

  至少贾乐山还没出手。

  周怀瑾手腕发力,将钗子向上一挑,楚楚不肯松手,便跟着向后仰去,同时周怀瑾的剑已经夹住了那个手里拿着修指甲的锉刀的老太太,而陆小凤也“咔噔”一声用两根手指头夹断了黑衣人的剑,披风一卷,暗器如雨落地。

  楚楚被贾乐山接住,他竟然会对一个女人温柔。

  像他这样冷酷的豪杰,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左右自己。

  所以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很不一般。

  但是他毕竟是一代枭雄,所以在那根金钗反方向刺中他的时候,他虽然惊诧,却也很快镇定下来,悍然出手。

  可是楚楚虽然怕的牙齿发抖,喉咙也被越收越紧,脸上却是对待将死之人的怜悯。

  这样的怜悯叫贾乐山心生不好的预感。

  因为刚刚还在攻击陆小凤和周怀瑾的那三个人纷纷调转攻势,同时击向他不同的要害之处。

  对付一个陆小凤就已经很不容易,何况还要同时对付一个周怀瑾。

  可是四个人同时对付一个已经受伤了的贾乐山却易如反掌。

  这位枭雄就这样死去了,死在了一个漏风的屋子里,死在了反水的手下人手里。

  周怀瑾收回剑,因为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杀意。

  他代替死去的贾乐山问了一句为什么。

  其实也不必问,老夫少妻,何况是贾乐山这样霸道的男人,还能是为什么?

  所以他转头又问了一句司空摘星:“请你的人不是他?”

  司空摘星也学着冲他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