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其他公会对尹鹤发出邀请,底下还有人敢窃窃私语议论，然而现在是真正的沉寂，所有人默契地将视线朝上方挪移,只是猎杀者所在区域过高过远，让他们望不真切。
A和O忘记争吵,机械地转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001身上。O是被惊的，A却是被吓的。
“001阁下,您……”A踌躇片刻,谨慎出声。
001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吵了？”
“不吵了……”
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001做出突兀举动,是为了打断二人争吵,虽然方式奇特了些,却极其有效。当下他们谁都没心思争吵,满脑子都是001目前状态。
A恭敬地坐在001斜下方位,他的对面座位是O,O见A忧心忡忡之态，故作不满询问：“001阁下,您认识他吗？您真的要招他进猎杀者？他只是个A级啊。”
001：“他不会来的。”
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却没有回答，这让他们拿不定注意,无法预测001的真实状况。
A继续旁敲侧击：“这位玩家潜力非常,如若您想要招揽他,我们也不是……”
“A。”
001无机质的眼眸扫来，让A下意识脊背一僵，寒意顺着尾椎往上攀爬,带来无穷无尽的凉意。
见A噤声，001才继续往下道：“他和夜莺关系很好？”
“……有一点，只是一点。”A委婉开口。
“那也是过去式了，不论曾经他们如何亲密，现在也只能是陌生人。更何况——”001的语调毫无波澜，冷漠得过分，吐露出来的字眼更是如冰雪坠下，他偏头看着A，如隔雾霭的银眸满是漠然，“你真以为那个废品能影响到我？”
A讪道：“当然不是。”
当下的001具有极强攻击性，这种攻击性体现在他的话语之中。A当然不怕夜莺影响到001，能影响到001的永远不是他的另一个自己。
先前001抗拒清洗记忆，无非是为了尹鹤，但001并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他深知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若是他出了纰漏，所有玩家都会葬身于此。
在短时间的接触里，001就意识到尹鹤对他的非凡意义，这种感觉奇妙到不可思议，抽象而又非具体，始终令他魂牵梦萦，像是被某种未知的不可抗力掌控。
A从许久以前就陪伴001左右，是001最忠诚的下属，但在001之上还有神，A对001保持忠诚的前提是神的旨意。神需要001时刻保持最稳定状态，将任何能影响到他的记忆格式化是最简单的做法。
在之前，清洗记忆不过是走个流程，001的记忆在清洗前后一模一样，他怎么进去的，就是怎么出来的。
这一次却大不相同。
起初是抗拒，其次001为大局选择服从，然而等他记忆清洗完毕之后，又存在许些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001像极了被强迫喊醒的、具有起床气的人，言语虽依旧冷漠，却让人感到极强的攻击性。这种攻击性是发散性的，并没有针对某个人的意思。
像是在单纯表达不满。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001感到多道灼热视线投放在自己身上，在汇聚的目光之中，001准确无误捕捉到一个人。
这个人不同于其他人眼底带着崇拜、敬畏、惊愕、尊重、恐惧，这种眼神001看得太多了，自从他有意识开始，所有人都在害怕他、远离他，仿佛他是某种肮脏的细菌，粘上便清洗不掉。
有人议论他的强大，却从没有人想过接近他。
平心而论，这张脸蛋确实漂亮得出奇，001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再好的容颜在他眼里并无两样，可在看向此人的时候，他由衷想要赞美对方。
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五官明艳深邃，冷白的肌肤细如瓷器，可对方的眉头微拧，正以一种审讯的打量视线扫视他。
001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这根本不用说，尹鹤肯定会选择猎杀者，我的天，居然是猎杀者！我是不是还在做梦？猎杀者居然招人了？”
“你看女王爵那几位，脸色都不大好看，显然没料到猎杀者会出手。如果其他公会出手抢人，他们还可以日后报复。可这是猎杀者，排名T1的顶级公会！”
“别说001阁下，随便一个O都能单挑一整个公会，要是猎杀者想要抢人，其他公会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猎杀者可是我的梦中公会，唉，尹鹤真是走了大运。”
玩家们笃定尹鹤会接受猎杀者的邀请，猎杀者联盟是梦境世界最神秘的公会，除了一年一度的《狩猎游戏》与年度晚会，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神出鬼没为猎杀者增添了神秘色彩，甚至有人将他们与梦境世界的规则联系到一起。
有人说001就是梦境的神，也有人说猎杀者公会是梦境世界下方的监督部门。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都足够说明猎杀者联盟的地位非凡。
001却不认为这位玩家会接受自己的邀请，他的眼神太过明显，带有强烈的克制。
这种克制情绪又令001不解，仿佛正在压抑某种即将沸腾的风暴，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这种奇异的氛围让对视的001感到微妙的心绪抽动。
主持捏了一把冷汗，为尹鹤的选择感到好奇，同样又有些期待。他催促着尹鹤做出决定，在尹鹤身上已经花费了足够多的时间。
尹鹤收回视线，朝前方迈开步伐，脚下不疾不徐，如同放了慢倍速的动作牵动所有人的内心。
所有人都以为尹鹤会直奔猎杀者而去，这可是猎杀者，谁料尹鹤在第三排区域就停下了，朝T5的游吟诗人走去。
当场有人低骂出声，继而是一片沸腾，他们恨铁不成钢，气得捶胸顿足。但凡尹鹤选择明日教廷又或是其它，他们都不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非得是T5的游吟诗人？
谁不知道游吟诗人公会是个吸金公会，里头玩家实力一般，赚钱能力却很强。说直接点，这就是个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的财迷公会。
渔夫只是出来凑个热闹蹭个热度，可没准备邀请尹鹤进自己公会，他还记得尹鹤对他使用精神控制套话。他曾不止一次庆幸，幸好尹鹤没有问他库房密码，否则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半个子儿都不剩。
要是尹鹤进游吟诗人，岂不是引狼入室？渔夫悔得肠子都青，果然，不是什么热度都能随便蹭的。
偏偏多道刀刮般锋利的眼眸聚集在他身上，仿佛他占下天大的便宜，渔夫有苦难言。尹鹤的技能与实力确实强悍，可在他的公会里派不上一点用场，他需要会赚钱的玩家，又不需要打打杀杀。
渔夫见尹鹤坐下了，脸色发苦，打着商量：“尹鹤阁下，您来我这实在屈才，要不您再往上走走？”
“我挺喜欢你这里的，”尹鹤假笑的样子让渔夫心中发怵，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夜莺去哪儿了？”
方才他注视了许久，都没有瞧见夜莺。
“这我怎么知道……”渔夫被盯得头皮发麻，落败投降，“他本来就没有加入公会的打算，又是自由人没有公会约束，就先走了。我的下属给我发来消息，他使用特殊手段进入了《洋娃娃》世界。”
“《洋娃娃》？”
“对的，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同一时间，他把《洋娃娃》核心道具的悬赏提高到十万。都这么久了，他还没从你手中拿到核心道具吗？”
渔夫的消息比较灵通，他一直以为尹鹤能和夜莺搞好关系，离不开《洋娃娃》的核心道具。谁能料到两人打的如此火热，夜莺竟连核心道具都没弄到手。
这让渔夫有些奇怪了，那尹鹤是怎么和夜莺搞好关系的？靠这张脸吗？还是恶味相投？
“这个道具到底有什么用。”
“里头有介绍说明和使用办法的呀，你没看吗？”
尹鹤摇头：“并没有。”
这也是尹鹤认为该道具鸡肋的缘故，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道具的作用，一直以来它都像是废品丢在背包里，若不是渔夫突然提起，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道具。
渔夫欲言又止，本不想说的，见尹鹤赖在这里不走，他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等会儿你往上走，别在我这里呆着，成吗？”
“那得看是什么事。”尹鹤并不上当。
渔夫一脸忍辱负重：“你应该知道，大部分道具效果都是公开介绍的，许多道具你甚至可以从论坛上搜到外观、功能、注意事项。但是有一种道具是例外，你不能在论坛上搜到，见过的人也很少，不知道外观、具体功能，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个道具是‘定制’的。”
“向‘神’许愿，定制自己想要的道具，满足‘神’的要求，‘神’会将道具下放到某一任务世界。至于能不能得到这个道具，就看玩家自身实力，‘神’只负责创造，不负责售后。”
“只有许愿的玩家知晓这个道具拥有的功能，因为这是他定制的专属道具。”
尹鹤：“拥有许愿资格的只有001阁下，你为什么不直接报他大名？”
渔夫脸青了又白：“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要低调点，你懂不懂。”
尹鹤朝渔夫勾了勾手，用一种神秘口吻诉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绝对算头条消息。”
“头条”吸引了渔夫，他将头压低凑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细聆听。
“我和001睡过。”
“……”
渔夫五官顿时扭曲，尹鹤自顾自往下道：“不是字面上意义的睡，是比较深入解释的睡。你不明白吗？就是需要两个人把衣服脱光，然后再……”
“等等，你不用说的这么细，”渔夫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原本不想多费口舌，终归是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敢说，你怎么不直接说你和001阁下、夜莺阁下3P过？”
这个消息太过离谱，渔夫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极度震撼下，他也忘了夜莺那边会收到别人呼喊他名字的记录。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3P并不算3P，”尹鹤沉吟片刻，格外认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睡过001。”
渔夫呵呵冷笑：“是吗？那你发表一下自己获睡感言。”
“技术很一般。”尹鹤评价道。
怎么都没想到，尹鹤竟真的顺杆子往上爬，没脸没皮程度刷新他的接受能力，渔夫嘴唇张大，最后感慨摇头：“你真是不要脸。”
尹鹤说的是实话，渔夫不信的话，他也没有办法，他站起身拍了拍渔夫的肩，示意对方让道。渔夫求之不得，马上站起身让尹鹤通过。
游吟诗人这边的举动又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尹鹤离开了游吟诗人，朝着另一个公会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是屠夫公会。
子爵知晓尹鹤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他热情欢迎尹鹤的到来，却见尹鹤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和001睡过。”
子爵：？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尹鹤叹息：“所以很抱歉，我不可能帮你对付我男人。你也趁早打消你的主意，我自己都不舍得伤害的男人，更轮不到你。”
子爵面色阴郁，他想要融合两个世界，001必须死，尹鹤此言将他拒绝得彻底。
三番五次的拒绝让子爵再也无法维持好脾气，他冷冷地看着尹鹤，冷笑不止：“你男人？一直以来都是你死缠烂打，他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了，在他眼里，你还比不上一条狗。最起码狗还会听话，而你只会招惹麻烦。”“子爵阁下，”尹鹤将子爵欲起身的动作牢牢按回坐回，含笑的语调满是寒意，“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脾气并不好。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心上人，一种是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在我眼里，是随时可以去死的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现在的你不过是A级，杀我？你有什么自信。”子爵森然道。
“我确实杀不了你，但是我男人可以。”尹鹤弯起嘴角，笑得灿烂明媚，按在子爵肩上的手不着痕迹加重。
“你要吹枕头风？”
“吹枕头风，有问题吗？”
这下子爵都笑了，“你男人？你指的是那只臭鸟？还是001？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尹鹤也笑，“能不能成功你说了不算，得他们说了算。”
子爵活了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被吹枕头风这种拙劣方式威胁，最可笑的是，他竟真的被威胁到了。
夜莺和001对尹鹤的想法，他还真拿不定主意，这俩人令人捉摸不透，不能以常理去思索考量。要是尹鹤真勾到二者其一，真有可能端了他老巢。
直到尹鹤走后，子爵依旧怒火中烧，这股烈火烧得憋屈沉闷，却不能发作，令他难受极了。
在子爵义父不曾离世的时候，他也是个关系户，不少人看在伯爵的份上对他奴颜婢膝。
以前他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对别人颐指气使，现在他遇到了更强的背景户，终于能明白当初别人对他的感受了。
“屠夫被拒绝了？”
“傻叉才不拒绝，猎杀者要是对我抛出邀请，我会看得上屠夫公会？”
众人就这么看着尹鹤继续朝上走，他终于到达花都，女王爵托腮看他，波光潋滟的眼眸透着摄人魂魄的光芒。
似是料定尹鹤会来，她提早让人腾出身侧位置，示意尹鹤坐下后，先一步开口：“你和001阁下睡过？”
“……”尹鹤问，“你看到过？”
女王爵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烟嗓极其性感，拥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那倒不是，从前你见到我，总会明里暗里警告我，让我离001阁下远点。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们睡过，还说001阁下有特殊癖好，劝我离他远点。”
这种得不到就造谣的做法，确实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女王爵眼眸微眯，有些怀念：“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这一次，以前我都把这话当笑话看，这次过后，我倒是真的有些相信，你们是睡过的关系。”
寻常人听自己的黑历史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边是想要知道的抓心挠肺，另一边又是耻辱感扑面而来，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让他不上不下，想要知道又不好意思面对。
但尹鹤并不是个容易难为情的人，相反，他脸皮很厚。
见尹鹤没有打断的想法，女王爵便继续往下说了。
女王爵和001的关系一直不错，女王爵是女玩家中的第一，001是男女玩家中的第一。同样是第一名，并且是以碾压的方式获得第一，女王爵自然想接近001，学习一下对方的能力。
要是能发展一段恋爱，那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行也没关系，朋友关系也不差。
心中是这么想的，女王爵却从未放弃过恋人关系的想法，可以看出001对她并不抗拒，只是每当她想要靠近，001都会以眼神警告。眼力见极好的她会适当打住，避免引起对方反感。
这是一次夏日，女王爵想约001一起去高等虚拟世界，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邀请失败，她却从不气馁。
接待她的不是001本人，而是一个漂亮的男孩，看起来年纪似乎不大，兴许刚成年。女王爵喜欢这种小男孩，001把不到，勾搭这种小男孩也不错。
女王爵暂时放弃勾搭001的想法，将目标放在对方身上。
天气有些炎热，但玩家并不怕热，男孩应季节换上简单的白t和短裤，整个人陷在靠椅里，将腿懒懒搭在桌面上，露出匀称挺直的大腿，冷白细腻的皮肤在日光下镀上暖光，让人想要上手体会那柔软手感，气氛染得暧昧旖旎。
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漂亮男孩这样晃悠，女王爵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感与想法，她自然地坐在男孩身侧，被男孩膝盖上的青印吸引了视线。
女王爵表现得极为礼貌：“你是来找001阁下的吗？你似乎受伤了。”
说着，女王爵便主动拿出一瓶高级药剂，散发着馥雅的药香，准备为其上药。
男孩却缓缓放下腿，以一种敌对的眼神审讯她，这样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太过熟悉，女王爵马上反应过来，这个男孩是一直跟着001跑的那位。
这次尹鹤换了张脸，所以女王爵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既然认出是这位，瞬间倒胃口，也就没了勾搭的雅兴。
将高级药剂收回，目光古怪地落在他腿上，烟嗓带有淡淡的嘲弄：“你膝盖怎么回事？你跪着睡觉了？”
女王爵曾不止一次被尹鹤嘲讽，比如001喜欢他这样的而不是她这样的，让她死了这条心，每次她来找001，尹鹤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劝她早点放弃001。
然而真当001出现时，尹鹤又会装得很乖，一口一个“姐姐”，那样子要多纯有多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最让女王爵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是001竟然真的信了，仿佛001天生吃尹鹤这套。
对面的尹鹤心情没好到哪去，又是这位，尹鹤对女王爵烦得不行，女王爵故意开口刺他，显然是在嘲讽他事多，这种小伤都不自己处理。正欲反唇相讥，尹鹤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不啊，”尹鹤朝女王爵甜甜弯起嘴角，“我是跪着被操了。”
如愿看到女王爵面上露出惊愕的神情，这张冷艳的面孔头一回因为尹鹤的话语僵硬扭曲，她眼神微动，发现001在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
女王爵却有一种预感，001绝对听到尹鹤的语出惊人，但他并没有反驳，而是自然地走了过来，取过外套让尹鹤穿好，别穿成这副样子乱摇晃。
以前女王爵不认为001会对尹鹤有意思，尹鹤的许多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小孩子，幼稚到不行，001如此强大的男人，应当找一个势均力敌的恋人，而不是当奶爸带孩子。
现在的女王爵却不得不多想，也许001就好尹鹤这一口。
*
“以前我真有这么幼稚吗？”尹鹤好奇道。
“有，”女王爵说，“像是个长不大的烦人精，现在的你变化很大。”
尹鹤：“好吧，那我得纠正一点，过去的我说谎了。”
“不是跪着，我是坐着。”
女王爵刚笑了一声，就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打断。半晌，她才道：“我收回方才那句话，你的变化并不大。和以前一个样，除了这张脸蛋，都很烦人。”
“谢谢你认可我的长相，你也很漂亮，不用因为我自卑。”
“你真的很烦人。”
尹鹤：“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女王爵微挑眉梢，讶异对方的敏锐，不过并不意外，她很少情绪外露，在面对尹鹤时，确实会表露出微弱的厌恶感。
“因为你很麻烦，”女王爵缓声开口，“如果不是你，所有意外都不会发生。我甚至会想，如果001当初没有选择孵化你，这一切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孵化？”
“是啊，论辈分来说，你确实可以喊他一声爸。”
尹鹤没有出声，显然被这声“爸”吓到了，女王爵莫名觉得心绪畅快，语调都柔和了几分。
“你真以为001喜欢你吗？别认真了，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对你的百般纵容，只是因为他选择了你，你才会降生。他认为他该对你负责，应该教导你。他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把你当作人来看待。”
“最让我感到可笑的，是李书南竟利用最后的机会诅咒你家破人亡，诅咒一个非人类失去双亲，这不可笑吗？”
“你在嫉妒。”
现在轮到女王爵哑声不语，她确实在嫉妒，在很久之前，她真心实意爱慕过001，但她并不是只知情感的人，相反，她对自己有着明确规划与目标。在利益面前，爱情确实不值一提。
因为曾经泛起的许些涟漪，让她对001一直拥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怜惜感，她知道001遭遇的一切，也明白他的付出，由衷敬佩他的同时，又对坏事的尹鹤感到厌恶。
尹鹤：“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神这么忠诚。就因为他是神，所以你无条件服从，并站在神的那边，成为亲神派，成为001的监督者。”
“就因为他是神。”女王爵说。
“如果这个神是假神呢？”尹鹤反问，让女王爵不悦地皱起眉头。
女王爵：“你不用挑拨离间，我永远不可能背叛神。”
谈话就此结束，尹鹤朝女王爵敬了个礼，态度极其绅士，继而继续往外踏着脚步，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来到明日教廷的区域。
教皇似是早就料到尹鹤的到来，朝他温和地展露一笑，尹鹤回报虚假一笑，施施然坐下。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尹鹤说，“我会帮你，但作为报酬，你也要帮我。”
教皇蓦地笑了，他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他：“尹鹤阁下，你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如若你是想加盟明日教廷，我第一个恭迎大驾，但这样含糊的说辞，我实在听不懂，还请明示。”
“教皇阁下，”尹鹤半倾过身，距离教皇很近，教皇微微恍神，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这样避让的举动让尹鹤十分满意，他近距离在教皇耳边，暧昧到不行的动作，言语却无比冰冷，“让你的狼崽子别这么看我，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教皇肩膀微怔，顺着前方目光，看到自己的下属秦英正以一种极其不善的视线盯着尹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秦英的态度都很恶劣，尤其尹鹤是以客人的身份到来。
“秦英，”等到尹鹤正身回位，教皇对上秦英目光，语调温和，“跪下。”
像是应激反应，在教皇话音刚落，秦英就跪在地面上，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巨型犬。
教皇收回视线：“抱歉，让尹鹤阁下看笑话了。”
尹鹤懒懒地翘腿，以一种后仰的姿势眯眼看他：“真有意思，下次我也试试。”
在很长的时间里，尹鹤都没有离开明日教廷的打算，众人认定尹鹤要加盟明日教廷。嫉妒的同时又感到不解，为什么尹鹤不选择猎杀者联盟？
不等他们继续费解，又是一道钟声响起，不同于先前的沉重压抑，此次的钟声空灵而又悠远，宛若从极其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而来，令空气沾染上清新气息。
所有玩家面露虔诚，目光带着令人惊悚的崇拜与臣服，他们共同转过脖颈，望向空无一物的远方，像是有神驾临此地。
主持道：“尹鹤阁下，神在召唤您，请赶快前往，不要让神久等。”
尹鹤微微拧眉，对上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他只觉得可怕。在这样荒诞的世界里，竟还会有人相信神，这还不够可笑吗？
教皇也颇为羡慕：“尹鹤阁下会许什么愿呢？”
尹鹤用着玩笑语调答复：“我要成为神。”
这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所有人都愣在了那儿，神情凝滞片刻，继而转换为责怪的不满，这是在挑衅神。
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尹鹤顺着中间台阶往下行走，他的脚步成竹在胸，透有气闲神定的散漫。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原来尹鹤早已离去。
方才他们皆被尹鹤身上的惑人气质吸引，联想到尹鹤所言，他们荒唐地想着，尹鹤确实像神，却是堕落的神，无时无刻在诱人沉沦。
这条路宽阔而又明亮，如同圣光普照大地，充满着神性光芒。
尹鹤走出去没多远，蓦地停下脚步，继而一阵利风将他笼罩，身侧被撕裂开黑色的口子，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探出，将他快速拉了进去。
黑色裂缝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依旧是鸟语花香的祥和，没有人知晓曾有一个人在这里消失，又被黑暗吞噬。
尹鹤的后背狠狠撞上一堵墙，他轻哼了一声，冰冷的金属质感握在他脆弱的脖颈上，带有危险的意味。
“我和你睡过？还有001？3P？”这声音格外傲慢低沉，又带有无法忽视的寒意，游离的五指逐渐停下，缓缓加大了力气，“你胆子可真大。”
尹鹤被迫抬起头，受到压迫的喉咙并不影响出声，他反而笑着反问：“你生气了吗？那要不我给你睡一下，等你睡完，我们两清。”
夜莺莫名其妙，这人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求饶？怎么会有人主动求睡。
有病。
夜莺的拇指按在尹鹤的下巴，将他的头压了下来，敛眸望着这张脸蛋，的确惹人怜惜。
“睡完你还跑得了？”夜莺淡淡扯了扯嘴角，扫视一圈尹鹤的小身板，这腰身未免过细，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趁夜莺没有防备，尹鹤搂过夜莺脖颈，带着他往下。夜莺以为对方要攻击自己，不等他作出反应，温湿的触感贴了上来，让他愣在原地。
尹鹤轻而易举攻进夜莺齿关，如以往那般细细搅缠，卷着夜莺的舌细细描摹，同时他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夜莺，将夜莺错综复杂的神情变化尽纳眼底。
不解，愕然，迷惑……夜莺应当想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推开他。
尹鹤想要浅尝即止，夜莺却不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在尹鹤微乱着呼吸离开他的时候，夜莺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更准确的来说是他的唇上。
精致的唇瓣因为亲吻红艳无比，似是碾碎的玫瑰汁浇灌在上头，染上艳丽的色泽，同时因为呼吸唇缝微开，唇瓣以及嘴角都透有盈润的光泽。
尹鹤并不会接吻，许多时候他都是被迫承受的那方，因此根本不用学习，只需要任由对方作为。他很少主动去吻一个人，即使去主动亲吻，对方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占据主动权。
像现在这样，夜莺任由他主导的情况及其少见，尹鹤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又或是自己技巧不行，就主动退了出来。
“怎么不继续了。”夜莺问。
尹鹤感到有些难堪，夜莺明明不记得他，却不排斥他的接吻，他无法抑制地想，是不是随便来个人吻夜莺，夜莺都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尹鹤便有些上火，他烦透了这种感觉。他的脸瞬间冷下，让夜莺愈发费解。
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这人就生气了？夜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难搞的人。
“夜莺。”尹鹤喊道。
夜莺奇怪地看他，又听到他喊：“001。”
夜莺神情微变。
最后，夜莺又听到尹鹤喊：“兰郁。”
“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想要去爱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树。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中还留下了一个可以为圣恩所达到的地方，为此我感谢你。”
尹鹤以前无法理解这句话，这是兰郁曾经夹过书签的一页，兰郁看过很多书，却很少在书页中留下记号。因为这张书签，尹鹤将这句话记了很久。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欲望的载体。”尹鹤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用力扣住夜莺的五指，力道大到让自己都感到疼痛，仿佛骨头要被碾碎，“你就是我的梦境。”
这不是尹鹤第一次被拉进空间盒子，夜莺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他是想来找这不知死活的玩家算账的，没想到先是被强吻，又是被浪漫表白。双重刺激下，夜莺似是失去思考能力。
夜莺不说话，尹鹤便拉起他的手，他见尹鹤雪白的齿关在自己下唇用力咬下，血珠渗了出来，令他喉间微动。
随后尹鹤吻着自己带有金属手套的手背，刹那天旋地转，整个空间盒子都被撕裂，等他再度回神，他们所处之地已不是空间盒子。
他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夜莺想动，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银链束缚。深邃的眉宇骤然沉下，打量着尹鹤的神情。
柔软的五指擦过夜莺面颊，他听到尹鹤轻声说：“你对我真不上心，连我的道具该如何使用都不知晓。你是不是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个道具如此没用，仿佛除了装饰耍酷，毫无用处。”
“它需要血液激活。”
以前001看他自己伤害自己，只是以为他想博取自己眼球，故意让自己受伤，又或是为了制造独处机会，类似情况发生过很多次，像是单纯又直接的小孩子。
001的确没有想过，要想让这个道具发挥最大的杀伤力，需要使用者的血液激活。
临走之前尹鹤吻了吻夜莺的脸颊，只是最单纯的亲吻，之后便不再看夜莺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不断前进之后，前方雾霭飘浮，模糊了人的视线，在混沌之中，他隐约看到人形轮廓。
他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不断怎么向前，都无法接近对方分毫。眼前之人一直与自己保持着适当距离，让他只能瞧见一个深灰轮廓。
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像是神，反倒像是幽灵鬼魂。
“恭喜你获得本次榜首，”神说，“说出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任何你想要实现的愿望。”
神的声音沙哑年迈，透有古怪的音质，尹鹤不认为这是他的真实音色，这必定经过特殊处理。
尹鹤早就想好自己的愿望了，实不实现就看对方自己的意思，同时，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对方。
“我的愿望是，成为取代你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想把后头解释完的，发现已经万了，那就只能明天了！
*
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想要去爱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树。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中还留下了一个可以为圣恩所达到的地方，为此我感谢你。
——赫尔曼·黑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