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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灵乖乖地哦了声。

  游衡转身就要离开,却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他脑海里浮现出浅灵那张漂亮又可怜的脸蛋,还是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

  “……”

  啧。

  游衡耐心消耗到了极点,转过身,大步往房间走。

  倒是想看看这人又在搞什么鬼。

  他大力推开半掩着的门,烦躁道:“要不等我哥头七烧完纸钱你再出来——”

  他的话音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浅灵弯着腰,绸带般的黑发倾瀑而下,白皙如藕的手正笨拙地系着带跟的女士小皮鞋,皱着眉头露出焦急的神情。

  皮鞋是浅口带跟的,露出整片白皙的脚背。

  浅灵平时根本就不可能会穿这类型的鞋,所以对这类的卡扣格外陌生,加上着急,手忙脚乱地将鞋穿好,已经浪费了一大堆时间。

  浅灵抬起头。

  猝不及防对上游衡带着玩味的浅笑,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

  游衡双手环胸,轻挑道:“脚真白,给我哥看过没有?”

  浅灵愣住。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他一时想不到怎么接。

  游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张扬的脸上表情微滞,轻咳两声。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脚挺白,很好看。”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嘬老婆的脚。

  ——坐等一个真香。

  ——老哥都还没入土就搁这撩自己的大嫂,好家伙,真是孝死了。

  ——dbq我有罪。我已经脑补到之后游衡这狗批抱着老婆的时候,一边抓着老婆的脚do还一边问我哥碰过你没,斯哈斯哈

  ……

  “噢。”

  浅灵虽然觉得怪怪的,听到对方特意的解释,当然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们现在不是掰扯这些小事的时候。

  他在这个副本的人设本来就是刚进门的新媳妇,如果在葬礼上迟到太久,实在太难说过去了。

  “那我们快点下去吧。”

  浅灵直起身,急切地迈开步子,却完全迟钝地记不起自己穿的鞋,忽然觉得身体的重心不稳。

  他惊慌地闭上眼睛。

  正当他以为会摔得很惨时,浅灵摔进了一个怀抱,一双有力的手箍着他的两侧手臂,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胸膛的结实。

  浅灵突然察觉到眼角湿湿的。

  竟然是被这没站稳的一晃悠,吓出了些许眼泪。

  刚过门就克死丈夫的娇俏美人,不仅特意让他瞧见颇为隐私的裸足,走起两步还摔跤进他的怀里。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凉凉的浅笑。

  “嫂嫂,我哥的尸骨还放在灵堂里,这么快就着急给别人投怀送抱,是害怕我游家养不起你一个闲人?”

  这声‘嫂嫂’喊得实在阴阳怪气。

  女士浅口小高跟的高度在七厘米左右,对于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的浅灵来说,绝对算不上友好。

  更不是他话里话外说的那样!

  浅灵垂着精致漂亮的眼睫,浓密的鸦羽遮去小半水润的眼瞳,散落的长发在柔软的腮肉旁,乌发雪肤,带着幽幽的委屈和无辜。

  凭着八字相合,好不容易从吃人一样的家庭攀上他们游家的高枝,可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两天的清闲日子,就办起了白事。

  过了门的婚事,游家当然是不会退。

  但在人人都势利趋炎附势的庞大家族中,像他这类没有任何背景和实力的人,打起为自己多找一条路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游衡并没有松开手,而是进一步抓着对方的手臂,往前重重一带。

  他的力道很大,抓着浅灵白藕似的手臂下陷出明显的弧度。

  “你第一个打算勾——搭的对象是我?如果我不同意,你又打算去找谁?”

  游衡的目光从那双漂亮又迷茫的眼眸,一寸寸挪移,最后定格在半张着的红润嘴唇上,上唇有一颗小巧圆滚的唇珠。

  无法否认,眼前的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娇弱美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游衡行事作风不成体统,在感情上却像是张白纸,估计根本就不会拒绝这样漂亮的美人。

  浅灵根本就不知道游衡心里想了什么,只觉得他的力道真的很大,抓得他手臂很痛,说出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的伤人。

  一点也没有上下辈分之间的尊重。

  既然对方不喜欢他,浅灵也当然不会赔笑脸,而是用着很认真的语气道:“我没有打算,你要是真的敬重你的哥哥,就不应该这么抓着我的手。毕竟,我是他的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合适。

  浅灵的眼睛里有水汽,却格外的坚定和倔强。

  真棒。

  主动划清界限是吧。

  游衡却不知道怎么的,听见浅灵的嘴里听到最后的那几个字,心里就说不出来的莫名很烦躁。

  说的可真好听。

  明明只是为了钱财才嫁过来的,又只和他哥见过一次。

  他拧着眉头,不太情愿地松开手。

  “你最好时时刻刻记得今天的话,别让我发现你勾三搭四,不然我会别怪我把你从这间房赶出去。”

  浅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白皙的胳膊上印着清晰的红色指痕,可见对方是有多么的讨厌自己,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放下成见。

  浅灵不愿意再多做纠缠,率先出门。

  游家的宅子属于传统的宅院。

  地面由鹅卵石好青石板铺设,山水园林,大到房屋布局,小到建筑的石柱屋檐上的雕刻,都极为精致,是标准的大户人家。

  就算是不懂风水的人,也可以通过宅院布局下判断——这处宅院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只是这白日里还轻松写意的庭院,挂上了白幡冥纸,生生地透出让人脊背寒凉的阴森意味来。

  循着人设的记忆,浅灵来到了停放棺椁的灵堂。

  刚一靠近,浅灵就听到了呜呜的哭丧声。

  乌压压的穿黑衣的人聚集在灵堂内,哭丧的人多了,声音也就跟高低起伏的歌曲一样,呜呜咽咽的,和棺椁前的香炉里数量庞大的线香飘出的浓郁白雾一同,朝着雕花的房梁上飘,久久不散。

  浅灵藏在人群的末尾。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直直落在灵堂最中央的棺椁。

  棺椁上雕刻着各种符文,两侧放着纸扎的白花和小人,通常是一对童男童女的形象,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祭品。

  棺椁正前方的供桌上,除了寻常的供品,最中央摆放着一张黑白的照片。

  眉眼修长上扬,唇薄,下颌窄收。

  线香烛火的白雾和火光缭绕下,也掩盖不住那张照片上的年轻男人俊美无俦的长相。

  浅灵看着照片。

  这就是他在这个副本里的丈夫?

  要说和游衡的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浅灵又快速地瞥了一眼那照片。

  只觉得那毫无生机的狭长眼眸像是陡然间多了几分悚然。

  等他再次回望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消失了。

  就像是他自己的一场错觉。

  “哦,游夫人终于舍得来了?”

  浅灵正在发愣,一道冰凉的男声直直朝他刺来,在场吊唁的其他宾客都寻着这道声音一同朝他看过来。

  原本灵堂里的哭丧声,在上空飘荡了几秒后换成了吱吱喳喳的讨论声。

  “这就是那个刚娶进门冲喜的夫人?”

  “游瑄虽然是游家这几代人里最具天赋的灵媒,但八字轻,根骨差,寿数自然也比寻常人浅。”

  “只可惜这美貌的新娘,长得跟仙子一样。才过门第二日,怕是连丈夫的模样都没记下,就红衣换丧服了。”

  他们全然不顾浅灵依旧是作为主人的身份,更有几道过分露骨的视线,反复地在他身上扫探,仿佛他是个物件,这些人像是恨不得透过衣衫,将浅灵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浅灵不习惯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更何况现在还穿着一身女式的旗袍。

  他垂着眼睫,蜷缩着白皙的手指,将腿侧柔顺的衣料抓出或浅或深的褶皱。

  方才出声喊他沈夫人的人再度出声。

  “既然来了,还不快去给你的丈夫上香。”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家仆走上前,将已经点燃的一柱线香交到了浅灵的手里。

  浅灵不由抬眼朝那人的方向望去。

  灵堂里多数人都是站着的,而浅灵却可以一眼从人群里,将那个说话的男人挑出来。

  他和他的嗓音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但除了冷之外更多的是覆盖着一层灰白的病郁,他没有落泪,更多的好像是一种早有预料的漠然。

  根据人设提供的记忆。

  这个人是游瑄父亲的弟弟——游云慕,也是游家硕果仅存的长辈。

  直觉告诉浅灵,对于游瑄的死因,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怎么,还要请的不成?”

  他一出声催促,浅灵连忙拨回思绪,手腕一抖,线香的灰烬落到白皙细嫩的手背,烫出几点零星的红印。

  浅灵皱了点眉。

  他端着这柱线香缓缓走向棺椁,因为高跟鞋的缘故,他走的很慢,在经过宾客时发丝随着步伐摇曳,露出圆润可爱的耳垂。

  游家这位冲喜的新娘,真是好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