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怪谈之王不想被召唤!>第22章 厄运转盘

  可还没等他问什么, 仅在象头怪物死去后的短短十几秒过后,此次梦境中的第二次危机便现出端倪。

  是在监牢门前的那些怪树。

  明明刚刚出来的时候,它们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枯树, 却突然之间随着微风慢慢摆动起来。

  两人原本要说什么的气氛立即被打断,目光不由得都被它们吸引过去,

  环境无比安静,只余细微风声。

  下一刻, 风势突然变大, 那些原本竖直向上的枯枝, 瞬间伸长,像一双双爪子,从四面八方直冲两人而来。

  宴苏和许寒星此刻还没走出多远,大约刚刚离开牢房建筑三五米,见状连忙退回门前。

  “呼——”

  刹那间, 数道鞭子一样的树枝从刚刚他们站的位置挥过,刮出利刃一般的风声。

  宴苏毫不怀疑, 如果两人此时还站在那儿, 他们的脑袋已经被这坚硬的枯枝打碎了。

  “看来这就是第二次危机。”宴苏说。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许寒星。发现他的表情也挺凝重。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外面地上的所有枯树,如果都会这样伸长枝桠攻击,那他们其实就相当于被困在了原地。

  当然,哪怕可以出门随意走动, 外面的荒郊野岭中也很可能藏着其他危险。

  但像这样连门都不能出的话,就让人不得不让人猜测,第三次危机说不定就藏在身后的房子里。

  宴苏在一瞬间想到这些, 而此时一击不中的枯树, 已经缩回原处摇了几下, 似乎准备酝酿下一次攻势。

  这次两人都站在贴紧房门的位置,宴苏本想看看如果只是站在门前,算不算在枯树攻击范围外,但显然不算。

  那些树枝很快再次带着破空声,直冲这栋建筑而来。

  现在就是庆幸,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顺手关上门。

  宴苏将半掩的生锈铁门拉开,两人迅速回到门内。

  然后就在关门的下一秒。

  “砰!砰!砰!”树枝击打在门上,发出密集的巨响。

  宴苏回过头,发现那厚重的门上,接近他们头部的位置,甚至被击打出微微的凹陷,可见树枝力量有多大。

  两人靠在门前,一阵沉默,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显然许寒星也想到了屋内可能还有危险,没有提议深入进去躲避。

  可如今身处必死的噩梦中,并不是他们不靠近,危机就不来。

  「嘶」宴苏很快听见,远远的走廊拐角后面,很深处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这栋建筑其实从外部看,呈一个非常规矩的长方形,大门开在在长方形的长边边缘,进门后,经过短小的走廊,就会来到三间并列牢房的前方,而挨着最里面牢房的就是那间疑似用来杀人的手术室,再往里并没有更多房间。

  这些区域宴苏和许寒星全部都走过,其中并没有藏着其他人,因此能发出声音的,大概就只有那已经死透了的象头人。

  “没有头了,还能复活?”宴苏与许寒星对视,两人眼中都透露出这个疑问。

  只能说,不愧是能搞出泥石流埋人操作的怪物,区区无头尸体诈尸,竟然在对比之下也显得没那么过分。

  短短几秒后,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就传出了沉重的脚步声。

  似乎那个无头尸体,在慢慢巡视,到处找人。

  宴苏皱起眉,他倒是还想在走廊拐角处再来一次上回那样的伏击,可那根狼牙棒实在太重,当时用完就被他丢在手术台大厅了。

  而且这次不出意外的话,象头人应该已经失去了他的象头,宴苏还应该打它哪?

  总感觉,还是得想个其他方法……

  正琢磨着,宴苏感觉许寒星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蛤?”宴苏看向他。

  许寒星偏头点点门外。

  “利用树枝打象头人?”宴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宴苏平时咸鱼在家,常常也打电子游戏,在游戏中,若是遇到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把其中一个引出去,利用另一个来打前者,倒也是很常见的以少敌多战术。

  可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就是两个对手间,不存在伤害豁免,也就是它们之间得是非友好关系才行。

  这世界的怪物和树精属不属于友好关系还真不好说,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倒也值得试试。

  宴苏于是冲他点了下头。

  两人全程没有说话,但仿佛有种默契,瞬间找好了自己的分工。

  许寒星冲宴苏递了个眼神,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宴苏便轻轻伸手,拧开了门锁,寂静的环境中立刻发出一声清脆的「咔」。

  走廊后面的象头人脚步一顿,接着很明显停止了慢悠悠的搜查,转而加快步伐朝两人走来。

  很快,象头人转过了面向大门的拐角。

  宴苏看到一个没有头的壮男身体,手持一把大概是随手摸到的手术钳,站在昏暗的灯光中。壮硕的身体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

  “吱嘎——”宴苏就在这时推开了铁门,然后率先跨了出去,但并没有立刻跑远,而是一闪身,让到门后。

  无需多言,许寒星也在下一刻逃了出来,而在此时,象头人——现在应该叫无头人了,也大步迈开,直追出来。

  许寒星没回头找宴苏,而是直直冲进仿佛伸着一只只魔爪的枯树林。

  无头人仅在两秒后,也迅速追出,他发现了门口原本的两人变成一个人,但也没多理会,一心跟上了唯一跑在前面的许寒星。

  他的腿粗壮又长,一步顶许寒星两步,两人一追一跑,飞快进入了枯树的攻击触发范围。

  而宴苏这会儿也没闲着,在无头人出门后,就飞快又进入建筑,他要去取那个狼牙棒,万一枯树伤不了无头人,他好用来补刀。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又回到那个大厅,好在狼牙棒还好好丢在原地,宴苏短暂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不该仗着本体无敌就随手丢掉武器,万一刚刚无头人随手摸到的不是手术钳,而是这大棒子……

  好像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最多宴苏回来得重新找个新的钝器。最主要还是有点浪费时间,如果刚刚武器在手,他其实就能直接在墙角后面再次偷袭。

  宴苏拎着棒子很快回到大门。

  此时距离他进屋也只过了十几秒,许寒星刚刚带着无头人从树林中兜了一圈。

  枯树们不负众望,再次伸出长长的枝丫,恶狠狠抽向两人。

  宴苏发现自己徒然有一丝紧张,明明这只是个逼真的噩梦,对他自己而言死多少次都毫无影响,而且感受不到疼痛,不会真正受伤,完全像在玩一款拟真游戏。

  可许寒星这时身上是带伤的,随着他快速跑动,衣服上逐渐渗出更多血来。

  由于外套是黑色,血迹其实看不太出,但宴苏的眼神比人类更好,远远就捕捉到他衣服上好几块濡湿的地方,而那外套领口处,下面白色衬衫上,也在逐渐染上血红。

  “快过来——”宴苏站在门口,抬起没拿武器的左手,掌心向上,向他伸出。

  许寒星原本要慢下去的速度,就莫名的骤然一提。

  他边跑边竭力略略低下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几束粗大枝条从他脑袋上方划过——可惜,它们并不全是击向脑后的。

  许寒星还是没有全部躲开,背部遭到鞭子一样的重重一抽,立刻踉跄向前冲了一段,而后扑向地面。

  宴苏上前几步刚好接住了他,半拖半抱把他扯回门里,险而又险避开了另一波攻击。

  而让人遗憾的是,无头人奔跑在挥舞的枝叶间,简直是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树枝根本不打它。

  宴苏只得转过身面对它,掂了掂手中的狼牙棒,无头人到达他面前只在瞬息之间,宴苏挥出棒子,这次打在了它的腿上,然而,这人腿骨又粗又硬,完全不像那颗大象头那么好揍。

  反震回来的力道,几乎震得宴苏手臂关节脱臼,宴苏又一次短暂怀疑自己,似乎不该吐槽许寒星的身体素质,明明他自己捏的这个人类壳子一样是个弱鸡。

  他退了一步,脚跟便踩在了门框上,门后面还躺着身受重伤刚被他塞进屋的许寒星。

  而无头人被敲了一下腿,也只是略略后退,下一刻就再次冲上来。

  宴苏刚刚修好自己的关节,一时有些不耐,这回他没用武器,只是平抬起手指。

  无头人已经没头了,宴苏其实也不确定它会不会受到精神力的控制,好在毕竟这是个梦,梦里的所有东西,大概都由精神力构成。

  无头人瞬间呆了一下,然后像遭遇了重击,迅速后退数步,接着手中手术钳脱手飞出。

  宴苏不愿过多浪费力量,便又退进房门,将之反锁。

  “也不知道这门能不能拦住他,”宴苏皱眉心想。

  下一刻,就听见砰的巨响,无头人整个冲过来撞在门上,铁门内侧浮出比树枝抽打更重的变形凸起。

  看起来短时间内应该突破不进来,但宴苏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它好像有钥匙。”

  而听到他这声无奈叹息后,原本撑在地上缓和伤势的许寒星努力转了转身,伸出手来,宴苏一看,他手中正躺着无头人原本揣在口袋中的钥匙串。

  “嗯?什么时候拿到的?”宴苏惊讶。

  “你打掉他头之前。”许寒星轻轻喘息着说。

  宴苏这回也不得不叹服。

  形势似乎暂时稳定了。

  “但是这样的结果,能算成功过去第三次危机么?”宴苏嘀咕。

  没有杀掉无头人,只是把它关在外面,或许能卡个bug,让转盘觉得许寒星还在被第三波危机追杀中?

  想到许寒星,宴苏才想起扭头看看他的伤势。

  只见此时地上满是鲜血,都是从许寒星背后滴落的,虽然他正侧对着宴苏,但宴苏能从贴身范围的感知中看到,他背后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不止三条。

  他脑中忽然又冒出个新想法。

  “如果并不是死于碎颅,控制转盘的怪物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出面纠正吗?更甚至,转盘的诅咒有没有可能直接被打破?”宴苏沉思。

  “我、我试过了,不会。”许寒星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虚弱地靠在墙壁上,答。

  “好吧。”宴苏只好说。

  门外的无头人因为没有钥匙,又想进来杀人,还在继续撞门,几次下来铁门已经在逐渐变形,看样子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支撑得久。

  还是得继续想新的办法拖住他。

  “我们进牢房吧,”宴苏提议。

  “牢房的栏杆也很坚固,应该还能撑一阵。”许寒星在同一时间说。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想一块去了,宴苏记得之前被关在栅栏里时,看见那些铁栏确实格外粗壮。

  但要说比铁门还能抗,大概不可能,只是目前也没别的出路,这栋建筑连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大门,另外还有个巴掌大的排气扇,但在手术台那间大厅墙壁的角落上方,大小根本无法过人。

  如今门口有无头人,门外有枯树精,两人也没有更多主意,只能暂时想办法拖延,延长生存时间。

  他们很快回到之前许寒星在的那间牢房,进入后用钥匙将牢门锁上,另外又拿起之前捆许寒星的铁链,紧紧缠上门锁处的栏杆。

  干完这些后,宴苏便坐在床边,无奈等待。许寒星没坐,只是站在和他相隔不远的墙边,揉着额头。

  等死的滋味真是不太好受,也不知道许寒星经历了多少次,有没有觉察到破局的关键。

  宴苏想了想,决定趁难得可以谈话的时间,先跟他说说自己目前的思路,尝试分析:

  “到现在为止我们一起经历的这两次梦境,我确实发现了一些共同点,一是每个梦中都会出现动物头人身。

  但没有特殊能力的低级怪物,这和现实中存在的怪物完全不同,有些奇怪;二就是室外的环境,似乎这两次幻境的位置都在同一片荒山脚下,不知道你此前经历的其他梦境,在这两点上是不是也一样。”

  “嗯……”许寒星迟疑了一会儿,答道,“这两点确实是所有场景的共通之处,但……”

  “嗯?”

  “但我不确定能不能从中找到转盘的解咒方式,因为,你知道,这是我的梦。”

  宴苏敏锐注意到,许寒星说的是「我的梦」而不是「我们的梦」。

  许寒星叹息道:“这些梦中的场景,其实都和我的记忆有关,很多建筑是我回忆中的样子,荒山则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而其他人的梦,应该也都取材于他们各自的脑中,所以我也不确定这能不能作为有效信息,从中提出通关线索。”

  原来如此,宴苏又皱起了眉。

  两人才说这几句话,外面的无头人,就已经突破了大门,随着沉重的脚步,它很快来到铁栏前,然后就发现了屋内的两人,它立刻调转前进的方向,用力摇晃栏杆。

  它的身体由于之前发疯撞门,已经残破不堪,血肉模糊,无比令人骇然。

  好在栏杆竟然很给力,在无头怪物的巨力下,也只是微微摇晃,最多从水泥天花板掉落点点沙土尘埃。

  “竟然好像可以防住。”宴苏无奈地说。

  可其实目前的局面,依然不乐观。

  就算无头人一辈子进不来,难道他们俩就能在这牢房里一直苟下去么?

  尤其这个转盘怪物那么不讲道理的样子,说不定下一刻就天降陨石,连屋带人一起碎颅。

  正想着,宴苏就听见无头人的口袋里,似乎又掉出了什么。

  他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东西被摔在地上的下一刻,他就听见许寒星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回过头,就看见许寒星捂着额头,慢慢靠着墙蹲在地上,“怎么了?”宴苏问,突然后知后觉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许寒星好像就一直在揉头。

  这会儿许寒星头上已经飞快冒出一颗颗冷汗,一时竟说不出话,好半天后,他才又急喘一下,道:

  “有,有东西……”他很快跪倒在地,蜷成一团。

  “什么?”宴苏惊讶,蹲下来把手放在他头顶,尝试把精神力触肢探了进去。

  结果下一刻就悚然发现,许寒星的脑子中,不知怎么,竟爬着一截虫子一样的东西——它大概原本只是蛰伏在脑子上面,但无头人身上的小盒子掉下来后,它就开始用力往皮下钻。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们醒来之前?”宴苏惊愕。

  他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里,果然也有一条,只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之前一直没发现。

  可这,也太犯规了。

  泥石流好歹也算利用了环境的天然特点,起码有理可寻。

  可这东西是不是来的太奇怪?真就为了达成诅咒目标,完全不顾逻辑吗?

  宴苏无语至极地被许寒星攥紧了手,然后就听到无头人怒砸栅栏时,一个不小心,踩倒了那快像是控虫用的小盒子。

  “啊——”

  。

  宴苏又一次从现实中醒来。

  “呃……”这回他忍不住瞟了那茶几上的转盘一眼,面色不善。

  尝试了两次,正经线索没怎么发现,倒是认识到了这破怪物蛮不讲理的本性。

  宴苏其实有点玩累了,他决定再尝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找不出正规收服途径,他就准备考虑直接毁坏它。

  一个商场搞坏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商场重新建立,宴苏也不是那么怕搞出大动静。而他还愿意再尝试一次,主要是因为许寒星,刚刚知道这些噩梦是由他的记忆构成,宴苏便忽然想再看看,他的梦里还会出现什么。

  又是几秒钟的转盘转动时间。

  这次他停在了名为「吊死」的格子中。

  视野恢复,宴苏发现自己靠坐在一个小木屋里,周围脏脏破破,像是个柴房。

  这回许寒星也靠在屋中的另个角落,他背上的伤经过梦境重置已经好了,但转盘造成的那些还在。此时整个人靠在墙角,上半身毫无力气地耷着,还没醒来。

  而绑住两人的这次只是区区草绳。

  宴苏轻易解开了捆缚,这次没第一时间叫醒许寒星,自己先进行了简单观察。

  然后就发现,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和他看过的某些乡村种田剧中放杂物的屋子差不多。

  角落有些干茅草,墙边靠着些竹制工具,其他就没什么,屋子又破又冷,四处漏风。

  “为什么许寒星小时候会生活在有乱葬岗、有牢房、又有普通柴房的荒野中?”宴苏琢磨,“还有动物头人身的怪物是怎么回事,他还没说。”

  他轻声走到木屋的门前,尝试推了推。

  果然锁住的。

  宴苏又把眼睛凑到门缝边。

  透过木板间较大的缝隙,他很快看清外面——有不少人。

  可又都不算人,门外竟全是一个个长着各种动物头的村民,这时正集结在一起,似乎在准备干什么事。

  联想到这次梦境的主题,宴苏猜,他们想干的事,很可能就是吊死他们二人。

  但这怪物也太多了,光是一个就很难缠,现在门外少说有十几个,这次该怎么逃?

  宴苏无言叹气。

  调查异常事件这活果然不是谁都能干的,怪不得调查局一直人手不足。

  尤其像许寒星这种从不摸鱼一直冲在一线的,光宴苏遇到的他就已经经历好几次必死之局了,能活到现在,真是幸运。

  宴苏揉揉额头,转过身,发现许寒星已经醒了,但双眼失焦,看着虚空中某个角落,似乎还沉浸在上局被虫子钻爆脑子的后遗症中。

  “还撑得住吗?”宴苏上前给他解绳子。

  这回过了好一会儿,许寒星才缓过来,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的梦里这些村民都长怪物的头?”宴苏想到刚刚没聊完的话题。

  许寒星又反应了数秒,顿了顿说:“我儿时的村落有一种习俗,每年到了祭祀的日子,大家就会戴上自制的动物面具,为村子祈福。”

  “小时候的我,觉得他们的面具很可怕,可能是因为这样,在转盘产生的噩梦里,他们才会化为恐怖的怪物。”

  宴苏感觉到,许寒星大概也死累了,不再第一时间想办法逃生,而是利用开局时间尽力休息。

  许寒星没有尝试站起来,脑袋继续歪靠在墙边,只是眼睛又慢慢挪了挪,没有抬起。

  但覆在睫毛阴影下的目光显然又偷偷望向了宴苏靠得极近的身体。

  “怎么了,为什么看我?”宴苏任由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轻声问。

  “呃……”许寒星睫毛就微微颤了一下,忙移开目光,忍不住轻抿了一下嘴唇。

  宴苏感觉自己的胃口又被吊起来了。

  正想再追问一番,但就这时,木门响起了从外头打开门栓的声音。

  “叽里咕噜”村民们一进来,就开始说些听不懂的话,惊讶地对两人指指点点。

  宴苏只得将注意力转过来,连蒙带猜,觉得它们大概是在说为什么绑着这两人的绳子开了。

  片刻后,它们重新给两人系上,然后分成两组,分别薅着俩人出了门。

  宴苏尝试挣扎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和前面两次怪物一样,力气也是奇大,数量又多,如果不恢复本体,应该很难脱困。便懒得再试,准备这次就先躺平看看事情怎么发展。

  如果实在找不到收拾转盘的方法,要是能多看到一点许寒星的秘密,就也还行。

  两人就这样被带到了村后的荒山。果然又是那熟悉的发生过泥石流的山。

  这就是许寒星儿时生活的地方。

  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停在山脚下,而是直接上了山,梦中的地图显然与真实不同,似乎没怎么走,一行人就到达了山顶。

  村民们依旧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很快达成一致,分别给他们两人脖子上套了个绳结,绳子很长,另一端系在了山顶的枯树上。

  “这是打算拴着脖子把我们推下山吊死么?”宴苏心想。

  他转头看看许寒星,发现许寒星双眉难受的皱起,依然一副忍耐头痛的样子。额角又出了很多汗,目光又有些迷蒙。

  好像自从进了这次的梦,他的反应速度就一直和之前不一样,总像慢了几拍,难道是转盘随机损伤到他的脑子了?

  宴苏试探着探查许寒星脑壳,发现果然里面乱七八糟,皮下组织上布满细小伤痕。

  两人很快被一堆村民推站在山崖边缘,许寒星盯了几秒脚下的千米高空,迟缓地抬起眼睛看向宴苏。

  宴苏于是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会有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眼神反而让许寒星的目光泛起波澜。

  宴苏感到背后被人重重一推。

  逃生已经逃累了的他丝毫没有反抗,与许寒星一起,如同蹦极一般坠下了山崖。

  宴苏感到冷风扑面而来,仿佛刀割。

  他很快用外放的精神力做了层薄薄的保护罩,笼住他们二人。

  于是接下来感觉就舒服多了,宴苏甚至悠闲地欣赏起了山中的景色。

  不得不说,俯瞰的角度下,这绿意很淡又没什么花的荒山,竟别有一丝宁静适合隐居的氛围。

  宴苏隐约记起,自己初来HAN星时,似乎也是将传送门开在这样一座安静悠闲的深山中。

  经过消耗巨大的空间跳跃,哪怕是他,也在山中休息了两三年,才重新回到人类社会。

  略怀念了一下,脖子上的绳结便用到尽头,即将绷直。

  宴苏便轻松挣开捆缚,取下吊绳,然后用精神力拖住自己和许寒星的身体,使两人平稳落了地。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由于突然陷入回忆,而忽略了身边是个普通人,他竟然当面毫不掩饰施展能力!两人已经回到地面。

  宴苏尴尬地回头看许寒星的反应,却发现他好像在刚被推下来的时候,就又陷入了昏睡。

  由于没有了自主意识,许寒星一挨着脚下的土地,就整个人软倒,紧闭双眼却还是眉峰紧蹙。

  宴苏忽然又有一丝丝莫名失望,要是他没晕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还是装没看见吗?

  这么想完,宴苏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

  自己肯定是最近被许寒星吊胃口吊坏了,一般情况下,他还是得尽量避免被普通人发现异常才行。若刚刚真被许寒星看到什么,那他该考虑的,或许应该是对这个人进行比对差点挖他眼睛的超市阿姨更高程度的洗脑。

  宴苏混迹在各个星球的人类社会,成百上千年,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真实马甲被普通人知道。

  他面带探究凑近许寒星,扳过他的脸,认真检查,最终确定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宴苏便把他扛起来,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进。

  按套路来说,经过这一次危机还没死,很快就会有新的找上门。

  宴苏时刻留意附近是否有异常动静。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许寒星失去意识,整个世界忽然就变得和平而安静。

  追杀似乎停止了,周围的枯树没有成精,山顶没有砸下什么陨石,两人脑子里也没被装奇怪的定时装置。

  宴苏沿着山路溜达了几分钟,又莫名绕回了之前山脚下的小村子旁边。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间距离其他房子很远的破落草屋。

  住在这里的人,就很像是遭到了全村人排挤,才会在这么远的位置安家。

  宴苏路过,发现草屋甚至没有门,就顺势多瞄了几眼。

  而下一刻就惊讶的发现,这似乎正是许寒星小时候的家。

  屋里家具只有零零碎碎几件,虽然小屋本身就不大,但仍有许多处空着,可泥土地面上,却残留着曾经有过更多家具的痕迹。

  不难让人联想到,是这个小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因而被人几乎搬空。

  宴苏把肩膀上的许寒星随手放在屋中的木床上。然后凑近那个让他认出这是许寒星的家的物品。

  那是一个靠在墙边的,简陋的骨灰盒,盒子边,放着的一张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的照片,女人从长相看,与许寒星有几分像,清秀漂亮,二十出头,应该是他的母亲。

  至于这个小孩。

  宴苏拿起照片,拇指擦过那双从小就十分漂亮的眼睛。

  他忽然就觉得,这个幼年许寒星十分眼熟。

  宴苏抬起头,皱眉思索。

  然后就觉得,这个荒山也很眼熟,这个村子也很眼熟。

  他立刻想起是在哪遇见过他了。

  那是自己刚来HAN星的头几年。

  当时,宴苏因为时空传送,耗尽能量,只能留在那清净的荒山野岭休养生息。

  而那座山的山脚下,生活着一群信仰山中神灵的村民。

  在他来的第一年,就曾遇到数个戴着奇怪动物面具的成年人,抬着被迷晕的,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小女孩,放进山洞,意为将她献祭,嫁给神灵。

  可宴苏知道这山上根本没有神,那处山洞,只是个蛇洞,如果没有人管的话,那小女孩当晚就会被蛇群吞掉,尸骨无存。

  宴苏不清楚在他没来的那些年,是否每年都有这样的小女孩被丢上山喂蛇,而不明所以的村民次日再来洞里看,肯定会发现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就还真以为神明显灵收下了这个未成年妻子,于是纷纷跪地高呼,然后明年再来。

  当时就住在山洞附近的宴苏,当然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眼前乱搞这种封建迷信的事。

  于是就随手打发当时俘虏的几只低级怪物,让它们抬着小女孩,送去不远处城镇中的福利院门前。

  村民们不知道这事,还以为神灵照常收了他们献祭的新妻子,而被送走的女孩也没回来过,应该已经在城里过上了新的生活。于是皆大欢喜,宴苏也没对这种一年才会发生一次的事过多在意。

  后来直到宴苏住在山里的第三年,他遇见了许寒星。

  那年也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已经被村里人用光了吧,当宴苏注意到献祭仪式又开始了,才发现,这次被送过来的是个约莫八九岁小男孩。

  虽然是个男孩,但面容白皙,眉眼精致,穿了一身红色,比大多数山里的小姑娘都好看。而他似乎也比之前的孩子机智,宴苏发现他并没被真的迷晕,只是假装昏迷,闭着眼睛,任由村里人抬上山。

  可是,这不方便他抬人去福利院啊。

  宴苏就觉得有点麻烦。

  他那时候还没有人身,因为上一个身体在穿越时空过程中坏掉了,新的身体还没捏。

  正犹豫要不让小弟把他打晕算了的时候,漂亮小男孩已经从蛇洞中爬起来,并且解开了绳子,正在逐渐深入洞中。

  虽然此前在假装昏迷,但他似乎并不抗拒被献祭过来,此时也没有逃。

  他幼小的脸上充满恐惧,和希冀,他在主动寻找神灵。

  宴苏于是产生了一点面对幼稚小孩子的头痛:这孩子再往前走,可要直接掉进蛇窝了。

  直到小许寒星一脚踩碎陈年白骨碎块,惊恐跌坐在地,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群幽幽注视他的蛇中间时,宴苏鬼使神差,隔空伸出一条能量体的触手,幻化出一个「他想象中的神明」的样子,从身后拉住了他。

  再之后,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后续,小孩好像之前就经历了不少生活和心理的创伤,加上被洞里的场景吓到,san迅速见底,宴苏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了一下他的精神,便喊了小弟将他送走。

  只是这孩子当初身上还穿着由女式改成男式的红色嫁衣,总不能让他穿着这个躺在福利院门前,因此宴苏顺手把那喜服扒了,随手找了点破布,把他一包。

  此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倒是当时用过的神明形象,被宴苏保留了下来,他喜欢捏好看的人,而这个好看的小孩,对神明进行脑补出来的形象,果然也十分好看。

  宴苏微微改了改,便一直作为自己的人类身体,用到现在。

  “所以,许寒星就是当时那个小孩,他之前那些奇怪表现,是因为认出了我的脸?”宴苏沉思。

  可他每次出门,都会戴口罩,与许寒星相处时,也一直没摘过啊。

  而且当年宴苏给那孩子下过精神干扰的,他不该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自己的样子。

  疑惑了一会儿,宴苏忽然发现自己又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这张脸从一开始就是从许寒星的想象中来,那无论他记不记得,再次见到的时候,哪怕只见到一双眼睛,也必定会怀疑。

  “这……”宴苏蹙眉,却感觉更想不通。

  许寒星目前26岁,已经成年,并加入调查局,专职收拾怪物。

  按常理推测,他肯定已经在接受了城镇素质教育后明白了儿时那些献祭啊神啊啥的都是封建迷信,这世上没有神只有怪物,且怪物还经常对人类社会造成危害。

  那他现在如果认出宴苏,难道不是会觉得他就是个伪装成神灵、每年都残忍吃掉一个小姑娘的邪恶怪物么,不得杀之而后快?

  为什么现在看来反而是相反的态度?

  宴苏伸手捞起许寒星,又感觉一阵迷茫,明明感觉是破案了,但怎么疑惑反而更多了。

  如果许寒星对他抱有的是敌意,他倒不介意把人丢在噩梦循环里,等他精神崩溃,再去收回转盘,一次解决两个敌人。

  但许寒星明明……

  宴苏低头看了看他。

  这时许寒星正蜷在床上,似乎在昏睡中仍忍受恐惧与头痛的折磨。苍白的面庞与17年前的小男孩逐渐重合。

  宴苏忽然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他试探着将手覆在许寒星额头上,用精神力抚平他受的伤。

  许寒星很快平静下来,眉宇缓缓舒展开,往常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透出一丝向往和虔诚。

  宴苏看到他紧闭的眼中,似乎渗出一点水光,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稍稍张开,宴苏凝神细听,便成功捕捉到一道轻轻的叹息:“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