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沈临溯全然将冯家父子当做空气,俯身凑近秦鹤文耳畔,口中呼出的灼热气息攀附上秦鹤文耳廓:“没胃口的话, 我送你回去。”

  秦鹤文握住沈临溯的手背摇了摇头, 沈临溯微愣, 望着秦鹤文眼底多了担忧和顾虑,心里乐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 冯浩文抄起椅子就要往两人身上抡, 反被沈临溯闪身抬脚踹了个人仰马翻。

  沈临溯牵起秦鹤文的手:“我车就在楼下, 秦总要是不介意我送您回去?”

  看着眼前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的余地, 秦鹤文叹了口气, 起身与沈临溯一道离席。

  此时走廊上, 楼下,院子里,保镖横七竖八的躺着, 颇有一种凶案现场的既视感。

  秦鹤文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心中不住思虑, 这村子位置偏僻, 周围无人居住, 除去那栋亮着的小洋楼,一眼望去周围少有灯火,紧接着沈临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得有人出来观望,说是私厨,端上来的菜色都很常见, 没有一般私厨中有新意的特色菜。

  细细琢磨过味来, 这根本就是冯远望为他准备的一出鸿门宴。

  所有的布置让冯远望一开始的说辞站不住脚, 秦鹤文紧蹙着眉心, 回头再望那栋亮着的洋楼,后背附上渗人的寒意。

  “秦总,我们回去吧!”

  秦鹤文木讷地点了点头,依旧在思考着这顿饭的意义,紧接着「滴」的一声车锁开启,秦鹤文如梦初醒般回过头:“啊,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事情都忘了问你车在哪,要不我先陪你去取车吧!”

  “我没车,朋友送我过来就跑了,”沈临溯尴尬的笑了笑,“我能蹭秦总车回去吗?当然要秦总不方便,我自己也可以走回去。”

  在饭桌上,秦鹤文才想起沈临溯是谁,上楼报、警确实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在冯家才是,又或者说之前醉酒。

  这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对他过分关注,相遇一两次算是缘分,但接二连三的缘分就是刻意为之。

  沈临溯见秦鹤文看着他久久不说话,心里明白秦闵的转世天生就带着讨厌他的BUFF,单凭这两次就想把原本为负数的好感刷回来没那么容易。

  此次下凡本就是为了守护秦闵渡劫,何必去妄想和秦鹤文走近。

  可现在说有车也不合适,沈临溯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走回去就行了,刚好可以锻炼身体。”

  秦鹤文道:“我送你去。”

  沈临溯干笑道:“不用麻烦,我一个人走着回去也……”

  “上车。”

  闻声,沈临溯赶忙上副驾驶座坐好。

  秦鹤文拉开车门,还没上车,手按压住胃部倒吸了口寒气,伴着车中的内置灯光,那张脸血色全无,上车抽拉安全带的手颤抖的厉害。

  见秦鹤文脸色难看,吓得沈临溯一把握住秦鹤文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像被冰水中浸过一道。

  秦鹤文道:“拉开副驾驶座的抽屉有止痛药。”

  沈临溯点头去找,翻出一板药丸,扣出颗胶囊递到秦鹤文唇边,秦鹤文齿间接过胶囊咬开,苦涩的粉末顺着唾液深入咽喉。

  车内冷光落上额间渗出的细汗,秦鹤文昏昏沉沉地靠着驾驶座的作为,按压着腹部的五指间绽开一条条褶皱。

  止痛药没那么快见效,秦鹤文胃里依旧灼痛难受。

  沈临溯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探身进去帮秦鹤文解开安全带,正要将人从副驾驶座抱出来,秦鹤文一把按住沈临溯的手臂低声道:“你干什么?”

  “抱你去副驾驶座。”

  “止痛药一会就会见效,回去坐好。”

  沈临溯扶着车门叹了口气,没想到秦闵的转世脾气也一样执拗:“秦总,说真的我不太放心把生命交给你这个病人,这山上弯弯绕绕,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转弯把我俩带到山下怎么办?”

  秦鹤文也觉得沈临溯这番话有理,思虑片刻后,对向沈临溯的双眼道:“会开车吗?”

  “会,当然会,我驾龄至少八十年以上。”

  秦鹤文手扶着方向盘,强撑着坐起身来:“八十年?亏你敢说。”

  一时失言,沈临溯笑容尴尬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夸张句,我的意思是想说,我开车你尽管放心就好,车神,这种山路我跟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没差别。”

  “行,你来。”

  秦鹤文松开方向盘,将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沈临溯。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两样状况都糟糕透顶,秦鹤文坐上副驾驶座手摸索着安全带扣上,头斜倚着车窗,脸色丝毫没有因为止痛药的加持有所好转。

  上车前对于有关于沈临溯的事情满是疑问,现下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微阖的双眼望着车灯冲开的黑色深渊,耳畔响起了悠扬舒缓的钢琴乐,秦鹤文转过头看向沈临溯。

  沈临溯道:“听点音乐有助放松,你先闭上眼睛睡会,我们一个小区,到了,我叫你。”

  秦鹤文无力的点了点头,哪怕再一睁眼被沈临溯卖了也罢,身体已经无力去顾虑思考过多。

  此时,小洋楼内。

  两个保镖正帮冯浩文揉捏着青紫的后背,疼得冯浩文伏在椅子上叫得撕心裂肺:“妈的,都怪你们这几个废物!一个人就把你们都给打趴下了,我爸花那么多钱请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吗?”

  “少爷,对不起!”

  随着保镖掌心的力度,冯浩文惨叫了一声:“艹,轻点!”

  冯远望斜了一眼冯浩文皱了皱眉头,罢了罢手示意保镖将冯浩文带下去。

  他站在窗口看着冯浩文被保镖扛远,才转而望向坐在一旁的老师傅:“您看,让他在冯家落下气基本没这个可能,林师傅你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我逃过这一劫。”

  “难,冯少是冯家族谱上的人,必然会死,所以我当时就跟冯老板您说过冯少只是引子,靠他做引,才能让你另一个孩子成为替死鬼,当时你找我时,我就说过,这事有点复杂,要不是你出了大价钱,这种极损阴德,我是不愿去做的。”

  恐怕连冯浩文都没想过,当着他的面口口声声说为了他才做这一切的父亲,其实只把他当做了引子,一剂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必须要用到的药引。

  冯远望眉心紧蹙:“难道除了让他心甘情愿在冯家住下,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林师傅点了点头,细想后又摇了摇头:“也有其他法子,那法子太过强硬,冯老板得给我一年的时间,但这法子成不成很难说,最好还是让替身自愿在冯家落下气,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冯远望愣了半响看着林师傅认命般地点了点头:“行,那就麻烦师傅了,这事办成了,多少钱我都肯给你。”

  林师傅:“冯老板,两位少爷都是你的亲生骨肉,这种事一旦定下来就回不了头了。”

  冯远望看了一眼林师傅,冷笑道:“我要能从这诅咒里逃出来,孩子只要我想要,还可以再生。”

  为有钱人处理过奇怪的事情太多,林师傅早已见怪不怪:“行,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先祖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能知道那东西的事情,了解它与冯家有什么仇怨,我更能对症下药。”

  冯远望一愣,望向林师傅时,眼神中多了丝顾虑。

  提到要杀子续命冯远望都坦坦荡荡,可提起地下的东西,冯远望反倒有些为难。

  林师傅笑了笑:“冯老板找上我,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我处理过不少,口风紧得很,为了之后事情能成,还是希望冯老板能多少与我透露一些那地下东西的身份。”

  “就是一个占着与先祖有几分情谊,而死缠烂打的戏子。”

  “戏子?一个戏子哪有那么大的怨力来运转这运财局,请问那戏子与冯家老太爷是什么关系?他和冯家又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这戏子与冯老太爷的往事,冯远望脸色一沉,面露不快道:“戏子就是戏子,下九流的玩意儿,能跟冯家有什么关系?攀高枝,心贪,活该落得这种下场。”

  “不应该啊,这地下的东西怨气太重,要只是……”

  冯远望听林师傅还要说下去,赶忙呵斥道:“林师傅,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自作自受,那个时候对冯家来说也只是一条贱命而已,林师傅见多识广,这种情况应该见过不少吧?”

  林师傅看着冯远望不愿多说,点头应承,有关于那地下东西的事情倒也没再多嘴深究下去。

  ……

  秦鹤文醒来,车停在医院门口,沈临溯刚解开安全带,一转头对上秦鹤文疑惑的眼神,沈临溯笑道:“我刚想叫醒你,没想到你就醒了,你说我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不是回小区吗?”

  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沈临溯取下放在了副驾驶的抽屉里,前方所视之物模模糊糊,敞亮的大门外有人来来往往,秦鹤文眯起双眼试图聚焦,许久才看清不远处的红十字标识。

  不等沈临溯回应,他蹙紧眉心,又道:“来医院干什么?”

  沈临溯无奈道:“你胃疼的脸色都变了,真以为止痛药包治百病?”

  “我还有工作没有……”

  “我明天还有戏拍,”沈临溯看了一眼那张与秦闵相似度极高的脸,小声嘟囔道:“就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要是事情解决,你能多陪我几年也是好的……”

  秦鹤文:“你说什么?”

  沈临溯立马看向秦鹤文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秦总,你要是身体垮了,赚再多钱也没用,听我话,到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早发现早治疗嘛!”

  面对沈临溯热情的话语,秦鹤文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下车,刚走到门诊室,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病床冲了起来,秦鹤文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对方脖子上血肉模糊,看不清胸口是否还有起伏,但是单看脖子上的伤口,怎么都不像是需要抢救的活人。

  沈临溯道:“秦总再看什么?”

  秦鹤文摇了摇头:“没什么。”

  之后秦鹤文在急诊那边开了一张明天一早做胃镜的单子后,拎着缴费单再度看向沈临溯时,多少有些无奈:“沈先生,胃镜明早空腹才能做。”

  “那明早我陪你……”

  秦鹤文叹了口气道:“不用了,你明早不是还有戏要拍。”

  沈临溯道:“没事,我陪你好了,我不跟着你,你明天不来怎么办?”

  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婆婆妈妈,秦鹤文无奈道:“晚上我拿着胃镜结果敲你家门,可以吧?”

  “好,那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你还真敢应,”秦鹤文看了一眼缴费单,回想起不久前饭桌上的事,有些话不得不说,“沈临溯你知道今天在那栋小洋楼里得罪的是什么人?”

  “知道。”

  秦鹤文轻笑了一声:“知道你还敢招惹?沈先生在片场的日子已经够难受了,得罪了今天这位以后的日子更难……”

  “无所谓,姓冯的要真有本事就弄死我,”沈临溯说着,脸上流露出笑意,“不过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挺开心的,特别是看见你关心我的时候。”

  秦鹤文无奈的用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沈临溯知道秦鹤文再说自己没脑子,他浅笑着凑近秦鹤文身边:“我脑子好得很,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特别对于和你有关的事。”

  秦鹤文叹了口气,心中更加确信这沈先生脑子不好。

  正在这时,两个护士从抢救室那边走了出来。

  “那人都没救了吧,还要那么多人进去……”

  “没办法谁让那人是冯家二小姐,冯家那边说一定要抢救的。”

  “说起冯家,前两天也有一个冯家人,算算近两个月来,冯家都死了五个人了,该不会是什么诅咒吧?”

  “呸呸呸!越说越吓人,我还得值夜班呢!”

  听着两人的交谈,秦鹤文眼神注视着两名护士走远,心里突然间有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冯远望一直纠缠不放,有没有可能跟冯家发生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