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嗅到的不再是浓烈呛人的黑烟, 而是消毒水味。
未烟躺在病床上,抬起小臂镇着隐隐作痛的前额,目光微侧, 就能看到半透的帘子后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人。
他醒了有一会儿了,查房的医生都走了两拨。
祁燃还在昏睡。
医生说祁燃虽然吸入大量浓烟,但年轻人身体好, 没伤到肺,因为轻度的一氧化碳中毒,当场昏迷了片刻, 没有到休克病危的程度。
与其说他现在睡不醒是昏迷, 不如说他这是太累睡着了。
反倒是未烟的伤更重一些。
火灾发生的时候,他被威亚丝吊在空中,没来得及安全降落,是从半空中跌下的, 小腿和脚踝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手臂也因为被椽木压了太久,肿的很厉害,要不是祁燃及时挪开重物,他这条手臂恐怕就要坏死截肢了。
脱离了生命危险, 未烟却越来越乱了。
到底是什么理由, 才能让一个认识了仅仅半个月的男孩子, 为了他闯入火海, 不顾危险?
绝对不可能只因两家早年的口头姻亲。
那会是什么?
未烟想得头疼,皱眉撑着额颞,不由自主地想起火海中, 少年执拗又受伤的眼, 看着他, 对他剖白,又吻了他……
唉。
未烟忍不住叹气。
比起对直男而言,难以忍受的同性亲吻,让他更焦躁的是祁燃的固执。
固执地靠近他,围在他周围,还不顾危险,闯进火海救他。
似乎某种他不得不承认的东西渐渐浮出冰面。
就算他不理解又怎样,那东西摆在他面前,逼他看着,听着。
对他说:你以为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做到奋不顾身去救你?你以为他只是不怕死吗?他那是怕你有危险,是担心你,是喜欢你……
“……”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未烟拔掉充电器,发现之前电量耗尽关机的时候已经错过十几个电话了,大多都是周锦打来的。
他接了电话,不由放低声音,极慵倦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周锦紧张地说:“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都快急死了,但这个医院怎么说都不让我进来,你怎么样了?”
未烟抬眼看着医疗器械上「济康」logo,就明白了。
这家私人医院是祁家的产业,无论是医生资历,还是医疗手段和器械设备,都比一般三甲医院先进很多。
祁燃既然出事,祁家人肯定不会让他在其他医院治疗。
那自己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未烟问道:“火灾发生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出事吗?”
周锦:“有几个人被烟呛到了,轻度一氧化碳中毒,都没什么大碍,火烧起来的时候,其实还没那么严重,导演制片配合警察调查了现场,说是道具弄错了,误入的那批沾了酒精,一点就烧到控制不住。”
这本是一场师尊被玄火烧死的戏份,却出了意外。
如果说道具出错,那是巧合,那他身上的威亚丝呢?当时他被放下了一半,威亚就卡住了,火势最先蔓延到威亚操作区,操作人员不得不撤离,导致他直接从半空中跌下,落地的位置还是火场中央。
这不会是巧合。
未烟心底似有了判断。
周锦说:“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未烟摇了摇头。
他自己的事情,不想牵扯任何一个局外人。
门外走廊传来护士脚步声。
未烟对周锦说明了自己情况,让对方不要担心,就挂了电话。
点开手机一看,弟弟未阑给他打了电话,还发了信息,但他感觉很疲惫,并不想回电话,就回了一条短信报平安。
门被推开。
隔着屏风和帘子,小护士不知道他醒着。
“祁小少爷被带到这里治疗,我能理解,但我们医院不是不接诊普通病患吗?那个人是?”
另一个护士压低声音说:“你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人被救出来后,他俩就抱在一块,都昏迷了,还不撒手呢,怎么都分不开,就一起带回来了。”
“啊?”小护士吃惊捂嘴。
“那后来是怎么……”
“当时啊,小少爷昏迷不醒,完全没意识,但另一个帅哥腿骨断了,还要手术,急得副院大喊一声「小少爷,你再不放手,他就要截肢了」。”
小护士惊叹:“这就松手了?”
“昂,不可思议是吧?我有时候都觉得小少爷是在装晕。”
“为啥啊?就为了多抱会儿?”
“可别乱说,现在的男男关系,谁知道呢?”
小护士压低声音唠完嗑,要准备的吊水药剂也差不多了,掀开未烟床边的帘子,端着托盘走来,就对上对方那双沉静冷锐的凤眼,差点吓得摔了托盘。
小护士尴尬地张了张嘴,干脆快速地替人换了吊瓶,转头就要离开。
一帘之隔的另一张病床却忽然闹出动静。
“小少爷,你这是要干嘛啊?”
少年蓦然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往外冲,但他躺了太久,腿软发虚,一站起来就头晕,还没走到门口就差点摔倒,扶着墙才稳下来。
护士焦急地扶住他。
他用太久没滋润过,干哑的嗓音颤抖着说:“我……我是不是又回去了?”
护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祁燃又紧张地问:“你们是在失火的别墅找到我的对不对?”
是在失火现场没有错,但不是别墅啊。
护士慌了神,点头又摇头的,急坏了祁燃。
祁燃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冷静不下来:“他呢?找到我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在火里面,你们救出他没有?”
看着祁燃疯疯癫癫的模样,小护士劝他:“小少爷你冷静点,先躺回去好不好?我们慢慢说。”
“不!”
祁燃急红了眼:“你们是不是没找到他?他就在别墅里,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
“……”什么别墅啊?
看着小护士不说话,不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祁燃心底蓦然凉了大半截。
他声音抖的厉害:“是不是,没有救出他?”
“?”
“我去找他!”
小少爷似乎陷入一种极绝望的境地,他将门摔地「哐当」一声,就要往外冲。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祁燃,回来。”
那声音就像是光凝成的丝线,将即将堕入绝望境地的少年勒住。
祁燃站在门口愣了片刻,近乎以为是幻听。
这一觉睡了太久,做了很多梦。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梦境过于真实,就容易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重生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呢?
梦醒了,他回归现实,面对的依旧是未烟葬身火海中,而他来不及救他,冲进去后便在浓烟中昏迷。
所以,因为遗憾而不愿醒来。
在一场漫长的梦境中,以为自己重生,以为自己回到很久以前。
一切都可挽回,一切不必遭遇,一切重新开始。
他只明白了一点,如果重新开始了。
他依旧不可能不喜欢未烟。
依旧逃不开这个男人。
依旧想要招惹他。
“祁燃,你过来。”
男人冷锐的,命令一般,不可抗拒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彻底将在梦境边缘徘徊的祁燃拽回。
祁燃回头。
洁白的布帘被掀开,穿着病号服,面容苍白的青年正半躺在病床上看着他,剑眉微皱,凤目黑沉。
在……看着他。
祁燃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刚刚有那么一瞬,真以为未烟在火海中丧生了,眼底都是湿意,就快哭出来,这下子,这个人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足尖往回挪了几寸,然后……
干燥的喉咙低声:“未……烟?”
“嗯。”
像是一阵风,忽然掀飞隔帘,未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崽子已经扑了过来。
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反应不及,就被压倒在病床上。
男孩子躺久了,本就腿软,还没恢复,与其说是故意压过来,倒不如说是摔进未烟怀里,然后又展开双臂将他牢牢圈住,脸颊埋在他颈侧,嗅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未烟身上特有的气息,祁燃才终于意识到不是梦。
他抱了好一会儿,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两个小护士见状,离开病房,带上了门。
未烟刚要推开祁燃,就感到颈窝一片湿润,伴随着少年吸着鼻子,抽抽噎噎的声音。
“……”
祁燃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看着未烟:“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未烟没来得及开口,少年又说:“别墅那么偏,你又非要把管家佣人支走,还把我赶出门,要不是我一直守在外面,及时发现,你被烧成灰都不会有人发现。”
听着少年莫名其妙的话,未烟愣住。
确实是一场大火,但那在片场。
什么别墅?什么佣人管家?
祁燃浑然不觉,他双臂又紧了紧,勒地未烟轻咳几声,才吓了一跳,松开手。
连忙拍着后背,给对方顺气。
又关切地说:“是不是呛到了?胸口闷吗,难不难受,要不要叫医生?”
未烟摇摇头,接过祁燃从床头柜上递来的水,缓了会儿。
他抬眼看向祁燃,觉得对方很不对劲。
果不其然,少年接过杯子,又倒了热水放在一边,一副很会照顾人的模样,然后坐到床边抓过未烟的手,双手握着,捧在掌心。
眼眶很红,像是刚哭过,还湿漉漉的。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未烟,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说:“这一场劫难过去后,我也想明白了,你活着就好,我不生你气了,你要是喜欢钱,我可以把我爸妈给我的股份和财产都给你,你要是喜欢做生意,我名下那些公司都可以转给你的。”
“只是……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这番话可真是震惊了哥哥。
他未烟哥哥觉得他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莫名其妙的,这是说什么呢?
这还不止,少年从生死边缘蹚过一回,像是悟透了什么。
他俯身在未烟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虔诚又爱怜。
然后还氤氲着雾气的杏眼抬起,怯生生看着未烟。
“你别赶我走,我知道你给我一万块钱,是为了让我买机票,让我去国外找我爸妈,但我一出门就把钱捐给路边的丐帮弟子了,我自断生路,背水一战,我就是不想走,我都在别墅外守了好几天了。”
哥哥眉头皱地更紧了。
冰薄的唇微启,沉默须臾,还是开口:“祁燃,你要不要去脑壳先拍个片子?”
他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很认真地对他说。
满目怜悯。
祁燃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自白,抬眼看着未烟,看着看着,眼尾又红了。
这该不是又要哭了吧?
这孩子是不是有那个泪失禁综合症?看来去脑壳拍完ct,还得去做个全套体检。
哥哥忧愁地想,眉眼都皱了起来。
男孩子没哭出来,反倒笑了,捧起哥哥那只没扎针的手就往脸上贴。
温柔又乖巧地说:“你关心我。”
“……”
“你终于又关心我了!”
“……”
这是多缺爱,才一点点关心就开心成这样?
祁燃脸埋在他手背上,深吸一口气:“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别赶我走了,我们也不要离婚了好不好?”
“……”
看来真病了,都说胡话了。
“其实,你想和我离婚都离不成了,我早就把结婚证吃了,纸吃了,壳子烧了,结婚证只有离婚的时候才用得上,现在你没机会了。”
未烟抬手摸了下少年的额头,又在自己额前贴了一下。
男孩子说话的时候,瞳孔亮澄澄的,思路清晰,也没发烧。
未烟沉默须臾,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认为我和你结婚了?”
“没有结婚的。”男生摇头。
没有就好,说的都是胡话。
未烟松了口气,但很快就被祁燃噎住。
“我们还没办婚礼,只是领了证,还是你主动和我去民政局的,那天去的时候,民政局都下班了,你却不愿意回去等,硬要拉着我在门口蹲了一宿,第二天一开门就登记了,就像是怕我反悔一样。”
回想起那天,少年忍不住笑起来:“你其实不用怕,我不可能反悔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就想和你结婚。”
哥哥被噎得说不出话。
祁燃看他沉默不语,感觉不妙。
他惶恐地瞪大眼,拽着哥哥的手,握得死紧。
“你不能因为我把结婚证吃了,就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吃的是我那份,你的还在呢,你不能赖账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糟了!结婚证还在别墅!不会都烧没了吧?”
“……”
“那……那能补办吗?算不算二婚?”
“二婚个鬼!”
愁眉苦脸的祁燃,被未烟赶去给脑袋拍片,拍完回来的他拿着ct和就诊报告,兴奋地对未烟说:“我脑袋很正常,真的没事,领证前都做了体检的,你放心,我身体健康,脑子也健康,是个非常合格的伴侣!”
未烟更愁了。
身体、脑袋都没出问题,反倒找不出病因。
但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哪儿了的祁燃却不在意,他把象征着自己健康的证明挂在未烟床头,然后坐在床边,用掌心暖着输液管。
“烟烟,等你出院了,我们就把婚礼补办了吧。”
“……”
不叫哥哥了?
称呼变了,还一本正经要和他结婚。
直男哥哥表示,完全接受不了。
他狐疑地看着祁燃,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
觉得这又是小崽子在胡闹,而且闹得有点过头。
祁燃分毫不觉。
他手机响了,去阳台上接了个电话。
回来就对未烟兴奋地说:“好消息,别墅没烧掉,而且王叔他们也回去了,等你出院,我们就回家吧。”
未烟:“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并没有发生火灾呢?”
祁燃嗔怪他:“什么你家,我家的?那是我们的家,我爸妈不是说了嘛,他们去国外和我哥住了,这里留给我们了呀,你怎么忘了?”
我忘什么?
你自己编的剧本,自然就你自己心底清楚。
未烟说不过他,抬起手臂镇在眼前。
这种认知错误大概是受到刺激,一时半会儿产生了记忆混乱。
外科医生管不了,得去看心理医生。
又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未烟自己也有一堆事情,他没打算理会祁燃,岂料这小崽子根本不觉得他的冷待,有多让人不舒服,反倒每天照顾他,给他送吃送喝。
过了两三日,祁燃胳膊上的擦伤也差不多快好了,但未烟伤到了骨头,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过了几天,能出院了,未烟也没打算让周锦接他,推着轮椅就去办出院手续。
却发现早就被祁燃办好了。
年轻男孩子忽然出现在身后,推着轮椅,笑嘻嘻说:“烟烟,我早就知道你想出院了,我问过主治医生了,你现在可以回家静养的,我们回家吧。”
说着,就将未烟推到门口停靠的豪车边。
在未烟反应不及中,丝毫没有边界感地搂过他后腰,托起他的膝弯,仗着紧实的肌肉,和年轻男孩锻炼出的臂力,轻轻松松将人一把抱起,送进车内,又贴心地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
像绑架似的,脚踝有伤的未烟,逃都逃不掉。
这样还不够,祁燃还快速地在他脸上嘬了一下,然后一脸娇羞地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座。
未烟:“……”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哥哥决定好好给小崽子讲道理:“你不用这么照顾我,我有自理能力,我不去你家,你要是好心送我,那就送我回十梓巷吧。”
前面是红灯,祁燃停下车,侧过脑袋,一脸困惑看着未烟。
“那是哪儿?”
不像是装的,他是真不记得了。
祁燃皱眉说:“除了我们的家,你还要去哪儿?赵家吗?可你那个舅妈对你态度很恶劣,我不喜欢她,你去那里做什么?”
祁燃觉得未烟还在和自己闹脾气,他也有点不高兴,撅着嘴,一脚油门踩下,直接回到祁家别墅。
管家王叔来迎他们。
虽然小少爷这几天行为迷惑,但他也晓得不该问的别多问。
“那天的那场火好像也没烧太严重,王叔效率真高,这就给修复地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王叔:“什么火?”
祁燃福至心灵,拍了拍王叔的肩:“我懂,灾难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生,以前的不愉快要忘记才对。”
祁燃转头抱着未烟下车。
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孩子公主抱,怎么看都奇怪,未烟别扭得很,少年却将他圈地很紧,挣脱不开。
祁燃将他抱回卧室,轻柔地搁在床上。
他双臂撑在未烟身侧,垂睫看着这张漂亮的脸,看着男人冷锐眸色中藏着的点点惶然,之前还气未烟赶他走的那点情绪,一下子就都散了。
他发现病了一场后,未烟苍白脆弱了好多。
这张漂亮的,就像是冰面下封藏桃花一般的面容,以前一直那么冷锐,如今却柔和了不少。
还瘦了好多,腰好细……
祁燃凝视着他,忍不住俯身。
少年的唇骤然靠近,当了二十多年直男的未烟,哪里受得住这个,眉头一皱,侧过脸。
男孩温热的唇就擦着他的唇角,扫过他的耳廓。
被另一个雄性气息浓郁的男孩侵`犯安全距离,未烟慌了神,甚至来不及推开他。
男孩没亲到,心有不甘。
反倒就着这个姿势,吻在未烟半透冰白的耳廓上,双唇微启,含着青年耳廓上红色的朱砂痣,辗转吮`吻,一片湿`濡。
未烟哪受过这种刺激,不由自主战栗起来,他想推开祁燃。
“你……”
少年却攥住他的手腕,压在头顶,手指穿进指缝,牢牢镇着。
迷离的眼,看着躺在身下的未烟。
发现对方居然耳尖微红,虽还抗拒,却并不是像以前那样,性冷淡似的对他爱答不理,好歹因为他的举动有了些许反应。
祁燃愈发兴奋。
杏目渐渐泛红,热意藏不住。
凑在青年耳边,嗓音微哑,低声说:“烟烟,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你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
未烟:“……”
他哪里能赶走他?他想把自己赶走。
男孩子见他不说话,以为有的商量,试探的足尖一点点往男人的心房里迈。
呼吸愈急促,愈发浑浊。
有些要控制不住的情愫就快爆发。
他埋首未烟脖颈,嗅着熟悉的气息,吮`含着青年的耳廓,舔`吻着那颗红艳的朱砂痣。
手也开始不老实……
既然祁燃自认为和他是领了证的夫夫关系,加上现在的这个情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用猜。
未烟觉得太荒唐了。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的眼,指尖流连在他眉眼上,忽然开口:“烟烟,你知不知道,我总是做梦。”
“人都会做梦。”
“你不懂,不一样的,我总是梦见你。”
“……”
“说来也奇怪,每天都能看到你,却觉得我们好久不见了,想念你,想要你,想到发疯。”
祁燃说的话愈发没有逻辑。
而且离谱。
身为直男,被另一个男孩告白,未烟受不住,世界观都快坍塌了。
窗帘半拉着,挡住大多光线,屋内有些昏沉,男孩子眼底都是炽热的欲,又有些病态。
竟又委屈巴巴地浅啄未烟的侧脸,又极矛盾地,不无凶狠地说:“你看,我长得比你高大,身体也比你强壮,你想要拒绝我其实很难的,以前我忍着,是怕你不高兴,可你还要赶我走。你知不知道我忍地有多辛苦,我好想要你……”
“我在梦里和你那样,可每次刚开始,还没进去,梦就醒了,看你躺在我旁边,我只能忍着,只能自己去冲冷水,我好难受,好热……”
“想的发疯,想的快要渴死了。”
男孩的手掌很宽大,覆在未烟脖颈上,好似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拧断这截纤细。
未烟被发病的男孩子弄得浑身难受。
他在少年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中,忍不住开口:“你冷静点,别这样……”
祁燃不理他。
因为,以往未烟不让他碰,根本不会和他商量,一般都是直接给他踹下床。
领证同居了两年,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能看却不能吃,而祁燃又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每天至少都该来一发,可怜他证都领了,却还是个处男,说出去都丢人。
往事不能回想,越想越委屈。
何况,这时候的祁燃都被勾出火了,老婆就躺在他身`下,却不让吃,这是什么道理?
他一手镇着未烟的腕,一手轻柔地抚上对方的脸,眼含温柔地说:“烟烟,别和我闹别扭了好不好?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涩涩,你就从了我吧……”
说情话,他是真没什么经验。
硬是把婚内合法关系,说成了旧时代山上的土匪头子抢占民男的架势。
祁燃虽然一辈子也没个经验,但自他和未烟领证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做功课,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他要是不会做,那简直对不起硬盘里存下那一个T的视频。
他想竭力保持温柔,不想让自己的鲁莽粗暴吓到小娇妻,却还是抵不过本能的欲`望。
“呲拉——”
美人的病号服被撕破,扣子一粒粒滚落在地毯上。
冰白的皮肤看得祁燃血脉贲张。
未烟怒瞪他:“你他妈——”
男孩不管,忍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是凶悍的欲`热,都熏红了,咽了咽喉咙,却说着委屈巴巴的话,要哭出来似的。
“烟烟,我忍了两年了,忍得好辛苦,你就从了我吧!我要对你履行夫夫责任!”
未烟:“……”
男孩埋首,就要大吃一顿。
却被终于找回力气的未烟挣脱手腕束缚,一巴掌给孩子呼开。
少年咕噜着滚到地上,脑袋哐当磕在床角。
双目闭着,不动弹了。
笼罩的阴影和压迫感离去,未烟大口呼吸,他心底乱七八糟,想骂娘。
心想:小崽子这个情况八成是脑子出了问题,平时他根本不敢这么对他。
尽管他接受不了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孩压在身下,将自己当伴侣。
还想强行和他……
但他足够冷静,也习惯用理性分析问题。
很确定这是意外。
怒意渐渐散去,他撑着发软的身躯,皱眉瞪向躺在地毯上的少年。
祁燃双目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
未烟等了半天,人都没醒。
应该不是装的。
他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下了床,拍了拍少年的脸颊,脸都被拍红了,男孩才拧着眉,悠悠睁开双眼。
眼眸还有些涣散,难以聚焦。
“唔……哥哥,你醒了啊?你杀青了吗?”
哥哥挑眉,这又是什么剧本?
到底是谁醒了?小崽子怕不是脑子撞坏了。
男孩「嘶」了一声,揉着后脑勺:“我是不是从床上掉下来,摔坏脑子了?头好痛……”
“痛就对了。”
未烟冷哼一声,抽身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靠着墙,抱臂睨着祁燃。
他脚踝还打着石膏,不方便走路,却也不想往那张令人想入非非的大床上坐。
祁燃揉了揉脑袋,慢慢有些清醒。
扫了眼房间布置,蓦然发现这是自己卧室,但他来不及惊讶未烟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间,就被男人纽扣散落,皱巴巴挂在身上的病号服吸住目光。
穿病号服说明他病了,可这样正常的衣服穿在未烟身上,却显得有些不正常。
领口大敞,胸前白嫩的皮肤暴露无遗。
看得祁燃脸红心跳。
他垂下脑袋,羞涩地说:“哥哥,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啊?”
“……”
未烟想揍这兔崽子,他衣服为什么会这样,这罪魁祸首心里没点数吗?
但发现祁燃状态不对,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都没印象似的,他又压住了怒意。
“你不记得了?”
“什么?”祁燃睁大了眼,不解地眨了眨,看起来很无辜。
“……”
未烟沉默了会儿,说:“南山影视城失火了,我们被困在火场中,后来被送去了医院,你又带我回了你家,现在我没事了,我腿脚不大方便,你能安排个车送我回家吗?”
信息量有点大,祁燃隐约有印象,但记不太住。
只对最后一句话敏感。
他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对方白皙的胸膛,和纤细劲俊的腰肢上挪开,目光触及对方打着石膏的脚踝,心底抽抽的疼。
“我把你带回家,肯定是想要你在我家养伤,你别急着回去好不好?”
“不好。”
“可……可你跟我回来了,那就说明,你是愿意来我家的。”
“……”
他愿意?
是谁他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把他抱到车上带回了家?
这不是欺负哥哥年纪大,腿脚不方便,跑不掉吗?
一转眼,兔崽子就将自己做的事忘地一干二净,还可劲眨巴着狗狗眼,无辜地看着他。
看着哥哥腿脚不方便,祁燃一把将人抱起来,就往床上搁。
这兔崽子刚刚就对他又啃又咬的,还说混帐话,现在这是又要干嘛?
未烟不能忍。
却发现祁燃只是给他放床上,盖上被子。
然后乖巧地说:“哥哥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祁燃离开房间,吩咐做饭的顾阿姨,准备些滋补的食物。
他摸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总觉得自己记忆有些混乱。
这几天发生的事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去南山影视城找未烟。
他下楼蹲在花房台阶上,捂着脑袋,开始寻找那些迷迷糊糊的记忆。
王叔路过,问他怎么了。
他向王叔确认过父母这段时间去国外出差后,松了口气,才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古怪。
王叔大惊:“小少爷不记得了?”
祁燃点头。
王叔说:“小少爷去南山影视城住了半个月,然后回家呆了一天,就又开车去了影视城,再后来济康医院就打电话给我说,你受伤住院了,还不让我告诉先生和夫人,庆幸的是,你没什么大碍。”
祁燃笃笃点头,让王叔保密。
王叔有些为难,但祁燃毫发无损,先生夫人那边的生意又很要紧,也就不多嘴了。
但对于今天被小少爷带回来的人……
是那个和小少爷有婚约的未烟吧?
两人还在沟通,侧厅忽然传来一阵机械女声,是小说语音朗读。
【那夜的雨下得很大,男人抱着从天台跳下,浑身染血的爱人,终于掉下眼泪,这个一生倔强,从不服输的商业巨擘,终于发现,他从不在意的这个男人才是他一生所爱,可是……他的傲慢让封心锁爱的自己,最终失去了他。】
【而他不知的是,他爱着的这个人此刻正以魂体站在半空,最后看了他一眼。身边的系统说:“检测到主角攻已彻底爱上您,他将在漫长余生中追悔莫及,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我们去下一个世界,攻略下一个对象吧。”】
好熟悉的剧情!
祁燃脑袋嗡了一瞬,记忆似跑马灯一般,在眼前依次蹚过。
从上辈子未烟对他的爱答不理,赶他出家门,再到自己重生后,三番几次被未烟冷待,又到他赶去南山影视城,想找未烟问清楚的问题,再到他们被困火海,劫后余生。
对了!
他要找未烟问清楚的!
撞到脑袋前的记忆还没回来,他脑子现在太乱了,一股脑跑回楼上,推开卧室房门。
少年喘着气,看着未烟,唇瓣开合了几下,回头关上房门,坐到床边。
垂着脑袋,紧张地扣着自己的手指:“我……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未烟挑眉:“你说。”
少年认真地凝视他的眼:“你是不是……是不是来攻略我的?”
哥哥听不明白,皱眉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再拍个片子吧,实在不行请个心理医生,脑袋磕坏了是个挺严重的问题。”
“……”
果然!
他就是在有意回避他,他就是在逃避这个话题!
这可给小伙子急红了眼。
男孩子眼眶愈发红,委屈唧唧地看着未烟,死死盯着他:“烟烟,你是穿书来完成攻略任务的对不对?你的系统呢?它在哪儿?是电子手环吗?还是除你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见?”
“……”
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了!系统应该是内设,它在你脑子里对不对,现在它知道书中的我意识觉醒了,是不是在给你出谋划策?”
男孩子凶狠地凝着他。
眼珠上浮,都泛出眼白了,狼崽似的生着气,又有些偷偷藏不住的惶恐。
“你上个任务是攻略我,攻略完我,你就死遁了,所以才要装作不认识我,才要假装不记得以前的事,你这次攻略对象是谁?我要暗鲨他!”
未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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