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思考一下,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秦俞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的来电提示,快速地拿起放在口袋里,然后把谢澈行用被子裹得像个蚕蛹。
“我去接个电话。”秦俞亲了亲谢澈行的鼻尖, 像是某种心虚的安抚:“马上就回来。”
谢澈行费劲地从“蚕蛹”里钻出来,趴到床的另一边打开抽屉,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眼熟的药。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秦俞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藏东西。
秦俞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澈行已经挣脱了被子, 看向他的眼里似乎夹杂了很多情绪,最后又归为平静。
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把手机放在谢澈行面前, 干巴巴地开口:“我明天要去公司一趟。”
谢澈行没有点头,云淡风轻地问:“你这几天这么忙?”
秦俞精神立马绷了起来:“忙完这两天就好了, 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没有。”谢澈行摇头:“我就想问问......”
“你是去公司还是去医院?”
秦俞瞬间脑子一白:“我, 我去医院干嘛。”
谢澈行看了他一眼,过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别——”秦俞想要去拦,却只来得及抓住谢澈行已经拉开抽屉的手。
几个塑料药瓶静静躺在抽屉里,像是揭开了秦俞拼命掩饰的真相。
也像是把他最丑陋的一面揭开给谢澈行看。
但是还没等秦俞说些什么, 谢澈行就率先开了口。
他轻声道:“秦俞,我也知道的。”
秦俞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猛地收回视线,仓惶失措地把药瓶都拿起来, 喃喃道:“不是的, 不是的, 我没有。”
谢澈行按住秦俞要把药瓶扔了的手, 脸上没有惊讶或者疑惑,只是用着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没什么的, 秦俞,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秦俞的动作在谢澈行的安抚下逐渐停下,他松了劲,药瓶顿时散落一地。
他抬头看向谢澈行,神情有点茫然无措。
谢澈行哄人似的抱住秦俞,微微抬了抬下巴,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伸手顺着他的头发:“明天去哪。”
秦俞垂下眸子,感受着谢澈行清晰而温热的体温,开口:“医院。”
谢澈行浑身都放松了些:“那让我一起去吗。”
秦俞把头埋在谢澈行颈间,片刻后小声道:“好。”
谢澈行轻轻拍了拍秦俞的背:“现在想睡觉吗。”
秦俞不说话,搂紧了谢澈行的腰,等了好长一会儿后才试探着出声:“行行,我不是神经病。”
谢澈行被这一句话说得心脏直颤,一阵酸涩涌上眼眶。
他眨了几下眼睛,说话带了点鼻音:“嗯,你不是。”
——
谢澈行第二次见到赵医生,赵医生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出现,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秦俞大概是已经熟悉了这套流程,转头对谢澈行犹豫道:“一会我要去做检查。”
赵医生拿着文件夹在写着什么,听到这话后抬头:“病人单独谈话的时候不能带家属。”
秦俞听到“家属”这两个字有点高兴,但他又想让谢澈行跟他一起,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行,又不是什么要瞒着的东西。”
“这不是瞒不瞒的事——”赵医生想解释一下,想到什么,转变了一种说法:“那你问问谢先生什么想法吧。”
谢澈行听到自己,赶紧拽了拽秦俞的衣角:“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秦俞不大乐意,但谢澈行都这么说了,再不情愿也不行。
他抬脚要走,脑中突然电光火石地一闪,眉头皱得更深:“赵医生,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赵医生愣了愣:“他之前来找过我,你不知道吗。”
秦俞身形晃了一晃,惶惶不安地看向谢澈行,嘴唇张了几下,却好几下欲言又止。
“没事的。”谢澈行在他指尖上揉了揉:“听话。”
秦俞垂下眸光,没再说话,乖乖地走了。
秦俞出来后表情与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差别,赵医生把病历本给谢澈行,玩笑似的说:“秦先生,以后还会来我们诊所吗。”
秦俞原本紧盯着谢澈行翻病历本的动作,听到这句话神情一顿,见谢澈行没有抬头后故作随意地说:“不来了。”
谢澈行翻阅的手指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看完。
上面写了病情平稳,逐渐得到控制。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
谢澈行并没有对秦俞刚刚说的话做出什么表示,礼貌地和赵医生告完别,领着秦俞走出医院。
秦俞坐上车,刚要发动油门就被谢澈行喊停了。
谢澈行点开导航,选了一家蛋糕店当目的地:“去这里吧。”
秦俞点点头,等把车开出停车场后才开口,问得平常:“想吃甜食了吗。”
“想买蛋糕。”谢澈行看了看窗外,然后转头把目光定格在秦俞身上:“生日蛋糕。”
秦俞皱着眉想了一圈:“最近谁过生日?”
谢澈行看着秦俞显得认真的脸,笑了一下,“你的生日,补过的。”
秦俞的面色有点僵住,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把车停在路边,在呼呼的暖气声中揉了把脸,有些小心地说道:“我不用过生日。”
谢澈行也并没有太坚持:“我只是想着还没给你过过一次完整的生日,你要是不.......觉得不用就不过了。”
他低头,磕了磕鞋跟:“那回家吧,明年再给你过,也不差这次。”
听到这个“明年”,秦俞嘴唇抿的很紧,两人之间就维持了这么一会沉默。
就在谢澈行提醒他回家的时候,秦俞开口了:“我不想。”
谢澈行没有露出多意外的表情,他知道秦俞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不想,只是害怕,怕一场生日过后又落空了一切。
此时窗外一束阳光透进来,从谢澈行的角度看,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眼适应阳光,“秦俞,我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的,我不仅明年给你过生日,我以后都会给你过生日。”
“所以今年的生日,你还想补过吗。”
秦俞垂下眼皮,片刻后抬头,恰好挡住了那束阳光:“想。”
——
两人挑了一个外观银白色,款式挺素雅的蛋糕,还去超市买了菜才回家。
秦俞做晚饭的时候,谢澈行帮着洗完了菜,在客厅有些无所事事地逗猫玩。
后来大概是猫和他玩腻了,干脆利落地翻身起来,摇着尾巴朝楼上跑去。
谢澈行怕猫进屋乱扒拉东西,丢了逗猫棒赶紧跟上去。
他刚走上二楼就看到隐没在一扇门后的白色尾巴。
那间房谢澈行好像没进去过,但他没怎么在意,想着大概是其他卧室或者杂物间什么的,想都没想就跟了进去。
谢澈行一踏进去就有些愣住。
这里看起来的确有点像杂物间,但窗边还摆了书桌和画架以及其他画画材料,其他“杂物”也摆放的很整齐,还被爱护地用防尘袋装了起来。
白猫从桌子下钻出,一溜烟从他脚边跑出去了。
谢澈行看了一眼门口,抱着某种好奇拉开防尘袋一个个看过去。
一套黑色西装,一套大一点的黑色西装,款式略有差异的一套的白色西装,另一套同样大一点的白色西装。
手捧花模型,小型礼堂模型......
谢澈行的手慢慢地开始发抖,他几乎是咬着牙拼命忍住汹涌而上的情绪和猜想,拉开了最后一个书柜。
书柜中一副占据位置最多的画格外引人注目。
上面画的是两个人,从五官到衣服,都精细得仿佛练过了千百遍,也能让谢澈行很清楚地看出这是他和秦俞。
而这幅画下面一格的柜子里还摆了可爱的布偶小人,手牵手着笑得很憨。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挂件,钥匙扣之类的小玩意,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都是婚礼上用得着的东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急匆匆地几步迈到书桌前,快速拉开抽屉,在抽屉里看见了好几沓厚厚的文件夹。
谢澈行把这些文件夹拿出来翻阅,呼吸有些紊乱,连带着他的动作都变得慌乱不稳。
一共四个文件夹,每一个都是一场婚礼的设计稿,一个比一个更加完美。
设计者用这四份设计稿来彰显自己盛大的爱意。
谢澈行翻到最好的那一份,忽然回头看向门口。
秦俞正站在门口,神情稍显茫然无措。
秦俞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他几步走过去,心疼地把谢澈行揽进怀里,“怎么哭了。”
谢澈行瘪了瘪嘴,把脑袋埋在秦俞的肩上不说话。
秦俞感受到肩膀上的人气息的起伏,眼睛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东西,把这一系列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指尖伸进谢澈行柔软的头发里,轻轻按了按:“这些我该做的,也不费事。”
谢澈行闷闷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费事,你是不是这两年都在弄这个。”
秦俞有些微愣,然后想到了两年前他在媒体面前说的话。
他忽地笑了笑:“原来你都知道了。”
谢澈行挪开自己的脑袋,拉起秦俞的手,看着上面的戒指,吸了吸鼻子问:“为什么不一样。”
他摸了摸戒指:“你这个,和之前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