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魂谷, 顾名思义就是夹在几座山峰之间的一块谷地,这里面拘着数万只灵兽的魂魄。
那九凤在山下听了君离的话,扑棱着翅膀一路鬼叫着飞过了山峰, 直扑进兽魂谷里。
山谷内,树木成林,花草丛生,各种灵兽隐匿其中,清澈的溪水流淌, 有麋鹿和仙鹤蹚过,谷中鸟啼空明, 鹿鸣呦呦,幽静空灵。
九凤晃悠着它那九颗五颜六色的脑袋, 吱哇乱叫着,它沿着山溪一路飞,最终飞进山谷深处的一座小院里。
那院中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树, 树下一张藤编的方桌,两把藤椅。
一个身穿梅染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树下小憩。
九凤停落在老柳树的一根枝干上,九颗头晃来晃去,七嘴八舌对着那人就是一顿叫唤。
“怀溪!怀溪!”
“哎呦!还睡呢!尘渊那老逼登来了!”
“老逼登又来欺负凤凤了!”
“你快起来看看吧, 老逼登要拔凤凤的毛, 还要炖汤喝呢!”
“起来起来!怀溪是不是不管凤凤了……”
季怀溪仰面躺在藤椅里,脸上盖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 似是被吵的受不了了,他扬手把脸上的叶子掀开,露出一张俊朗中带着些野性的脸来。
“吵吵什么?管管管, 这就管!”
季怀溪皱了皱眉头, 抹了把脸从藤椅里坐起身:“九凤, 我看你是在谷里憋傻了吧!尘渊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来我这?”
“是真的!”九凤探了探中间那颗脑袋,说道,“一身红衣裳,笑得欠欠儿的!”
“就是他!就是他!”
“错不了!”
“怀溪信我们,准没错!”
其他八个脑袋也跟着叫起来。
季怀溪被吵的脑袋疼,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闭嘴吧,我跟你去看看还不行。”
九凤立时闭嘴,扑扇着翅膀从老柳树上飞下来,带路。
……
另一边,君离他们三人被拦在兽魂谷的结界之外,还没能进去。
刚刚九凤一顿吱哇喊叫,江涣多少听去一些,正追着君离不耻下问。
“师尊,刚刚那大鸟说的什么老壁灯,什么意思?”
君离:……
“咳,”他战术性咳嗽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是老来登门拜访的朋友。”
“哦……”单纯如江涣听完也觉得有点离谱,“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君离将手中折扇一收,敲在他头上:“不信你问小洛洛。”
说完,这祖宗转身对站在那里安静旁边的洛重渊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说漏。
洛重渊:……
“洛师弟?”江涣已经走了过来。
“嗯。”
洛重渊刚得了君离的暗示,只好配合道:“师尊说的对。”
但江涣依旧看着他,似乎还想听他详细说说。
洛重渊叹了口气,只要硬着头皮编道:“这其实是一句地方话,不常用。”
想了想又嘱咐了句:“若非特别熟悉的人,最好不要说。”
“原来如此,”江涣恍然大悟,“看来师尊和这位旧友交情甚笃啊。”
这倒是真的,君离摇着扇子点了点头。
三人正聊着,季怀溪被那九凤引着,从山间小路上走了下来。
行至山脚下结界的边缘,站住了脚。
那九凤就落在他肩上,一人一鸟动作一致的歪头打量着君离他们三人。
“嘶,气质上有些像,但长得不像。”季怀溪摸着下巴,最后下了结论。
九凤的九颗脑袋都跟着点头,齐声道:“没错!怀溪说的对!”
君离好笑,让洛重渊和江涣留在原地等他,然后自己上前和这一人一鸟面对面。
“怎么?换个壳子你就认不出了?”
季怀溪隔着结界一愣,他盯着君离这张脸使劲的看。
嗯,没错,长相虽然变了,但是眼神、语气、面部的微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你……夺舍了?”
季怀溪一脸的嫌弃:“怎么没挑个好点的壳子啊?这沈清纾也就脸还可以。”
君离无奈一笑:“这事说来话长,要不你先放我们进去?”
“嗯。”季怀溪点点头,正要伸手解开结界,肩膀上的九凤又嚎叫起来。
“怀溪不可!”
“不可不可!”
“老逼登就会欺负凤凤!”
“怀溪我们回去吧!这老逼登是假冒的!”
“假冒的!假冒的!”
君离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我看是哪知多嘴鸟皮又痒了,脑袋不秃了是吧?”
九凤:……
九颗脑袋齐齐底下,小小声道:“凤凤呸!”
季怀溪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抬手在空中画了几笔,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继而金光大放,结界破开了。
君离朝季怀溪肩膀上的九凤一扬下巴,露出一个狐狸般狡黠的微笑。
九凤立时抖了抖浑身的羽毛,九颗头争抢着凑到季怀溪耳边,作莺莺鸟语:
“怀溪要保护凤凤!”
“凤凤的羽毛光滑发亮,不能再被拔了!”
“嘤嘤嘤,要怀溪抱抱……”
君离:……
所以说,这种茶里茶气的大破鸟,季怀溪怎么还没烹了?
“保护保护,乖啊,闭嘴。”季怀溪伸手拍了拍九凤的其中一颗脑袋,哄的特别熟练。
于是九凤立时闭嘴,又把剩下的八颗脑袋也凑了过去。
季怀溪便一边挨个摸头,一边领着君离他们往山上走。
“我记着沈清纾那老废物只有一个徒弟啊?你咋还带了俩?”
君离:“另一个后来收的。”
季怀溪咂舌:“黄头发啊,挺少见。”
“嗯,龙族。”君离摇摇扇子。
“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什么?龙族?”季怀溪瞬间炸了。
“你丫是真飘了,好不容易回来,你又扯上龙族干什么?”
“说,你这一回来就来找我,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我跟你说你这可不行啊,这回都回来了,可别再作了,活着不好吗?”
“你这几百年不来,我一个人在这都快憋死了!”
“这次来待多久?不会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几百年吧?尘渊我告诉你……”
季怀溪一个人在前面没完没了的说着,君离跟在他身后,却没再做声。
听着昔日老友的絮絮叨叨,他倍感亲切。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经常过来,陪季怀溪聊聊天,喝喝酒。
可是一切早已经变了。
鹤隐派前任掌门苏宴,紫御门第一驭兽师季怀溪,鹤隐派不问世事的尘渊长老。
三人乃是结拜过的至交好友,可是后来呢,死的死,散的散,月下小酌,却再凑不齐三个酒友。
一个在此憋闷了几百年的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是犹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季怀溪一路上说个不停,气不带喘的。
九凤刚开始还听着,后来实在觉得聒噪,便脚下一蹬,飞了出去。
它一路跟着四人,在他们头顶盘旋。
这鸟似乎也是憋闷久了,见了外面进来的人,就想凑过去说两句。
君离它是不敢惹的,于是就剩下了跟在君离身后的两个小徒弟。
九凤扑扇着翅膀,挡在洛重渊和江涣面前。
“嘿,你们俩,报上名来!”
江涣一直觉得这鸟叽叽喳喳的很有意思,被问起名字,就老实回答:“我么?我叫江涣,是师尊的大徒弟。”
九凤看了他一眼,九个脑袋又朝洛重渊转了过去:“你呢?”
洛重渊不大想理它。
这鸟阴阳怪气的,九个脑袋又叽叽喳喳吵的很,还总是针对君离,他不喜欢。
于是便没有回答,绕过九凤继续往前走。
九凤第一次被人晾在旁边,九个脑袋不可思议的朝前探出去,盯着洛重渊的背影。
中间那颗脑袋惊讶道:“他不理我哎!”
旁边一颗脑袋立刻附和:“他无视你!”
“嘎嘎嘎!这小子好嚣张哦!”第三颗脑袋笑了起来。
“闭嘴!我们追上去再问,得给这嚣张跋扈的小子点颜色看看!”第四颗脑袋提议。
它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其余几颗脑袋的认同:“对!这是我们的地盘,容不得他放肆!”
“容不得他放肆!”
“容不得他放肆!”
“容不得他放肆……”
九凤在后面自己和自己吵吵了一通,洛重渊赶紧跟上君离的步伐。
他刚想同君离说些什么,江涣追了上来:“洛师弟,那鸟好像生气了。”
“要不,你就告诉它吧,咱们怎么说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他好言相劝,洛重渊乖顺的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九凤果然又追了上来,九颗脑袋异口同声的追问:“嘿!小黄毛,你叫什么名字?”
“洛重渊。”
“嘎嘎嘎!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奇怪!”
“他的毛这么黄,是营养不好吧!”
“营养不好!小矮子!”
九颗头纷纷笑了起来。
江涣本来是不想惹事,没想到这大鸟竟然嘲笑起洛重渊来。
他顿时便护短上了:“住嘴!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无礼!”
洛重渊见他动了气,赶紧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师兄,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江涣一头雾水。
九凤的九颗脑袋还在叽叽喳喳的笑着。
洛重渊微微弯了下嘴角,突然问中间那颗脑袋道:“你叫凤凤是么?”
九凤没想到洛重渊竟然主动和他搭话,中间那颗脑袋顿时点了点:“对呀,凤凤是我!”
“那你呢,叫什么名字?”洛重渊看向它旁边的那颗脑袋,问道。
“我叫凤……”那颗脑袋回答到一半,就被中间的脑袋啄了一口。
“我才叫凤凤!”中间那颗脑袋高高昂起,趾高气扬道。
“那我叫什么?”旁边的脑袋有些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也叫凤凤!”
“我叫凤凤!”
“我叫凤凤!”
“我才叫凤凤!”
九颗头顿时打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九凤其实是个茶里茶气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