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 浓黑的怨气团团滚滚,压的在场几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鬼裁缝被君离问的一愣,随即从她那漆黑的袍子里伸出来一只惨白枯槁的手。
没有一丝眼白的黑色眼仁在黑洞洞的眼眶里转着, 鬼裁缝越过君离,直接伸手去抓被他护在身后的洛重渊。
“哎,爪子往哪伸呢!”
君离一扇子敲在了她的手背骨上,那「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响彻了整个大殿。
鬼裁缝煞白的脸顿时由白转青,血红的嘴唇颤动着, 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像是要张口骂人。
君离见此收了扇子, 护着洛重渊后退了几步,和鬼裁缝拉开距离,朱红的唇又勾起一个欠打的笑来。
“收回前话, 你这眼光差到爆了。我徒弟这小身板哪里好了,远远比不过我。不如你看看我怎样?”
洛重渊:……
这种找死的事情还要上赶着吗?
鬼裁缝的脸色愈发青白,似乎是气得狠了,那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的仿佛比之前大了一倍, 枯骨般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袍袖里。
一番摸索, 竟是取出了一把硕大的铁剪,那剪刀双刃锋利, 寒光熠熠,上面竟然还沾着未干的黑色血迹。
“头一回有这么主动的。”鬼裁缝血红的嘴唇夸张的咧开,笑的阴阳怪气, “你这身皮囊也不错, 做个随侍放身边哈哈哈……”
“他的不行。”
还没笑完, 突然被一道清冽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鬼裁缝简直忍无可忍:“闭嘴!”
“行不行,我说了算!”
洛重渊冷冷的看着鬼裁缝,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太老了,不适合做鬼偶。况且,你刚刚想要的人,不是我么?”
鬼裁缝一愣,抬起头,便见之前被这笑面狐一般的男子护在身后的少年站了出来。
少年一身黑色窄袖束腰的短袍,淡黄色的长发束起发冠,皮肤白嫩的几乎发光,若是伸手掐上一下,保不准都能掐出水来。
鬼裁缝眼珠不错的盯着洛重渊,嘴角高扬,笑得直抽,这样的身体太合适了。
这边的两人在和鬼裁缝对峙,那边护在陈廷身边的三人,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之前压抑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陈茵茵握着自己的佩剑,有些纳闷的问自己被钉在墙上的兄长:“哥,你说这被鬼裁缝挑中,是什么好事吗?怎么二师伯和洛师弟都抢着去?”
“能是什么好事。”陈廷声音极轻,他的手脚都被黑刺刺穿,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他脸色苍白,倒抽了口凉气:“这鬼东西要是没看上我,倒是把我放下来,嘶……可疼死我了。”
陈茵茵抬头一瞧他这副样子,顿时心疼,眼眶一红,嘤嘤道:“你再忍忍,我这就叫师尊把你救下来。”
陈廷轻「嗯」了声,阖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柳尧的指间还捏着银针,他微皱了皱眉,对站在自己身侧的冷子珏道:“三师兄,我觉得差不多了。”
冷子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凌云剑的手,一刻没放松。
“再等等。”他道。
“你们既然踏进了我郑家缝衣铺的门,就不可能活着出去!”
“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歇斯底里的怒吼突然爆发。
冷子珏和柳尧对视一眼,两人一并朝着那发狂的鬼裁缝冲了过去。
闪着寒光的巨大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鬼裁缝双眼赤红,扑向君离和洛重渊。
君离伸手一捞,揽住了洛重渊的腰,两人迅速闪避,躲开剪刀的攻击,周旋不过几个回合,冷子珏和柳尧便赶了过来,和鬼裁缝颤斗在一处。
有人在前面顶着,君离自然不会再掺和,他在外人面前本就是个废物形象,带着小辈躲在后面才是正常。
手还放在洛重渊的腰上,想起刚才鬼婆的话,这祖宗眯了眯眼,捏了捏。
“嘶,确实不错。”
洛重渊抬头看他:??
君离一双凤眸弯弯,又捏了捏他的脸:“脸蛋也确实可爱。”
洛重渊:……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大殿里那阵阴冷不见了,反而有点热,让他脸颊发烫。
“等等,”君离双手捏着洛重渊的脸颊,用了点力,一双凤眸眯起,愈发像只狡猾的狐,“你刚刚是不是说我老了?”
“美(没)……”洛重渊眨了眨眼,脸颊被捏着,说话有些漏风。
“臭小鬼,”君离愤愤,“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布(不)勇(用)的。”洛重渊艰难回答,澄蓝色的眼珠清澈明亮,透着认真。
君离瞧着他这副模样,轻笑了声,松开了手,洛重渊的脸颊已经被他捏的泛了红,指印十分明显。
“娇气。”他嘴上说着,却已经伸手在洛重渊脸上轻轻的揉着。
“我没事,”洛重渊把头撇开,躲开了他的手,“师尊,你以后说话能不能……”
他斟酌了下,才道:“能不能收敛一些。”
方才那鬼裁缝暴怒,双眼暴突,留着黑血,那血红的嘴唇咧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白森森的一排尖牙。
他看着面前发狂的鬼裁缝,脑海里映出的是那晚的噩梦,师尊一身红衣如火,坠入万鬼窟,那里面的恶鬼就似这般,双目暴突,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
那一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师尊只是九华剑派一个不起眼的长老,看起来确实不可能会和仙门百家的那些人有什么仇怨,更不可能被整个修仙界的人追杀。
但是……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春风得意,甚至有点欠揍的人,叹了口气。
但是这人的嘴,实在太毒太欠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说错了什么话,才会落得……
“怎么?小洛洛嫌弃我说话难听啊?”君离眨了眨眼。
洛重渊摇头:“我没有。”
君离「啧」了一声,伸手把他的嘴角推上去:“那就别绷着脸,小小年纪,可别跟你三师叔学。”
他回忆起上次洛重渊说他说话不大中听,又联想进了郑家缝衣铺之后的种种,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怕我把自己作死吧?”
洛重渊:……
他其实很想怼一句:你自己还知道。
但又不敢僭越,只好道:“只是觉得师尊若是平时说话……委婉些,可能更受大家喜欢。不对……”
“我是说,师尊人很好,应该被更多的人喜欢。”
什么喜不喜欢的,越说越乱了。
洛重渊感觉自己脸颊滚烫,干脆背过身去:“我……我就是乱说的,师尊忘了吧。”
君离听都听了,自然不可能忘,也不知这小鬼整天都哪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他站在洛重渊身后,伸手摸了摸洛重渊的头,那双总是带笑的眸子一时间暗淡了下去。
被更多的人喜欢么?
鹤隐门还在的时候他不在乎,后来同那些老东西撕破脸,他就更无所谓了。
与其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喜欢,还不如做个恶人,做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来的痛快。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一旁突然传来陈茵茵的声音。
君离回过神,见方才被钉在墙上的陈廷没了黑刺的束缚,已经从墙上跌了下来,倒在地上,陈茵茵扑在他身边,一脸担忧。
“走,过去看看。”他拍了拍洛重渊的肩膀道。
小鬼点了点头,也跟了过去。
将陈廷从地上扶起来,寻了处远离那几张人皮的地方坐下,君离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
“只是伤了皮肉,有怨气入体,等等让你们五师叔处理一下就好。”
“嗯,”陈茵茵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撂下了,“多谢二师伯。”
君离道了声「不谢」,就嘱咐三个小辈老实待在这里,他要去那千瓣牡丹的中心看看。
从鬼裁缝的话里能听出,她要寻的是一具男人的身体,那么之前洛重渊发现的,站在千瓣牡丹中心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鬼裁缝想拼凑身体的人。
三个小辈里,陈廷最大,君离便照例嘱咐了几句就要起身离开。
然而他才迈步,洛重渊就追了上去。
君离无奈:“你总追着我做什么?”
“我和师尊一起去。”洛重渊道。
“我就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马上回来。”
“那就一起。”洛重渊十分坚决。
“嘶,”君离皱了皱眉,伸手在他额上弹了下,“几岁了?还当跟屁虫啊,不知羞。”
洛重渊脸上一红。
君离却没再理他,径直转身离开。
他想再跟,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这人给他施了定身术。
君离的身影越来越远,洛重渊握紧了拳,眉头紧皱。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做了那个噩梦,自己就一直悬着心,生怕这人出事。或许是那个梦太过真实,让他不得不时刻小心。
如今虽然已经拜了师,如愿能跟在这人身边,但是,他的记忆还是没能完全恢复,他们之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也不得而知。
他只记得自己和这个人在落梅阁的快乐时光,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分开的?他为何要来找他?找到他拜师之后,又要做什么?
太多太多问题了。
正盯着君离的背影出神,耳畔突然传来了陈茵茵的声音:“洛师弟,你还站在这干嘛?二师伯都走远了。”
洛重渊:……
“能否劳烦师姐帮我解开定身术?”
“哦,好。”陈茵茵恍然,赶紧捏了个诀,想帮洛重渊解咒。
但是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抱歉啊,二师伯的下的定身术,师姐好像解不开。”
“无碍,”洛重渊也不介意,“那我就在这站会儿吧。”
“啊……要不,”陈茵茵本想说要不师姐把你搬过去,但是上下打量了下洛重渊的身高和体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困难。
“那师姐陪你站会儿好了。”话到嘴边赶紧转了个弯。
洛重渊抿了抿唇:“师姐还是去陪陪陈师兄吧。”
他实在有些不习惯自己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身边还站个人陪着,太尴尬了。
好在陈茵茵也没有勉强,回去陪陈廷了。
另一边,君离已经飞身跃进了千瓣牡丹的中间。
他发现这中心竟然修筑了一个牡丹花形状的圆形石台,石台外最内圈的牡丹花瓣,竟然是一圈四五岁小孩子的头。
这些人头也像最外圈的一样,周围渗出了鲜红的血液,那血液分布的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小小的人头牡丹。
这些小孩子的头也是活的,眼睛睁着,嘴巴开开合合,不知是在叫痛,还是在哭嚎。
而这一层层用人头牡丹围出来的巨大花瓣,由最里圈的小孩子开始,越往外,这些人的年纪越大。
君离回想起他们看到最外圈的人头,几乎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这该是何等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邪阵来。
外面冷子珏和柳尧还在和鬼裁缝缠斗,君离不再耽搁,转身去看站在石台中间的那个人。
远处看不出,但离的近了,他才发现,这人不是自己站在石台上,而是被绑在石台的一个木架子上。
绑着他也不是怕他逃跑,而是因为他只有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自己根本无法站立。
君离一步步的靠近这个男人,脚步声在这空寂的大殿内,愈发清晰。
“如烟……”
“如烟,你来了?”
男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墨的黑发披散着,柔顺如瀑。
他的皮肤有些苍白,面容清秀,薄唇高鼻,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绫,所以看不见东西,听到君离的脚步声,这才出声询问。
君离没有回答,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男人面前站定。
他发现这男人的脖颈处也有用线缝补过的针脚,只不过比起彩衣街上的那些鬼偶,他脖子上的痕迹要精细,而且淡的多了,显然缝补的人很是用心。
“如烟你……你今天又去哪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你了,有些想你。”
如烟?是那个鬼裁缝?
有趣。
这祖宗的唇角又扬了起来,看来这小白脸是那鬼裁缝的情郎啊。
想到这,他依旧没有出声,手指一勾,折扇在他的指端转了一圈,又重新被他捏住。
他用扇子一端挑开了那男人的衣襟,果然在他残留的右肩膀处也看到了和脖子上同样用线缝过的痕迹。
“如烟,你……你又要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抖,似乎有些害怕:“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你没错,”君离幽幽开口,“能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么?”
白衣男人猛地愣住。
片刻后,他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是谁?如烟呢?!”
“郑如烟?”君离问,“她正和人打架呢。小子,你是她情郎啊?”
“是未婚夫!”男人牙关紧咬,突然低吼了一声。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许伤害她!”
君离蓦地笑了:“我可没伤害她,倒是她伤害的人比较多。你要看看吗?”
“什么?”那男人被蒙着眼,脸上一片茫然,似乎并没有听懂君离的话。
君离转着折扇的手一顿,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男人被蒙着眼,而四周上千朵血染的人头牡丹,全部都被禁了声。
所以这男人,或许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或许只是从自己身体的变化上,感觉到那郑如烟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这千瓣牡丹的存在。
否则一个正常人,还不得疯。
不,不是正常人。他凤眸轻阖,眸光瞬间暗了下来,在这大殿之内的,哪里还有什么正常人了。
这男人想必只是神志还清醒,思想还停留在过去的某段时间之内吧。
“你刚刚说什么?”
听不见他的声音,那男人似乎有些慌了。
“哦,没什么,”君离的嗓音清冽,显得有些风轻云淡,“你不是说想见郑如烟么?我帮你把白绫解开,好不好?”
“我……”
马上就能重见光明,男人却犹豫了。
君离抬手,纤长的手指覆在白绫的系扣上。
他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男人这次回答的很快,语气有些急,好像在极力否认什么。
“你解开吧!”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好。”君离唇角扬起,手指捏住一根活结,动扯。
“你敢!”
一道凄厉的女声乍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黑影闪过,那身穿黑袍的鬼裁缝郑如烟竟转眼就到了面前。
她手上还拿着那把巨大的剪刀,但是身上的袍子已经烂了,露出里面焦糊的,血肉模糊的烂肉。
君离嫌弃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敢动他!”郑如烟气急败坏。
手上的剪刀闪着寒光,直朝君离刺来。
君离闪身,直接躲到了那白衣男人的身后,无辜的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可没有。”
“你想解他眼睛上的白绫,我看见了!”
“你必须死!”
郑如烟的声音变了调儿,「咔嚓」「咔嚓」的挥动着剪刀,她身上的怨气也在这一瞬间猛然大增,似乎这大殿内充斥着的所有怨气都被她聚集了过来。
冷子珏和柳尧想要冲过来帮忙,但郑如烟猛地回头,一双漆黑的眼珠流着血泪,怨毒的盯着两人。
她抬起手,隔空画了道符,刹那间,那上千个人头似乎一同被解开了禁制,发出了如山呼海啸般的哭嚎。
这哭嚎声如同泰山压顶,又好似海水倒灌,无孔不入,钻进他们的耳膜,刺激的他们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冷子珏和柳尧骤然色变,连忙调动体内灵力稳住身形,但等他们恢复过来,已经晚了,随着这些人头歇斯底里的叫喊,从他们的口中喷出一团又一团浓黑的怨气。
这些怨气迅速聚拢,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高墙,将君离和郑如烟还有那个白衣男人,一同围在了里面。
洛重渊还被定着,看到这一幕差点心脏骤停。
他将冷子珏喊了过来,帮他解开了定身术,但是再想冲进黑墙之内,已经不可能了。
他双手死死的握着拳,圆润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牙齿紧紧的咬合,但这一丝丝的疼痛也丝毫无法缓解焦灼和担忧。
黑墙之内,郑如烟发了疯。
她在直径不过十几米的圆台上,扛着剪刀,疯狂的追着君离。
咔嚓!咔嚓!
清脆尖锐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杀了你!我杀了你!”
“你们这群畜生!凭什么活着?!”
“你们把若尘害成这副样子,你们凭什么活着!”
君离被她追着在圆台上跑了十几圈,不但要听她的尖叫,那四千八百多个人头也在嘶声裂肺的哭喊,吵的他头疼。
这祖宗厌了,脚下步子一旋,站在了白衣男人的身后,手指轻轻捏住了白绫系扣。
郑如烟猛地停住了:“你敢解开,我杀了你!我把你们都杀光!”
“哦。”君离应了声,手指一扯,白绫散开了。
那白衣男人眼睫颤颤,慢慢睁开了眼。
“你!!”
郑如烟枯瘦的肩膀剧烈颤抖,她气得上下牙齿嗑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声响。
“如烟……”
那男人眼皮轻颤,似乎还在适应光亮,声音发抖的轻唤了她一声。
郑如烟霎时住了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口中嘀咕着:“不行……不行……”
“不能让他看见。”
“不能让他看见。”
“不能让他看见!”
她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那男人,突然将手中的剪刀插了过去。
“啊啊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剪刀锋利的尖端,双双刺进了他的眼睛,鲜血横流。
听到他的惨叫,郑如烟迅速将剪刀拔出,扑过去紧紧抱住了男人。
“对不起……若尘对不起……”
她抱着男人哭的浑身颤抖,黑色的血泪自她黑洞洞的眼眶里淌下:“你这双眼睛不好看的,乖,我们不要了。”
“我……我又找到了一双新的眼睛,特别好看,特别适合你,我等下就给你换上,好不好?”
男人痛的浑身抽搐,一双眼睛已经只剩下血洞,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放柔了声音:“如烟,我没事,你别担心……”
“眼睛我不要了,反正……也都不是自己的。”
“你别再为了我四处抓人了好不好?我现在,只想活着和你在一起。”
但他这话,也不知哪里刺到了郑如烟,她抱着男人,盯着君离的眼神阴狠而怨毒。
“不行,”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若尘是这世界上最干净最好看的人,只有最清澈最明亮的眼睛,才配得上你!”
君离蓦然沉了脸色,手指微屈,体内磅礴的灵力顿时奔走起来,直朝他的指尖涌来。
“你试试?”
郑如烟松开了男人,手上隔空画了道符,速度很快,一笔连成。
霎时,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哭嚎停了,黑墙迅速委顿,眨眼已消失无踪。
郑如烟手中剪刀飞舞,直朝千瓣牡丹之外,聚集在一起的那几人冲去。
但君离怎会让她得逞,手中折扇「刷」地展开,灵力续满,手腕一扬,抛了出去。
那百折纸扇飒飒生风,上面「清风煮酒」四个狗爬大字分外夺目,直朝着郑如烟的后颈斩了过去。
但郑如烟竟然不顾了,手中剪刀掷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刺洛重渊的胸腔。
君离没想到郑如烟竟然这般狠绝,连自己的鬼命都不顾,心脏猛地沉下,但仅仅一瞬,他已经飞扑过去,将洛重渊推开。
其实这种程度,若是旁侧无人,便没有必要,回身给这郑如烟补上一掌也就解决了。
但考虑原身的修为和实力,他便只好暂且装一下,动作慢了一步,那锋利的巨大剪刀,就插在了他的背上。
闪着寒芒的刀刃刺入皮肉里,又被猛地抽出,带出了不少血肉,钻心透骨的痛意瞬间蔓延开来,可这祖宗眉头都没皱上一下。
“师尊!”
洛重渊顿时赤红了眼眸,郑如烟再次刺过来时,他死死的抓住了剪刀的利刃,郑如烟竟然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血从他的掌心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脚下的地板上。
无法扼制的怒意在血液里翻腾,君离轻阖的眼眸此时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手将洛重渊揽到自己身边,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运起了杀招。
但,郑如烟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扑倒在地。
这祖宗一愣,在看到她后颈血淋淋的口子,和回旋着朝他飞来的折扇时才反应过来。
折扇上已经染了血,他有些嫌弃,若不是眼下没什么像样的武器,早丢了。
“二师兄,重渊,你们怎么样?”
事发突然,只在一瞬,柳尧方才回神,赶紧围了过来。
冷子珏依旧一副冷面杀神的模样,手中握着凌云,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郑如烟,又看向君离。
君离此时嘴角还淌着血,后背已经被血染红。
但他还是笑了笑,语气轻松:“无碍。”
“不行,”洛重渊脸色有些白,他看向柳尧,“五师叔,你先帮师尊治伤吧。”
“自然。”柳尧道,赶紧上前去扶住君离,想让他在一旁坐下。
岂料,这祖宗抬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把洛重渊往他面前一推:“我没事,你先给小洛洛看手。”
柳尧:……
我先给你看看脑子!
你没事?你后背上的血都要流干了,洛重渊顶多手掌破了点皮!
作者有话说:
端上熬夜产的粮,遁走补觉,大家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