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训练室里面出来的时候, 就连走廊的灯都黑了。
《超级偶像》没有什么非要选手们通宵跳舞的说法，大部分选手为了第二天的精力，也通常都不会熬得太厉害, 除非是在公演开始前实在来不及的时候。
所以此时四周非常寂静，两人并肩走在幽黑的走廊，贴得很近, 似乎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楚懿在跳舞的时候大胆, 然而真正跳完了以后，那股子赧然却铺天盖地的涌来，他局促地捏紧了手指，有些庆幸走廊也是黑的。
但是同时汹涌而来的还有雀跃, 就像是在心里咕噜噜泛起泡泡，将以前所有的忐忑全部抹平。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如果自己做这些事情，沈朝闻也会是喜欢的。
他忍不住别过头去看沈朝闻, 却在黑暗中突然撞见他的目光。楚懿眼底的快乐被瞬间捕捉到，随后又蓦然变成了惊愕和震颤，像是没想到这样都能被轻易抓住。
沈朝闻极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楚懿的脸颊蹭地烧了起来，火速地别过头去, 后面这一路再也不敢去看沈朝闻, 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 楚懿要跟沈朝闻分别的时候, 才站定在他的面前，仰起脸看他的眼睛，“沈哥。”
“后面几天基本都是排练？”沈朝闻问道。
“嗯。”楚懿轻声问道：“沈哥还会在吗？”
沈朝闻点点头, “我还在, 如果你们的曲目需要调整的话, 我还会帮你们纠正的。”
楚懿顿了顿，再次想起来他刚刚单独给沈朝闻跳的舞蹈。这部分是他不会运用到表演里面的，但是却是他内心深处最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要在正式表现换一种其他形式。
就像是沈朝闻所说的，就舞台艺术上也可以用技巧来表达情感，而非纯粹的发泄。他到时候做完了适合表演的编排，也还想给沈朝闻看看。
于是他挥手跟沈朝闻告别，道：“辛苦沈哥，沈哥晚安。”
“晚安。”沈朝闻道。
楚懿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才刚刚关灯准备睡觉，听到动静以后便坐起来，轻轻喊了声：“楚楚？”
“吵到你们了吗？”楚懿的动作放得更轻。
室友们皆是摇摇头，“没有，都还没有睡着，你内容做完了吗？”
其实根本就没做，楚懿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撒谎，最后索性也就只是拿着衣服去卫生间。室友们知道他脾气惯来这样，倒是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便接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阶段性的比赛再次来临。
跟上次《黑水森林》类似，这次跟《海面日出》比赛的组别也是和歌剧相关，但是他们会更加宏大，探讨的是生命意义的话题。
楚懿和室友们才刚刚踏进训练室，岑远就迎了上来，神情颇为紧张，“他们跟我们撞得好巧啊。”
“具体是什么内容？”楚懿问道。
“就是洪水地震这样的天灾人祸，时间和时代的变迁，人类的文明的进展等等，最后会回归到一种逝者如斯的态度，落实他们的立意。”岑远早就已经打探过了，现在说得头头是道。
那的确是撞得太巧了，《海面日出》的主题反倒是很小。
《海面日出》讲的是鲛人爱情故事，甚至是落实到了具体的事件和细节，有种见微知著的意思，和对方这种宏大的风格截然相反，真要是打起来，节目效果肯定特别好。
“没事，主题并不是最主要的。”楚懿摇摇头，“什么样的主题都能够做出深刻的东西。”
池霜落听了半天，在旁边点点头，“而且这和个人喜好有脱不开的关系，有的人就是喜欢天马行空，有的人就是喜欢落实在细节。”
“总得来说，我们表现好自己的就行了。”叶星垂和路萧也出声。
整个组稍微平静下来，便开始做表演准备。但是由于他们组比别的组多了先扒歌、拆歌的环节，所以就算是效率很高，也比别的组慢一些。
此时和他们比赛的组已经准备就绪了，《海面日出》组就待在角落里面看，只听风琴和萨克斯的声音响起，他们的耳膜瞬间被震了震，连带着注意力都被全然吸引。
不愧是探讨如此宏大主题的组，不论是编曲还是表现都非常激烈，让人想起来世界最高塔楼的钟声，像是俯瞰着大地般的猎猎风声，情绪也随着节奏的大起大落而尽数宣泄。
“他们这个组，到时候现场肯定会很炸。”池霜落在楚懿的耳边低声道。
旁边路萧和叶星垂也都听到了，点头道：“我们是炸不起来的。”
《海面日出》反倒是更加倾向于刻画，强调哀婉和细腻的气氛。如果说对方组是倾泻的洪水，那么他们就是涓涓细流，还要想尽办法表达出涓涓细流的层次。
岑远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我们是靠什么来吸引观众的？”
“是共鸣。”楚懿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场中央，冷静地道：“太过浩荡的感觉固然震撼，但是会让观众觉得这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是《海面日出》不同，我们本来就是从自己的生活出发的，所以更加容易引发共鸣。”
“对！”其他所有人立马拍了下腿。
其实大家在创作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感悟，但是楚懿说得一针见血，顿时间给他们更加清醒的感觉，立马商量起来待会儿的表演。
“编舞我还没给你们看，这次阶段比赛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待会儿我独舞就好。”楚懿交代道：“你们也都把自己的部分发挥好就行。”
队友们皆是点了点头。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对手组结束的时候皆是气喘吁吁，看起来搞完这么一首歌是真的耗费了不少体力。楚懿带着队员们走到了正中央，把刚刚所有的乐器全部送到旁边。
这次整体的表演中，路萧会在不同的阶段负责三个乐器，其他人会帮他伴奏，所以他的位置是最边缘的，然后是叶星垂、岑远还有池霜落，依次向着场中央递进。
楚懿稳稳地站在C位，双手轻轻抬起，小提琴悠扬而凄婉的曲调就瞬间响起，在场的所有选手和导师顿时寒毛倒竖，竟是没由来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随后就是情绪的放肆宣泄，这首曲目从头到尾都没有歇气的时候。他们吸取了上次《黑水森林》的经验，即便是把节奏和烈度拉得极高，他做出了强烈的起伏，时时刻刻紧扣着听众的心弦。
随后每个选手都表现出来了该有的优势。路萧的乐器在开场就震撼全场，叶星垂的独特唱腔，楚懿利用肢体语言对于浓烈情感的表达，池霜落的故事演绎，还有岑远的场景转换。
“卧槽！”等到整曲结束，围观的对手组全都炸了，蜂拥围上来道：“你们怎么做到的！不是说你们的编排还没结束吗？这就是你们的半吊子编排？”
所有被问到的队员齐刷刷的看向了楚懿，楚懿跳得有点累，匀了匀急促的呼吸，这才点头道：“应该晚上就有完整编排了。”
“天啦！”对手组顿时哀嚎一片。
他们没有觉得自己的主题或者是表达有问题，但是被《海面日出》的细腻给震撼到了，立马就问起来他们是怎么做层次的，准备在自己的组里面也做个层层递进。
楚懿从来不吝啬跟他们说这些，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对手组作为交换，也就跟他们说了主题升华的经验，教他们怎么把事件做得更加深刻，两组的气氛顿时其乐融融。
导师们在旁边看到都笑了，“得，现在的选手都不需要我们了，我们要失业了。”
这场交流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结束，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队友们又要对自己的部分进行微调，但是不影响楚懿的统筹。
楚懿赶在吃饭前迅速地将所有内容都拉了一遍，又把要教给他们的舞蹈部分录好，随后就看到沈朝闻出现在了训练室门口。
所有队友齐齐站了起来，“沈哥。”
沈朝闻点点头，算是应允，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楚懿身上。
楚懿知道他是来找自己吃饭的，心底的雀跃顿时蔓延开来，顺便就把录像机里面刚刚编排好的舞蹈给他看，认真询问，“你觉得这样的表现形式可以吗？沈哥。”
沈朝闻没有专业人士那么懂舞蹈，但是他知道《海面日出》到底要表达什么，看到这套编排以后，忽的就有些诧异于楚懿的学习能力。
他知道昨天晚上，楚懿单独给自己看的那部分才是最纯粹最真实的。可此时录像机里面的这部分也足够绚烂，自己只是在上课的时候提过如何使用技巧，他就已经融会贯通。
“我觉得很好。”沈朝闻赞许道。
“真的吗？”楚懿回头看他，眼底好像都落着细碎而快乐的浮光，“谢谢沈哥。”
两人并肩走出训练室去吃饭，沈朝闻想到他以前在摘星传媒的表现，又想到他进节目以后的种种，忽的问道：“楚楚有考虑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这件事沈朝闻一直都没有给他谈过，对于刚入圈的艺人来说，连初始的名气都没有打出去就谈职业规划实在太早，沈朝闻也想看看他在哪个方面更有兴趣。
所以当时楚懿在摘星传媒的训练也是全方位的，在节目里面表现出来的也是这样。但是现在看来，沈朝闻总觉得他肢体语言的表达显然比其他方式来得更加自然。
这或许也跟他不爱说话有关，他能够跳舞的时候就不想唱歌，倘若有机会的话，或许还可以试试表演。
“我想要试试表演。”楚懿抿了抿唇，紧接着就道。
沈朝闻的眸光微动，不由得朝着他看去，“像我这样吗？”
“像沈哥这样。”楚懿认真地点点头。
他其实在上次跟沈朝闻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念头了，他很喜欢拍戏的那种氛围，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沈朝闻从前会那么沉溺在角色里面了，他觉得这就是表达和宣泄情绪的途径。
楚懿不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对于很多想法和感情都喜欢闷在心里，现在唯一能够完全表达的方式也只有告诉沈朝闻。
他当然不介意自己这辈子只告诉给沈朝闻，但是如果在事业里面非要选择的话，相比较于舞台的唱跳或者是创作，他的确更加倾向于演绎。
“知道了。”沈朝闻轻声答道。
他有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其实有些担心自己会在无形中对他造成影响。可倘若真正的造成影响了，他又会有些极其微妙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与真实世界产生了联系。
他从混沌中走出来，在看到楚懿的瞬间清醒，又因为他在真实的世界里面扎根，然后缓慢的蔓延出去，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在慢慢地好起来。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够逐渐辨认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沈朝闻忽的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因为这套编舞得到了沈朝闻的肯定，楚懿吃完饭回来以后立马就把他教给了所有队友。这对于池霜落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甚至还根据自己的需求做了轻微调整。
但是其他人跳舞都是短板，池霜落就帮着他把舞蹈动作教给每位队员，手把手地落实到每个细节，直到他们全部学会为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海面日出》就开始了不要命地肝进度。
其他组也是一样，毕竟留给他们准备三公的时间就这么长。越到后面竞争就越是激烈，每位选手都必须要竭力把自己的作品打磨得最好，才能够在舞台上有足够出色的发挥。
而就在这样昏天暗地的忙碌中，选手们还得抽出空来选择舞台服装，给自己的表演敲定造型风格。
池霜落对此最有发言权，问道：“我们这次又要做水蓝色的衣服吗？”
他们组到现在大部分人都用过这个颜色，池霜落是在二创的时候用的，楚懿、叶星垂还有路萧都是在上次舞台的时候用的，所以他们都不是很想再用重复的效果。
但是他们的主题又跟海水有关系，如果不用水蓝色，还有什么其他的颜色可以用？
“我们可以往深蓝、黑色渐变做做。”楚懿思索片刻，道：“不一定要做梦幻的感觉，从黑暗的深渊里面爬出来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队员们顿时眼前微亮。
《海面日出》的故事虽然是从鲛人离开深海开始讲起，但是并没有提到这片海域到底是什么海，如果再添加一层鲛人出生黑暗，追随光明神的话，整个故事又多了个层次。
“我觉得可以！”池霜落举手赞成。
叶星垂、路萧还有岑远也都跟着举手，“赞成。”
“这样的话，深蓝和黑色渐变归我，你们就用春夏秋冬四季的颜色，因为我在故事里面是分别在不同季节里面遇到你们的，这样就可以完全和上次的表演区分开来。”
听完楚懿的划分，所有队员再次表示同意，很快又把后续的细节全部敲定下来，提交到了负责服装的老师那里。
服装老师其实也给他们提供了自己搞服装的机会，但是时间实在是太紧了，除了楚懿中途增加了两次沟通以外，其他的全都交给专业人士负责。
彩排的头天，所有选手的服装终于下来了，正好楚懿在盯着所有队员抠细节，就顺便帮他们全部取了回来，放在了训练室。
“哇……”岑远看到以后，率先站起来惊叹，“太好看了吧。”
因为队伍里面每个人的角色不同，服装骤然看去有些花花绿绿的，但是到时候每位选手都只会更楚懿互动，楚懿暗黑系的颜色包容度又很强，完全不用担心混色的问题。
而把每件衣服单独拎出来，就能够看到繁复的细节和极佳的版型，让岑远更是忍不住连连感慨，“我们节目组真有钱啊，服装组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就连池霜落这么挑的人对此都很满意。叶星垂和路萧分别拿到了代表了夏和冬的衣服，莫名地因为太搭而又纠结起来，但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闹腾久了开始习惯，现在反倒是谁都没有开口。
但是他们扫了一眼楚懿的衣服，突然诧异道：“等等，楚懿还有内搭吗？”
为了方便跳舞，楚懿里面是黑色的交领右衽，还有蓬松的裤子，外面罩了件非常薄的深蓝色外套，像是鲛绡的材质，透得可以映出里面的颜色，更显露出渐变的材质。
但是除了裤子以外，楚懿居然还有一条拖地的裙子。因为特殊材质做得流光溢彩，居然在灯光下面显得格外璀璨。
“真好看啊。”路萧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下，道：“这就是给你做鲛人尾巴用的吧。”
叶星垂也道：“虽然就那么几秒钟的镜头，但是戏份也挺重要的。”
他们说的是楚懿从海面冒出来的那段剧情，他会因为追求爱情而勇敢的舍弃自己的鱼尾。而舍弃鱼尾的瞬间有着很强烈的情感宣泄，所以就会涉及到换装。
这么漂亮的、流光溢彩的尾巴说丢掉就丢掉，配合上楚懿的表演，到时候视觉冲击性肯定非常强。
楚懿对此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听到他们这样说，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打鼓，抿了抿唇道：“我从来没有穿过。”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舞台服装是会比常服大胆点。”池霜落安慰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观众们看到的时候，肯定会疯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时粉丝专门把楚懿投到《海面日出》组里面，想看的不就是这个画面吗！
于是在第三次公演正式开始前，网上就已经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这次楚楚他们到底会怎么表演《海面日出》？”
“女装女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呜呜呜我也想，但是之前似乎已经石锤他们要全体性转了。”
“可恶，特地给他们挑的全员女性角色，居然这么不珍惜！”
“谁说不是呢！[扼腕叹息]”
“报！但是听说这次他们的舞台造型超绝！”
“真的吗真的吗？服装组发力了？”
“没错，毕竟是三公舞台，竞争不要太激烈！”
“那我可以期待楚楚的鱼尾巴吗？”
“靠！别说了呜呜呜我已经有画面感了！”
除了《海面日出》组以外，其他选手的粉丝们也都开启了疯狂的猜测。明明舞台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却是突然间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热度，相关的话题居高不下。
第三次公演舞台正式开始的时候，幸运拿到现场票的粉丝如同热浪般涌进了表演场地。
后台已经快要忙碌疯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穿梭来去，选手们在做完造型以后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抠歌排练。他们早在彩排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其他组别的实力，却依旧无时无刻都不肯松懈。
在这里面最平静的也只有楚懿了，他是越到紧要关头就越冷静的人，做完造型以后也没有跟其他选手似地去训练，反倒是仔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样子。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模样，眼尾被蓝黑色轻轻带起，猝然变得狭长而幽邃，靠近耳朵下方的位置还画了几片鱼鳞，寥寥数笔勾勒出了鲛人的感觉。
可偏偏楚懿的皮肤雪白，和整体的风格色彩相得映彰，都还没有打上灯光，就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力。
他抿了抿唇，想象到自己待会儿穿鱼尾的样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打鼓。
就在这时，沈朝闻也来到了后台，工作人员还有选手们全都在跟他打招呼。他原本想来跟楚懿说话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暂时耽搁在了门口。
楚懿在镜子里面看到，无意识攥紧了手里面的鱼尾群，脑子里面有无数的念头汹涌上来，竟是令他有些如坐针毡。
不知道多久，他轻轻的开口，“程艺姐。”
程艺正站在他身边，随性地抱着手臂，带着笑意看整个后台的吵闹呢，闻言便扭过头来，“嗯？”
楚懿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的勇气，但是自己穿着这条裙子去跳那场只给沈朝闻跳的舞，在幽暗的深夜表现给他看的模样反复盘旋，令他的声音都有点发颤，“这条裙子……”
“等舞台结束，我可以自己留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哇，楚楚你的想法好……
PS：话说最近大家的留言都有看到，尤其是给我提意见的家人们（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里来），但是文字风格的问题、描写累赘的问题我一直在尝试改，这本书写到这里因为框架已经固定了，所以能调整的空间不多，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辛苦大家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