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那种虚弱让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他一侧目就看到了守在病床边的边溪，他这辈子最不对起的人就是边溪了。
临死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或许能帮到边溪。
边溪察觉到他的目光，从床边抬起头来，看到他醒了，甚是疲惫的脸上带了一些惊喜的光彩，“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顾清枫张了张嘴，道，“我想见程锦年。”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利剑狠狠的插在了边溪的心上。
边溪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跟他确认，“你说什么？”
顾清枫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刻意把字咬的重一些，“我想见程锦年。”
边溪这次是真的听懂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顾清枫，声音有些颤抖道，“清枫……你见他……做什么？”
顾清枫扯了扯嘴角道，“我想他了，我想见见他。”
“清枫，你是不是还在昏迷中，一定是这样的，我去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顾清枫的话让边溪整个人都乱掉了，从除夕那晚在他家昏倒后，边溪整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
他没日没夜的守在病床边，一直祈祷着他要赶快醒过来，不要有事。
好不容易把人盼醒了，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见程锦年，那个恨不得让他去死的人，他居然想见。
边溪因为顾清枫的话，脑子已经乱掉了，他没有看到边溪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心疼。
他脑子里全是顾清枫说的那句，他要见程锦年。
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播放着，边溪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不能信。
所以他借口去找医生跑了出去。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顾清枫从医生们的眼睛中就看出了自己其实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更加迫切的想要见程锦年一面，他必须要为边溪做一些事情才能安心的走。
只是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边溪会不会让程锦年过来见他。
医生出去之后，顾清枫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躺在床上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都要快睡过去了，边溪还没有回来。
顾清枫知道边溪此时就在门外，只是不想面对他而已。
毕竟连他自己都恶心自己要见程锦年的模样，更别说边溪了。
他心里会不会对他感到不屑？
觉得他这人真的下贱，到死居然都还想着要见那个恨不得对他赶尽杀绝的人。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边溪真因为此时而讨厌了他，是不是他死的时候，边溪就不会太难过？
他现在等不得，他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的死亡倒计时，他对门外喊了一声，果真边溪很快的冲了进来，对他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清枫看着他摇摇头，道，“我没事。”
边溪望着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难过，他站了一会儿，在顾清枫开口之前，道，“你想见他，我可以帮你找来，但是他能不能来见你，这件事我控制不了。”
顾清枫听到他这么说，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睛，除了脸色太过憔悴跟苍白。
顾清枫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道，“是我这里太丑了吗？”
边溪说，“不是，我没有觉得你丑，你很好看。”
从来都没有，在边溪的眼中，顾清枫是他见过最好看最善良的一个人。
不知道是因为前面那句自己答应要帮他联系程锦年，还是因为后面这句称赞，顾清枫对边溪说了句，“谢谢你。”
边溪轻轻的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联系他的。”
说着边溪就要转身出去，顾清枫突然叫住他，“边溪……”
“嗯？”边溪回头，“怎么了？”
顾清枫对他说，“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加好的人。”
边溪想说不会有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会想要努力活成一番人样。
但是他只是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顾清枫又这么在床上躺了一日，他忍不住问边溪，“边溪，他怎么说？”
顾清枫不知道边溪到底有没有联系过程锦年，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时限真的让他等不起了。
边溪听到他问，心里忍不住酸楚道，“你就这么想见他？”
顾清枫没有否认，直接道，“嗯。”
边溪看他这么笃定，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压在了身上，闷堵在胸口，让他说不出话。
顾清枫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心，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这么做。
“边溪，他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边溪终于忍不住道，“他已经结婚了，你们没有可能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边溪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嫉妒折磨疯了，明明除夕之前他们还好好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顾清枫会突然提出来非要见程锦年。
边溪实在是想不明白，程锦年都对他那样了，他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边溪问，“是我不够好吗？”
清枫，我可以为了你变得更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可是这句话他只能放在自己心里偷偷的说。
“你很好。”顾清枫双眼望着他，那双黑眸里隐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可是我喜欢程锦年，我仔细想了一下，就算是他对我再不好，我好想还是忘不了他。”
边溪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边溪说完这句话甩门而去。
顾清枫想，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不愉快吧。
他们这段时间相处以来，边溪还从未对他发过脾气，刚刚大概是因为被自己逼急了，才会说出那句话吧。
顾清枫盯着那扇紧紧闭上的门，心里有着千万种的滋味只能自己埋起来慢慢的品尝。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边溪，你恨我吧。
*
边溪答应了顾清枫的事情从来就未食言过，他确实联系过程锦年，只是程锦年听到顾清枫想要见他的话，像是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可以，他怎么都不想让顾清枫见程锦年。
可是边溪到底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边溪从病房出去之后，并没有走太远，他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敢任性走远，他担心顾清枫会出事。
边溪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靠在墙边儿吸了一口，从顾清枫说要见程锦年那天开始他才开始吸烟的。
烟这种东西对于他这种非人类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他只不过是想填补心里的空洞，找点事儿做而已。
一支烟燃尽，边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程锦年的号码再次把电话打过去。
程锦年倒是没有拒接他的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喂？边溪？”
“嗯，有空吗？”边溪直接问。
程锦年轻笑道，“没有，不过你要是单独找我，我指定有，还是说你想好要回到我身边继续为我做事了？”
边溪嗤笑了一声，道，“程锦年，你如果还有良心就来医院看一看清枫，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程锦年不紧不慢道，“哦？是吗？当年若不是你用那样的条件诱惑我，我会跟他结婚？如果我不跟他结婚，你觉得还会有这些事情吗？”
边溪被他堵的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自责，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那番多管闲事，顾清枫不会活成现在这副样子，不会满身创伤的一次次想死。
见边溪不说话，程锦年又道，“你如果真为了他好，还是怎么想着不要让我去见他吧，毕竟我真的想看着他死。”
“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骂吧，再骂难听一点也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着他死，如果你再逼一逼我说不定我会亲自让人去解决，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的。”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也跟着死？”边溪几乎咬牙切齿道，“程锦年，你最好记住，我能让你拥有现在的一切，我也能亲手毁掉。”
程锦年放肆的大笑了一声道，“可以啊，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自己都会维持不了太久了吧，你还有那个能力来威胁我么？”
“不信你就试试。”
边溪说着就掐断了电话，程锦年说的没错，因为他们之间的契约没有解开，程锦年就还是他的主人，自己跟主人闹成这番境地，他自己的原型都快维持不住了。
他真怕哪天彻底跟程锦年撕破脸，自己将会变成一个透明人，到时候顾清枫就更加看不到他了。
边溪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到病房。
病房里顾清枫闭着双眼，就在边溪以为他睡着的时候，顾清枫突然睁开双眼道，“你回来了？联系到他没有？”
边溪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不过他好像没有时间，他正在跟顾清城在国外度蜜月。”
顾清枫表情微怔，道，“度蜜月啊，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边溪冷冷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