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该送什么,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自已做的,他不会,买的,他觉得少了那么点诚意。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他爹他娘只报喜不报忧。夏怿三天两头回家陪他们吃顿饭,想着哪天说服二老去魔族住上一段时间。
这两年多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矛头都指向了魔族,在监视院任职的两族矛盾也在不断的升级。仙门的情况夏怿不知道,魔族目前看来还是太平的,只是不知道这太平还能维持多久。
史书记载的两族战争,人族尸横遍野,瘟疫肆虐,活着的人如行尸走肉般。夏怿希望自己这一辈子也不要看到上面记载的画面。
夏殷林柔因为夏愿木雪的事对魔族排斥,一边希望夏怿离魔族远点,一边又因为魔族要比人族安全,希望夏怿暂时就待在魔族。
又到了夏怿很不喜欢的季节,夏天。冬天他也不喜欢,太冷,天罗城冬天不下雪,只下雨,阴冷阴冷的,每到晚上他就缩在被窝发抖。
夏怿咬着一根草根,蹲在一颗树下。嘴里的草根是凌应挖的,水分很足,还带着土甜土甜的味道。
“传送阵已经建好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夏怿吐掉了咬碎的草根渣,又往嘴里塞了一根继续咬起来。
凌夏站在边上松了松领口,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道,“说的没用,要亲眼看到才有用,老办法,请人去谷村和新村做客。”
夏怿蹲累了,脚往前一挪,直接坐在了地上靠在树上道,“办法不管多老套,好用就行。”
木火城的夏天可比天罗城热多了,凌夏看夏怿汗珠直冒,劝道,“夏大哥,你先回去吧!这有我和旺哥呢!”
夏怿热的受不了,他自己也知道他待在这确实也没多大用,于是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夏怿回到天罗城的传送阵,上马车时往圣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周明愉已经闭关近三个月了,还没出关,也不知道要闭关多久!
夏家各掌柜的送上来了上半年的帐本,夏怿过了一遍后发现几本账本有问题,有人做假账,而且数目惊人。
夏怿坐在窗前,桌子上放着几本账本。帐本其实每本都有问题,只是看大小。水清则无鱼,只要不过份就当没看到。
夏家每年都会抓几个问题大的,来给其他人敲警钟。但每一年还是有人被钱蒙了心。有的人心不大贪一点就够了,有的人越贪越多,贪到最后触目惊心。这就像贪官污吏,永远都抓不尽。
钱,谁不爱?
夏怿问了一遍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爱,太爱了,自己不能没有它。尽管夏家如今富可敌国,但是谁又嫌钱多呢!
夏怿把几本有问题的账本递给夏青,对他道,“给我爹,让他处理。”
兜村和几位村长跟着凌夏去了谷村新村后,才彻底的相信夏怿那天对他解释了一晚上的话。
哪天他们正好遇到世家前来收黄米和凌夏说的人族大米。
凌夏让人拿出早已写好的两张叫合同的东西,让来人按上了手印,付了灵石,才让人把粮食带走。
这画面对兜树和另外几个村长的冲击力非常大,就像突然城主要把他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一样,这比天上掉馅饼还刺激。
兜树问凌夏那合同是什么,做什么用的?凌夏告诉他那是他夏大哥取的名字,是证明双方同意这笔买卖,按指印留一个底,万一出现争执好做证据用。
兜树不懂,但还是如之前一般,反正点头就对了。
夜很深,院内的人都睡了,除了留几个值夜的。夏怿热的睡不着,偷偷的去井边打井水,跟做贼似的提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屏风后边的澡盆里。
梅姐不让他泡凉水澡,说对身体不好。夏怿怕被她撞见后又得啰嗦好几天,就只能大半夜偷偷的泡。夏怿打水的时候在想,他堂堂的夏家二少爷是如何沦落这地步的?
夏怿躺靠在澡盆里,井水的凉意浸透进骨髓里让他忍不住自语道,“真舒服。”
第二日,夏怿趁梅姐不在,赶紧让家卫抬出去倒了。夏青看见了,他在夏怿边上问道,“哪来的水?你屋顶漏水了?可昨晚没下雨啊!”
夏怿郁闷,拿出了二少爷的威严道,“少说话,多做事,太闲了是吧!”
夏青被夏怿的威严震慑到了,召集家卫去练功。夏怿知道他是装的,从小一起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他肚子里装的啥。
日子又过了一个月,夏怿不知道周明愉到底出关了没有,提着两罐花茶,又贱馊馊的上圣殿去打探消息去了。
没想到,夏怿在圣殿的传送阵遇到了武城安,武城安朝夏怿点了点头,上了传送阵离开了圣殿。
周明愉正巧刚出关,夏怿按住了窃喜的心情,把两罐花茶递给他道,“村子一切顺利,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周明愉把手里的花茶放在桌子上道,“这边有我在自然不会有问题,你要注意的是你那边不要出现纰漏。”
“放心,”夏怿对他露了一个安心的表情道,“在一个月多就是你生辰了,我在伤脑筋要送你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在一个月是我生辰?”周明愉皱起了眉头。
夏怿很少能看到他表露出很明显的表情,感觉挺有意思的。周明愉的眉头又松了开来,见夏怿没应,又问了一次。
夏怿觉得奇怪,轮他皱起了眉头道,“陈城主告诉我的。”
周明愉看了夏怿良久,道,“他为什么告诉你?”
夏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指了指外头道,“不止我,确切地说,整个魔族都知道。”
这事周明愉很快就查到了武城安的头上,武城安一点都不意外的双手交握站在周明愉的身后,反正还有一个人在顶着,这火烧不到他身上。
武城安压低声音道,“那日我去悦君楼,陈灵玉说陛下这么些年都没过过一次像样的生辰,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想趁着她还没死给陛下好好过一次生辰,这样她死了也会瞑目。”说完叹了口气。
果然,周明愉没在说什么,扔下一句,“你看着办吧。”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夏怿在家等吃饭,翻着手里的小人书。他书房书架上那些个名书是用来撑场面的,小时候看这些老犯困,手心没少被打。林柔希望他儿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能出口成章。经过时间证明他儿子没这方面的天赋。
这小人书一共有十本,是讲老掉牙的爱情故事,穷书生爱上富家小姐,结局不是很好。俩人私订终身,偷偿禁果。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遇到强盗被杀了,小姐有了身孕,他爹逼她嫁人,最后上呆自杀一尸两命。这对苦命鸳鸯最后在地府相遇,相约来世再见。
梅姐擦着手走到窗前看夏怿看书看的入神,轻轻敲了几下窗户道,“吃饭了少爷。”
“好。”
夏怿将书放在了一边,站起身伸了伸腰,随梅姐吃饭去。
饭桌上,梅姐给夏怿盛了碗汤问道,“想好送什么了吗?”
夏怿一直为这事发着愁,摇头道,“没有,你们俩有什么建议,或者给个参考也行!”
夏青吃着他的饭,眼睛就没离过饭桌上的菜。夏怿踹了他一脚道,“青,你相亲哪么多次,难道一点经验都没有?”
“少爷,”夏青道,“我要是会来事,娃都可以跟着我习武了。”
梅姐听夏青这么说乐了,笑道,“夫人给你张罗了那么次相亲,都白相了,你这脑子少记点剑谱刀谱什么的,学学少爷多看看些情啊爱的小人书小话本。”说完夏青,梅姐又转向夏怿道,“你也没用,白看了哪么多小人书小话本。”
夏怿被梅姐这么一说,还真是。向人家表白都不敢,看看书里画的写的情爱多么轰轰烈烈。
表白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夏怿心里想,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虽然在魔族断袖司空见惯,但是他怕一旦他往前跨出这一步,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会摔的粉身碎骨。
奇怪,当时教育夏愿的那股勇气去了哪里?
在离近十月初十,夏怿睁眼闭眼都在为这件事情烦恼。
这一天还是到了,送往圣殿祝贺魔帝的贺礼清单,夏怿过了一遍没问题后,就让夏青送去了。在那些礼物中混着一块精雕细刻的墨色玉佩,这块墨玉没在清单中,夏怿没敢自己送,交代夏青要把装着墨玉的木盒子放在最上头。
夏青不疑有他,只以为这木盒子里装的是这些贺礼中最贵重的。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拿在手上,怕磕坏了。
夏三旺,凌夏,凌应,夏青,四人穿戴整后站在院内等夏怿。
夏怿打开门对几人道,“走吧,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夏三旺和夏青同乘一辆马车,夏怿带着凌夏凌应坐一块儿。
凌夏凌应紧张的冒出了汗,夏怿道,“我第一次随我爹去见城主时我很紧张,紧张的老想上茅厕,那天我往茅厕跑了十几二十趟。”
凌应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听了夏怿的话道,“我不想上厕所,我就是心脏跳的厉害,手脚有些发软。”
凌夏在边上应道,“我也是。”
夏怿告诉他们,“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是正常的反应。”
明心殿前殿,武城安看着他一手操办的宴会,心里很是得意。
夏怿一行人出了传送阵,往明心殿走去,路上能看到各世家家主长老带着直系血亲。凌夏凌应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这些人在圣殿同行。
明心殿广场这里聚集着魔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和一些小世家的家主。夏怿让夏三旺和夏青看顾好凌夏凌应,就往前殿走去。
按照规矩夏怿是没资格进前殿的。武城安见过夏怿几次,对他印象不错,想着夏怿与陛下做生意,正当红,就在前殿靠尾巴的地方给了夏怿一个位置。
人陆陆续续的进来,夏怿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尾巴的位置上看着殿门口进来的人。有的老的不像话,就像刚才进来的一个,白胡须拖在地上,手里拄着拐杖,走一步都非常吃力的祖爷爷?没一会儿又进来一个看上去就只有五六岁小孩子那么大的人,还负着手。
夏怿不敢多看,对每个进来的人都只看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对于夏怿能与他们同在一个殿内,这些个老家伙心下是相当不爽的,有些人知道他是谁,不知道的就对平时关系好的朋友打听。
中殿,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女人,正帮周明愉整理衣襟,整好还怕了两下道,“几大世家不光送来各种宝物,还送来美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合眼缘的就留下来几个。”
周明愉进了前殿坐在上方的座位上,夏怿离的远,看不清楚人。没办法,他能有一个位置已经不错了。
广场外夏三旺也很紧张,只是他表面很镇静,夏青从小跟着夏殷走南闯北,倒也没多紧张。凌夏凌应见他们俩不紧张,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前殿,夏怿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心中腹诽,魔族和人族的节目一样,就是些唱歌跳舞什么的,一点没新意都没有。
广场外,武城安特意设置了几个挑战台,布下阵法,好让年轻一代彼此交流。
夏青四个人挤在人群中,夏三旺端着一盆瓜子四个人一边嗑一边听着边上的人对台上切磋交流的人客观点评。
夏怿坐在前殿,他看不到是谁在弹琴,只能听到悠扬的琴声。这和他想像中的魔族宴会差别不是一般的大!难道不是应该和书里写的,怪兽打架助兴,或者这些老家人打架助兴,又或者年轻的天之骄子互相切磋,完了周明愉指点两句……
上官云坐在武城安的边上,看着殿中弹琴的青年,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痕迹。
周明愉面无表情地听着琴声,偶尔眼角会扫向他右边的某个角落。
广场上响起一阵叫好声,台上的俩人点到为止,互相行了一礼后让出了切磋台。
人群的中的四个人见又有俩个人上了台子,随人群喊了两嗓子,又开始嗑起瓜子来。站在夏青边上的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把扇子夹在腋下也从夏三旺端的盘子里抓着一把瓜子跟着嗑起来,不时的还点评两句。四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青年说一句,他们就整齐划一的点头。
夏怿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在周明愉的生辰上犯困,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愁的没睡好,才这样的。
琴声停了,换上了一波跳舞的。夏怿远远的只看到一堆人影在那里晃来晃去。看看边上坐的其他人,一副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的表情。
上官云自那弹琴的青年离开后,他也跟着离开。
夏怿小幅度的活动着坐的僵痛的大腿,他朝门口张望,他想去走走,太难受了。除了他这里面坐着的人是一群修为高深的怪物,一入定可以几个月几年几十年。
广场切磋台上,灵力与防御阵相撞,泛起一阵阵涟漪。四个人重新端了一盆瓜子在那里嗑,和他一起嗑的青年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子弟?”
四个人心有灵犀的同时应道,“夏家。”
青年点了下头,心中疑惑,四十九城的大小世家他都知道,可唯独没有夏家,难道是新晋上来的世家!
殿外,上官云拦住了弹琴的青年,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另一边走。上官云拉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拽把人压制在了墙上,道,“你一个人族跑魔族来干什么?”
青年偏过头冷声道,“放开我。”
上官云依言松开了手,青年要走时发自己动不了。
上官云拦腰将青年扛起,往自己住的方向走去。
夏怿手心撑着下巴,头控制不住的往下点。宴会估摸着时间还要一段时间,在坐下去他就真的会在宴会上睡觉。
夏怿喝了一杯酒提提神,瞥见站在边上的侍女,朝她勾了勾手指,小声道,“茅厕在那里。”
“奴婢带大人去。”
“走。”
夏怿终于出了殿门,在半路把侍女打发了。夏怿去广场找夏青他们,终于在其中的一个切磋台前找到了嗑瓜的四个人。
夏怿把他们叫出了人群小声道,“外面这么有意思,早知道我就不进去了。”
凌夏道,“夏大哥,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广场上的这些人哪个不想坐在里面的。”
夏怿叹了口气道,“算了,看他们打架嗑瓜子去。”
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嗑瓜子,在外面的时间就是过得更快。夏怿有些心不在焉,他惦记着他送的那块墨玉,不知道周明愉有没有看,有没有收。
上官云把人放在床塌上,青年瞪着双眼看他。上官云压底了身体道,“你这张脸,长得确实好看。”
上官云返回殿中,武城安见他回来,对他道,“上官大人,我敬你一杯。”
武城安看了一眼一晚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表演的周明愉,也不知道对他安排的节目满不满意!
……
夏怿看时间差不多了,又溜回了殿中,坐了半个时辰后,宴席终于散了。
周明愉进了中殿,上官云跟在他后头道,“玉姐在圣殿,她说这边结束了让你去圣殿找她。”
圣殿中,堆满了各世家的贺礼,还有在他们进来后跪在另一边的美人。
陈灵玉早已经回去了,她和夏怿的感受一样,在边上看了几眼,在心中骂了武城安几句就回君悦楼去了。
上官云递给周明愉一张清单道,“这是夏家送来的,贺礼是这里面最寒酸的。当然,主要看是在那儿。对了,这最上面的木盒子在清单上没有。”
周明愉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墨玉,墨玉极其稀少。在魔族只有圣殿和他才能用墨玉。
“可能是忘了。”周明愉合上盖子,收了起来道,“让他们那来的回哪儿去。”
“公子,你瞧上一眼,我也好向玉姐交代。”
周明愉看了他一眼,陈灵玉给上官云留下的阴影还真不小。
地上跪着的男男女女有三十多人,其中有一个人上官云看的有些眼熟,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上官云盯着他看了良久,明白了过来,是这个人的长相眼熟。有一个人长的和这个人有些相像,像谁呢?
“送他去寝殿。”
上官云脑中即将要出现的名字,被周明愉的话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