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还有几天, 林砚池和赵亭松就先在北城住了下来。

  新买的房子家具是现成的,但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得自己去买。

  中午和陆学林一起吃了饭, 林砚池就拉着赵亭松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陆学林考上北城大学后就把报社的工作辞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跟着去了。

  北城这边的商场有多大赵亭松上回就见识过,一个商场有好几层, 每一层卖的东西都不一样。

  一楼卖电子设备, 二楼卖衣服鞋子, 三楼就是卖各种日用百货的。

  知道赵亭松对这方面不讲究, 床单被套林砚池都是按着自己喜欢的花色来的。

  以后得在这边常住,锅碗瓢盆什么的也得买上。

  林砚池爱干净, 以前在村里条件不行, 他都要经常洗澡, 现在来了北城, 更不用说了。

  赵亭松道:“我到那边看看。”

  林砚池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赵亭松说的是洗护专区,卖香皂肥皂的地方。

  这时候还没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市场, 卖得最好的还是香皂。

  小小的一块,用处很大, 洗手洗头洗澡, 基本都用它。

  既然有这方面的打算,林砚池觉得他们也应该先调查一下市场。

  赵亭松看着商场来来往往的人,凡是到三楼的, 基本都会顺便捎一块香皂带回家。

  更有甚者, 一次性买好几块。

  若是仔细看, 就会发现, 他们买的香皂都是同一个牌子的。

  他问陆学林:“为什么这款香皂卖得这么好?因为便宜吗?”

  明明货架上的香皂不止这一款,这款包装带花的却卖得最俏。

  陆学林跟他解释:“恰恰相反,别的香皂一块三毛,这个香皂一块还要贵一毛,卖得好是因为它泡沫量大,味道香,洗完之后身上也不像其他香皂那样紧绷绷的。我听说这牌子还是北城部队那边的专供,你说部队用的,能差得了吗?”

  说着,陆学林也跟着拿了几块。

  城里人讲究爱干净,家里都离不得这玩意,市中心这边的商场是整个北城人流量最大的,每天就那么多货,卖完就没了。

  动作不搞快点,就只能买剩下那些没人要的。

  林砚池把手上的香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隔着包装,也闻不出什么。

  陆学林道:“怎么,你还能做这个不成?别说,你要卖蚊香,还不如卖这个,蚊香只能夏天卖,这个一年四季可都有人买。”

  林砚池摇了摇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手工皂比做蚊香难,原材料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他们目前资金和设备都不能支持他们弄这个。

  不过,这小小的香皂再次让他确定,洗护日化未来确实有很大的市场。

  赵亭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这么多,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林砚池问他:“你有什么主意?”

  赵亭松腼腆地笑了笑:“还不知道成不成,暂时不说了。”

  林砚池当他是宽自己的心,也没继续追问。

  三人在商场买了很多东西,单靠人拎,根本就拎不动。

  出了商场陆学林就在马路边上叫了个拉货的三轮车,把东西送回了他们住的屋子。

  赵亭松闲不住,回到家就开始各种收拾。

  打扫卫生是个大工程,陆学林哪弄得来这个,看到两人开始收拾,就脚底抹油的溜了。

  不过他还是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你们忙,我去把徐东叫过来,他干这些在行,让他来给你们收拾。”

  这几天徐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跟他闹脾气,正好找个理由把他喊过来。

  这一走,就一下午都没见人影。

  林砚池也没管他,和赵亭松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两人忙活了一下午,这家里总算有个人住的样。

  晚上的时候,和赵亭松一起躺在新房的床上,林砚池还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

  不曾想,这一天实在太累,有赵亭松在身边,他一点也不认床,都没和赵亭松好好说两句话,就呼呼大睡起来。

  赵亭松忙里忙外地收拾一下午,按理说应该比他更累,这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当着林砚池的面没表现出来,从买房开始,他心里就有种不真实感。

  上回来北城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只是个过客,如今再来,竟然就在这里买了房,安了家,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和林砚池的窝。

  也太梦幻了。

  赵亭松以前想都不敢这样想,总觉得自己这辈子能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在北城拥有自己的家。

  而且,家里还有个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对象。

  这日子,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

  赵亭松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就围着家里的人转,他从来不会思考自己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想要改变现状的念头。

  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一切,都因为林砚池的出现打破。

  认识林砚池之后,他有了新的观念,他变得有欲/望,开始有自己的思想,对未来也有了不一样的期望。

  他想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就算不能上学,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林砚池过上更好的日子。

  林砚池依偎在他怀里,胸前起伏着,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从神情来说,是能看出来他的满足。

  赵亭松亲了亲他的额头,也跟着闭上了眼。

  小两口在新房住了五天,北城大学那边就开学了。

  有陆学林和徐东在,也不愁找不到路。

  徐东最近不高兴就是因为自己没考上大学,他成绩一直就差,高中能顺利毕业那都是烧高香了。

  他本身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对上学也没什么执念,只是看到林砚池和陆学林都考上,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还好他这个人很会自我安慰,一想到赵亭松也没考上,他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他们这四个好朋友,好歹不是他一个人被落下了。

  瞧赵亭松那一脸无所谓的样,他还纠结个屁。

  陆学林听到他这通自我安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赵亭松从来没上过学,考不上那是很正常。

  跟谁比不好,非要跟赵亭松比。

  不过转眼一想,徐东这智商,也就只能跟赵亭松比一下。

  说句更扎心的,他甚至还没赵亭松聪明。

  人家赵亭松都知道想方设法赚钱养媳妇呢,他一天除了会造饭,啥也不操心。

  北城大学西校门这边,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哪个年纪的都有。

  渴望获得知识的学子怀着热忱和向往踏入了学校,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第一次恢复高考也不限制年龄,林砚池也没办法分辨这些人,到底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还是跟他一届的学生。

  赵亭松手里拎着行李,陆学林问林砚池:“不是都买了房,你还打算住学校?”

  “那边离学校远,我一个人住也太清净了些。”

  每天上下学都要花车费,做什么还去花那些冤枉钱。

  徐东有些惊讶:“赵亭松还要回去啊?”

  林砚池心里也有点纠结,开了学,赵亭松就要回村了,不出意外,他们有好几个月都见不着面。

  他想挽留,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徐东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想法,好心建议:“我们厂里还差个修车的,不行的话,你就来跟我学修车吧,这样你就能待在这边了。”

  虽然这活脏是脏了点,但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赵亭松还没说什么,林砚池就帮他拒绝道:“不用,他在村里还有其他事。不是还有假期吗,那时候见面也行。”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别离。

  以前赵亭松出去几天他都依依不舍的,这回要分开几个月,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赵亭松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道:“没事的时候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想先照着自己的法子试一试,如果不成功,他就老老实实的来北城找活干。

  他不怕苦,不怕累,还有一身力气,肯定能养活自己的。

  ……

  陆学林和林砚池先去报名的地方缴费,拿了各种资料后,林砚池看着单子上的宿舍号,询问了旁边的接待人员,又顺着接待人员手指的方向去了宿舍。

  陆学林不住校,他选的专业是新闻与传播学,今天还没正式上课,看徐东一脸好奇,就领着他到处逛了逛。

  也当是给赵亭松和林砚池留点私人空间。

  林砚池拿着手中的门牌号走到了宿舍,宿舍门是大大敞开的,一眼就能看穿里面的布局。

  和现代的宿舍差不多,上下铺,八人寝,中间有一张供大家学习的长桌。

  宿舍里的人都还没到齐,只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大哥,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年轻。

  两人看到林砚池和赵亭松进了宿舍,不自觉就站了起来。

  这流程林砚池太熟了,他先主动给两人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医学系的林砚池,请多多关照。”

  林砚池在专业方面选了药学。

  这个专业在现代不吃香,就业也很有压力,那时候的林砚池经过种种思考,并没有选择这个专业。

  他本身就对炮制和生产这方面感兴趣,以后说不定还要对各种日用品进行研究生产,化学物理这方面的学习都不能落下。

  综合考虑,还是药学更适合现在的他。

  介绍完自己,他就伸出了手,戴眼镜的老大哥先反应过来,笑着立马跟他握手:“我是化学系的马文光。”

  瘦小的年轻人有点轻微社恐,感受到林砚池没什么恶意,他也伸出了手,声若蚊蝇:“我是物理系的魏子昂。”

  等三人做完自我介绍,赵亭松问他:“你睡哪?”

  林砚池看了一圈,下床虽然方便,不过根据他的经验,下铺都属于共享床位,上铺的人有时候懒得往上爬,动不动就要往下铺挤。

  马文光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林砚池便选了他的上铺。

  赵亭松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爬上去给他铺上了棉絮和被套。

  有他在,林砚池基本都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学校的单人床很小,对长手长脚的赵亭松来说,实在逼仄。

  他缩手缩脚的有些好笑,魏子昂发出一声轻笑,等林砚池和马文光看向他时,他又红着脸连忙捂住嘴。

  马文光道:“他是你哥吧,对你可真好。”

  林砚池没否认,点了点头道:“他对我全天下第一好。”

  魏子昂和马文光这俩人的专业,保不齐就是未来某个方面的大佬。

  趁着赵亭松铺床的时候,林砚池立马发挥了自己交际花的属性,跟两人攀谈起来。

  没两下就把两人底细摸透了。

  马文光是隔壁省的下乡知青,在乡下待了整整十年,娶了老婆生了娃,今年已经三十二了。

  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他心里也忧愁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她们接过来一起生活。

  魏子昂是本市人,今年刚满十八,比林砚池还要小几岁。

  他虽然不怎么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但没什么坏心,跟个小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的,想笑不敢大笑,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室友,林砚池跟他们都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等床铺好,两人摸到了学校的食堂,徐东和陆学林已经买好饭了。

  北城大学的饭菜还不错,但是林砚池没什么胃口,赵亭松买了下午的票,等会就得走。

  赵亭松没说什么,把饭菜里的肉沫选了出来,都挑到林砚池的餐盘里。

  “好好吃饭,下回我来见你,要是看你瘦了,我会不开心的。”

  林砚池哼道:“我现在就不开心。”

  他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赵亭松觉得好笑,有点正经,又有点不着调的说道:“你以前老是让我听话,现在你得听我的。”

  听到这话,林砚池心情复杂,自己养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这个一向没什么主见的男人,正在不断成熟,变得很有主意。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不可否认的是,见到他的成长,林砚池还是很高兴的。

  心里那点酸涩轰然散去,只要两个人都朝着共同的目标迈进,短暂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处一个穿着讲究,长相不俗的男人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表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卢志强死死地盯着林砚池,看到他这张脸,就想到了自己在乡下受的罪,双手紧紧捏着,心里的恨意疯狂生长。

  单看他那表情,程景阳就全明白了。

  “看起来倒长得挺正派的,没想到心思却这般歹毒,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北城大学,真是没天理。”

  这话无疑是往卢志强伤口上撒盐,他回城里这么久,一直都在复习,还以为考北城大学是手到擒来的事,哪知道最后竟然差了那么多分。

  而林砚池一直待在乡却考上了,老天真是不公。

  程景阳看他脸色不好,忙道:“没事的表哥,我跟他一个学校,总有机会替你报仇。”

  卢志强道:“他这个人心机深,手段毒,你别去招惹他。”

  程景阳哼了一声:“难不成你受的那些罪就这样算了,我们家可不是那窝囊人,他都敢那样对你,不给他颜色瞧瞧,他当你是好欺负的。”

  卢志强道:“他跟陆家那位关系好,最好不要轻易得罪他。”

  回城后,他一直都在想办法抓陆学林的把柄,不过这人跟其他那些玩得花的公子哥不一样,生活也很规律,根本找不到他的小辫子。

  程景阳受不了他这婆婆妈妈的劲,也不知道他这表哥怎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以前他多骄傲自信的人啊。

  就因为被人陷害送到了农场,回来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看着都让人生气。

  “他陆家厉害,我程家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我对付个外人,陆学林他还会惊动他家里。”

  卢志强心里得意,面上仍假惺惺的劝道:“随便教训一下他就好,你也比太过分。”

  他这个表弟最是嫉恶如仇,他越卖惨,越能凸显出林砚池的可恶。

  他什么都不用做,程景阳自然就会帮忙收拾林砚池。

  哼,他们这些皇城脚下的少爷,做事最无章法,程景阳出手,有得林砚池瞧的。

  最好是让学校把林砚池开除,然后再把如丧家之犬一样他赶出北城。

  林砚池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了,吃完饭,就把赵亭松送到了火车站。

  在热闹喧哗的火车站里,他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拥抱了赵亭松。

  徐东那句话说得很对,有时候,越是心虚,别人越是能看出猫腻来。

  这样坦坦荡荡的倒没人往那方面想。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下,分开后,赵亭松道:“家里还有钱,你用不着节约,该用的就用,今年村里要装电话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电话联系。”

  向来都是林砚池絮絮叨叨嘱咐他,现在听到赵亭松说这么多,还挺新鲜的。

  林砚池心里正感动,赵亭松看了看左右,压着嗓子道:“我给你挂了蚊帐,平时换衣服的时候,别当着他们的面换。”

  他都没瞧够,哪能让别人看见。

  这傻子,都是男人,谁愿意看他啊。

  不过林砚池心里还是挺受用的,点了点头道:“行啊,都留给你看,下回见面……”

  他附在赵亭松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看着赵亭松耳朵变红,他心情大好,挥着手道:“要发车了,走吧。”

  赵亭松伸手揉了揉耳朵,还想说什么,林砚池率先离开了。

  背过身的林砚池慢慢拉下了嘴角,越看越舍不得,还不如果断一点。

  ……

  林砚池和赵亭松出校门的时候,卢志强本来是想跟踪他们两人的,转眼一想,林砚池这边有程景阳看着,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他更加忌惮陆学林,他可没忘这人当初是如何帮着林砚池对他落井下石的。

  这人背景硬,有他在,林砚池实在太难收拾了。

  等陆学林和林砚池分开后,他还是决定跟着陆学林。

  本来他也没指望这次跟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哪知道,还真让他发现了陆学林一个大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