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碰瓷替身后我掉马了【完结】>第39章 一步之遥

  绕着湖边转了一圈,又深吸了几口从湖面上吹来的潮湿气,殷折才感觉唇边的甜味淡了些。

  用手背贴贴脸侧,细细比较一番后,他转过头。

  “学长,我们……晚上吃什么,你要请我吃饭吗?”

  为什么到现在才讨论这个问题,主要责任还是在于他。江黎说完那句太甜之后,可能是唇边勾起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又或是嗓音太温和,殷折原地愣了半响,很不自然的脸红了。

  还是从眼尾红到颈脖,喝了假酒似的。

  殷折迅速背过身,语速飞快道了句:“我去湖边走走。”随即就抬脚跨上前往栈桥的台阶。

  捏着的奶茶烫手,他甚至都没心思注意江黎有没有跟上来。

  所以现在,两个人夜景观了快二十分钟,月色浓稠,冷风阵阵,连周围的人都稀少起来。余光瞥向江黎,殷折隐约觉得他要是再不开口,就要跟这位一起饿着肚子回去啃面包了。

  “十一点门禁,现在要是想吃火锅或者热菜的话应该来不及。”江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我们剩下来的选择不多,要快一点了。”

  殷折迟疑数秒,感觉他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犹豫片刻,又听见江黎补充道:“隔壁那家烧烤店,口味听说有点辣,能接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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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晏烧烤店。

  刚才来的时候店前就排了一列长队,因为不送外卖,多数学生是到这儿来买完之后再带回去吃,堂食的顾客里占比倒少了。

  殷折跟在江黎身后,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花椒味呛了一下,他揉揉鼻尖,看见江黎走向靠近窗户的位子,扇形玻璃窗被推开半边,夜风灌进来,来回几次将呛鼻的气味散了个彻底。

  好位子。

  他在心里默默点评。

  老板娘见有新客人来了,从柜台后面拿了张菜单朝他们走过来。说来也奇怪,在手机软件如此火热的今天,连初来乍到的殷折都被迫学会了各种软件的使用方法,这家店竟然还保留着一份古朴在里面。

  不接外卖,也不搞扫码点单,烧烤架子用的是老式耗费人力的那种,桌子椅子也是竹的,吱吱呀呀,靠在上边还有些咯人。

  但因为口味好,人热情实诚,这家店的人气向来只增不减。

  点完菜,老板娘又按惯例给他们沏了壶茶,手腕上的串珠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她道:“吃得辛辣,就得喝点热茶暖胃,本店不售可乐饮料啊,也甭想着去外边买,能少喝点就少喝点。”

  现在正值高峰期,老板娘撂下这句话便走了,留下江黎和殷折面面相觑。

  对视半响,江黎先出声:“知道老板娘她为什么这么肯定,让我们别想着买饮料么?”

  “为什么?”

  “因为出门右手边的小卖部,”江黎语气微平,把答案当冷笑话讲:“那也是他们家开的。”

  殷折顿时愣了一下,而后没忍住,侧头笑了一声,“所以门口排那么多人就为带回去吃也可以换一种理解——这家老板管得太严了,哪有人能忍受吃烧烤不配可乐啤酒?”

  “现在看来它很有道理。”江黎的眼尾也慢慢弯起来。

  他们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殷折之前待在学校,食堂里没有烧烤,只有炸串,他在室友的鼓舞下尝试了一次,觉得油太大就没再吃过。

  在他的潜意识里,烧烤应该和炸串归为一类,吃完了胃可能都会不太舒服。

  可殷折现在有点纠结,因为摆在眼跟前的鱼和烤翅看着油光锃亮,佐料洒了满满一层,香气缭绕,一边的蔬菜也是新鲜的,莫名让他有了尝试的冲动。

  结果一场冲动下来,他好像吃的比江黎还要多。

  殷折用纸巾擦擦嘴角,转眼功夫,不露声色把面前的十几根竹签扔进垃圾桶。

  证据消灭。

  “喝点水。”抬头时,江黎叫住他。

  殷折“嗯”一声,看见江黎抬手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然后倒茶。修长的指节在弯曲时可以隐约看见血管和青筋,衣袖被他捋了一点上去,露出来的腕骨微微凸起。

  殷折盯着江黎的动作,由于太过专注,条件反射般空空吞咽了下。

  江黎动作一顿:“很渴?”

  殷折立刻收回视线,略显心虚地点点头。

  这顿晚饭满打满算吃了快一个小时,推开卷帘门,摆在外边的各种小摊附近人来人往,因为临近周末,还没十点菜品就售了大半。

  殷折低头整理衣襟,垂着目光时,突然觉得拐角那边闪过一个毛茸茸的身影。

  像小猫,或者小狗。

  他向那团影子消失的角落里看去,最远的地方被店家用来摆放杂物了,纸箱、塑料篮子全部垒在一块,堆了有一人高。

  殷折动作停顿,伸手拽拽江黎的衣角,指着从纸箱里露出来的一小截尾巴小声说:“你看,那儿好像躲了只小动物,我觉得像猫。”

  江黎很快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狭长的眼尾眯了下:“箱子那里吗?”

  “嗯。”

  “你喊它一声,看它理不理你?”

  殷折觉得有道理,等喧杂的人声远了,他放轻声音:“咪咪?”

  没回应。

  殷折决定再尝试一次,他弯腰靠近一点,慢慢蹲下来:“咪咪……”

  一道奶声奶气的猫叫从角落里传出来。

  箱子里先是探出一只纯黑色的猫爪,接着,圆滚滚的脑袋露了出来,小猫吭哧吭哧跑向殷折和江黎,嗅了一会,撒泼打滚一样在脚边蹭来蹭去。

  江黎敛眸看殷折摸了它一会,扫了眼小猫圆鼓鼓的肚子还有带着婴儿肥的爪子,淡声道:“它不饿,应该是单纯想要找你玩。”

  “我也觉得。”殷折扬着眉毛抬头,笑意占了满眼。

  掉落的枝叶随着风落在他后背,江黎伸手替他拂去,也笑了。

  今晚的气氛太好。殷折挠着猫咪的下巴,想到一会就要回校,和江黎分开各自回寝,甚至有点舍不得。

  做什么攻略任务,还不如变成猫一直待在江黎身边呢。

  人在走神时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殷折暗自愣神,没注意到小猫渐渐脱离掌心,对他T恤下摆上的挂饰产生了兴趣。

  它用爪子扒拉几下地面,摆出捕猎的姿态。

  殷折歪着头,冷不遭被突然扑过来的小胖猫吓了一跳,当即就晃了晃。即便单手撑地,还是因为重心不稳而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不疼。

  殷折脸都要皱在一起。

  但是好丢脸。

  他活了那么久,头一次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地上很脏,他想要赶快起来,左右看看小猫已经跑远了,撑起手臂便准备借力起身……

  江黎在背后发出一声轻笑。

  殷折啪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他委屈巴巴地抬头,没有下一步动作,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眼睛被顶上的灯光照得眯了一下,有点酸,涌上一层清凌凌的水雾。

  这样的表情看得江黎心尖一软。几乎是立刻他就向前一步,双臂绕在殷折身侧搂住他的腰,然后将人捞了起来。

  “好疼。”殷折垂着眼。

  江黎俯身问他:“哪里疼?”

  “你还笑我。”殷折不依不饶。

  江黎嗓音沉沉,不经意间开始哄他:“我的问题,不笑了。”

  殷折这才把手臂伸过去。

  刚才被猫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太急,又怕伤害到小猫,所以掌心下沿的位置磕在地上,毫无悬念地擦破了。此刻,血珠一颗颗从伤口处渗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江黎沉吟一瞬,另只胳膊还托着他,单手从口袋里勾出湿巾。

  撕开后,他用湿巾一点点帮殷折把灰尘擦掉,再换一面,把渗出来的血迹擦干净,“我身上没有创可贴。”

  “过了桥有自来水,去冲一下,然后用纸巾包起来。”

  “奥。”

  殷折还是焉焉的。

  江黎把人牵上桥,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缓声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殷折兴致怏怏,鼻尖也酸酸的。憋了一晚上的疑惑呼之欲出,特别是这会周围很安静,更加压制不住。

  问题在唇边徘徊几轮,出口时他还是换了一个问法:“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一切针落可闻。

  “嗯?”

  江黎尾音上挑,他拧开水龙头,调了下大小后把殷折的手带到水流下:“为什么会这么问。”

  冷水刺骨,殷折被激得指尖一蜷,下一秒又被江黎眼疾手快地按平,安抚似的揉了揉。

  殷折盯着江黎的侧脸,在对方专注的神情和动作里一点点坠落。

  他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很小,嗓音闷闷的,像一只等待被人领回家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犹疑和不确定。

  他说:“那我换一个问法。”

  “今天晚上,在实验中心,你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让我拽你的衣角,或者干脆让我离近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几不可闻。

  殷折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把最后一句话吐出来:“为什么要牵我的手,牵我是什么意思?”

  江黎一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灰尘已经彻底冲洗掉,天气凉,再接触冷水就要冻着了。江黎很快低下头,从水池旁边抽了一张面巾纸,擦干殷折手上的水后扔进垃圾桶。

  然后再抽一张,把他的伤口包了起来。

  等到都处理完了,江黎才转过来,重新看向殷折的眼睛。

  树影婆娑,风渐渐消停,一轮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这场闷了很久的雨终究是没下成。

  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座桥是近十年里情侣们谈情说爱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风景太漂亮,乐声太婉转,游船汽笛,风车茶馆,江南水乡的温柔缠绵全都浓缩在这儿了。

  站在这里,他们可以俯瞰整条风情街。

  可景再美,也比不过面前的人。

  在一片沉默中,江黎道:“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缓慢放开牵着殷折的手,他重复:“在我已知存在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过。”

  接触的位置一松开,冷风就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殷折感觉手腕一凉,他眨眨眼睛,突然觉得江黎整个人都很难过。

  桥上昏暗的光线让两人之前的距离无限拉长,离开洗手台后,小挂灯的亮度很快便微不足道,漆黑的夜色模糊了江黎的脸,让一切变得不再真切。

  他听见江黎的语气渐渐沉下去。

  “其实我在这几个小时里,在这些天中,一直都很紧张。我害怕,如果我把自己的过去全盘托出,等来的将会是我们两个人关系的终点。”

  殷折睁大眼睛,被江黎的陈述打断思路,空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隐隐有预感,以江黎告诉他的意思,或许几年前他还保留一点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但为什么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不知道。

  江黎沉沉吐出一口气,殷折重新看向他,“江黎——”

  可是没有用,这个人好像铁了心要在今晚剖析自己,无论自己怎么阻拦都没有用,殷折很心慌,又焦急,眼睛里不知不觉蓄上泪水。

  江黎看见了,他苦笑一下,用指腹轻轻擦过殷折的眼尾。

  “在几年前,我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人。”他道,“我现在什么有关于他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管以什么方式,无论以什么关系,对我来说,他很重要。”

  “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我在沉默中反省,在忙碌中自责,努力从之前生活的边边角角中拼凑他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足以让我从痛苦中脱身,从那些不知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可后来,”江黎轻轻吐息,“我发现,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殷折,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江黎闭眼,旋转的远光灯隔了很久恰好落在他脸上,殷折的目光停顿于此,再未离开。

  他在上面看见了深深的无力和落寞,和江黎一样,感情一旦掺杂苦涩,那痛苦就会将心脏密不透风地浸透在里面,苦到舌尖都发麻。

  他懂那种感觉。

  缓缓伸手,殷折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却因为江黎的一步后退而中断。

  “殷折,我其实…是挺自私的一个人。我总是在想,如果不把这些告诉你,如果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在一起的概率就会大一些,反正所有陈年旧事都无迹可寻。可是——”

  江黎的肩膀缓慢沉下去,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可是,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不能那样对你。

  殷折,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你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当你每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小情绪,当你的眼睛不掺带任何杂质,专注看向我的时候——

  你不知道,我有多心动。

  像一块剔透洁净的玉,胜过我在世间见过的所有风景。

  “殷折,我喜欢你。”江黎道。

  “但是,我知道我的曾经会给你带来痛苦,我的荒唐没有理由可以辩解,我更没有资格要求你去接受。”

  后退的那一步不过几十厘米,可时间过了那么久,江黎却始终没有走回来。

  漫长的沉默后,他自嘲地笑了,也自此放下所有希翼和不甘。

  “所以,殷折,一步之遥。”

  “选择权交给你,前进还是后退,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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