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米色风衣, 手上戴着名贵的手表, 低调但是奢华,周围飘散着淡淡的香味,他坐在位子上, 嘴角带着浅笑,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 就能说出让人难以想象的荒唐话来。
江抚明的手握紧花,花上的白色包装纸发出摩擦的声音,一些叶子掉落下来。江抚明完全看不懂前面的人, 不知道对方一天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追着他不放。
不对, 也不能用追着不放来形容, 对方总是消失一段时间, 当他以为他已经将对方忘记了,对方又会出现。
就像藏匿在某处, 时不时要冒出来, 刷一下存在感一般。
不近不远的距离,捉摸不透的关系。
看不清的他。
这一切都让江抚明有种无力的感觉,江抚明因为有病的原因, 极其讨厌复杂的事情, 平日里做的事情也很果断,说是果断, 应该是极端。在他世界里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 他想做的,他不想做的。
他想要做什么,没有人拦得住他,京圈最有钱最有权的少爷,谁敢拦着他。
当年,他家私。生子上门的时候,他说扔出去,私。生子硬是连他家大门都没有进来。他父亲再如何偏袒那个私。生子,也无济于事,因为江家的继承权,是绕过他父亲直接落在他身上的,他父亲的股份还没有他手上的多。
江老爷子是爱江抚明的,即使知道江抚明有病,继承权还是放在了江抚明身上。但是江抚明自己知道,他没有办法管理江家,所以股票都给了他妈妈,江家一半以上是他妈妈在控股。所以江爸这么多年一直被京圈人嘲笑。
正妻子离婚拿了一半财产,之后还能介入江家的运营,私。生子进个门还得看自己儿子的脸色。
后面,江爸也学乖了,不明面上争夺。江抚明也无所谓私。生子进不进门的,在私生子成年后,他也同意对方进来了。
不过对方非得要惹他,故意做出一副被他欺负的假象,那天他先是把监控录像放出来给大家看,然后当着江父的面将人打进了医院。
江父那一刻好像抓住了什么,硬是要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去,这也促使他来到了C市。
他的母亲很疼爱他,所以从来没有让他受过一点委屈,在C市,他的日子也混得如鱼得水。生活方面,不愁吃喝,日子潇洒。进入拳击队,那些人也得捧着他,说真的,这个大少爷前半生的日子,精彩是精彩,顺风也顺风。
因为生病的原因,脾气喜乐无常,周围愿意接近他的人,都默认迁就他,这是和他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那些招惹他的人,全部都被他“友好”地送进了医院。
而傅严亦是唯一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底线的人。
没有被他打过,所以才一点都不怕吗?
江抚明眼神阴鸷,看着前面带着浅笑的傅严亦,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寒冷:“你到底想干什么,目的。”
他不想和对方纠缠下去,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比他以往的任何人都要难缠。
一但和对方交汇上,那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傅严亦耸了耸肩膀,将手摆开,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放在桌子上的咖啡冒着袅袅白烟,身后的玻璃窗外不断走动着人群。
他背光而坐,说实在的,其实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笑,嘴角是往上的。
“我说过了。”
对方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咬字非常清楚,江抚明是听得清的。
“我是来追求你的。”
江抚明发出了一声冷笑,迈着步子靠近,在能看清对方表情的距离停下,目光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璀璨漂亮的黑眸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要是相信对方喜欢他,那就出了鬼了。
“玩够了吗?”江抚明讽刺地问道,将手中的花扔在地上,花掉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声。
江抚明眼睛如寒冬般,下着大雪,冷意十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沉声道:“没玩够,也给我滚。”
江抚明抬起脚想要将地上的花踩碎,从而和对方做离别,以后对方可没有那么容易再靠近他的生活。
“我的花。”
还没等江抚明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扑了过来,脚踩在了一个白皙脆弱的手上,江抚明并没用控制力道,踩得很用力,即使发现傅严亦伸手过来,也没有控制住。
江抚明皱着眉头松开脚,只见对方的手上多了黑色的鞋印子,脆弱的手上出现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对方却像没有感觉到疼一样,蹲在地上看着手中的花,看花是否有事。
血从手背上冒出来,沿着手侧旁边滑落,掉在地上。
江抚明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愤怒涌上心头,他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心里竟然会有一些酸楚,感到自己有这个情绪后,他就更为火大。
对方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做给谁看,好似他真的伤了他心一样,就一枝玫瑰花,能值多少钱。
“你有病吧,就一朵花而已。”江抚明冷声出言道。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走的才对的,这样对方才怕了他,不敢接近他。
傅严亦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起灰的裤子,眼睛看过来,他虽然没有发出一声疼声,但是眼眶却红了,这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他本身的身子就不抗疼,身体对疼的反应很大,但是他对自己特别的狠,多疼他都能忍住。
所以才会出现他一声疼都没有说,眼睛却雾蒙蒙的,眼尾泛红。
江抚明看到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手指微微蜷缩,喉结滚动,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哭,别人一哭他就没有办法。
还有他不喜欢欺负弱者,对方越弱,他的气势就越低。
“你。”没事吧。江抚明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偏过视线不想看傅严亦,真怕这个讨厌鬼哭出声来。
傅严亦整理着玫瑰花,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嘴角却是带着笑的:“你不喜欢玫瑰花吗?”
江抚明皱起眉头看过来,没有搞懂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过对方会说出很多种话来,指责的,哭泣的,却没有想过对方会如此轻飘飘的,询问他喜不喜欢玫瑰花。
“还是因为这个花种植的时间太短了?”傅严亦摸着花瓣,语气带着一种变。态的怜惜,“可惜了,很短时间里只能种出这样,我还选了一朵最漂亮的花呢。”
他抬眉看过来,氤氲雾气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含笑:“可惜了,下回我再给你带别的花来。”
疯子。
江抚明大脑就这么一个词,他站在原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丝毫害怕他。
周围人看着他,一个个都像是见鬼了一样,恨不得跑得远远的。
那些说喜欢他的,被他打了几次,自然就看着他跑了。倒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一直往他前面凑,一点都不害怕他的。
江抚明的眉头紧紧挤在一块,想要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目光落在对方受伤还在冒血的手背上。
江抚明没有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傅严亦看着走了的江抚明叹了一口气,此外就没有了别的情绪,对方会走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甚至还觉得对方走晚了,比他预计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
他坐在位子上,看着手中已经凋零的花,他把地上的叶子和花片捡起来又放进花束之中。
这些日子他没有来找江抚明都去种花去了,他有留意江抚明的动向,对方的粉丝群,后援会都加进去了,还关注他们拳击队的官网,知道江抚明多久要去国外比赛。
所以他才在家安心种花,就是为了将玫瑰花送给对方。
他知道对方看到花一定会来寻他,就坐在大厅等对方,对方应该也会来大厅寻他。
对方果然来了,他为对方的出现感到开心。
这是心有灵犀的证明。
对方果然是他的天选,和他最般配了。
看到对方拿着花向他跑来的时候,他心里有着异样的激动,不对,应该是那方面的冲动,他和对方说的那些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看到江抚明的第一眼,他就很喜欢,克制不住的兴奋。
望着手中的花,傅严亦嘴角勾出一个笑容,颤抖的手去摸口袋的烟,才发现自己下车匆忙,将烟落在车上了。没有烟,他只能喝咖啡来减少体内的兴奋感。
手背上当然是疼的,他不怎么在意,他是不会为小伤而停留的人。
傅严亦喝着咖啡,心里盘算着时间,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本来坐在大厅,就是为了等江抚明,现在人也看到了,他得回房间里好好设计试卷。
他这个人最讨厌缺课了,他居然为了来国外看江抚明比赛,连请了一周的假。
罢了,反正能看见江抚明,也不算损失。
傅严亦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就准备离开,他拿起桌上的报纸就准备起身,一个白色的医疗箱被人重重砸在桌子上。
傅严亦看着前面的医疗箱眼睛眨了眨,抬头看去,发现面色铁青的江抚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在他没有察觉间,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江抚明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坐下,冷着一张脸打开医药箱,找出消炎水,碘酒,棉签等。傅严亦坐在位子上看着,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眼里满是兴奋。
对方果然总是能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越来越喜欢了。
江抚明当然能感觉到对面人强烈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没有走就算了,居然还给对方去拿药。这是他第一次打了人,自己去拿药给对方上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边说着要远离对方,一边居然带着药箱过来。
这药一上,他感觉自己彻底会被对方缠上。
但是看着对方白皙的手上满是伤痕,就格外的不爽,这种不爽催促着他快点拿药箱来。
江抚明抽了一张湿巾纸出来,看着前面一直笑着的傅严亦,面色冰冷,冷飕飕道:“把手给我。”
“嗯。”傅严亦笑着,将手伸了过去。
江抚明抓住对方的手,第一感觉就是对方的手很冷,就像的冬天放在雪地里一样,非常的冷,第二反应,就是对方的手特别的软,一点茧子都没有。
江抚明很快就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让自己不要乱想,用湿巾纸将对方手上一些脏东西擦拭干净。
然后又是给对方用消炎水擦拭了一下,最后再上药膏。
江抚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傅严亦给弄疼了。傅严亦在一旁看了个稀奇,说真的,他还以为对方给他上药肯定很疼呢,没有想到会这么温柔。
看着对方弯着腰,垂眉细心给他上药。
突然觉得和江抚明这么一辈子下去也好。
傅严亦往前靠前,差一点就要碰到江抚明的额头,声音缱绻道:“江抚明,我们在一起吧。”
呼出的热气全洒在了江抚明的身上。
江抚明冷冷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将弄坏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又拿出一根新的棉签,重新将药膏放上去,拉过傅严亦的手,又给他上药。
傅严亦以为对方会无视他,他准备在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开口说话了。
“我对你没有兴趣。”
江抚明的声音很淡,出奇意外的没有了怒气,是一种很平淡的声音。
傅严亦就觉得更稀奇了,江抚明每次见他都怒气冲冲的,像一个要爆炸的油桶,只要一点火星子,对方就“砰”。
难得对方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江抚明也不知道怎么了,接受对方是一个疯子后,心态逐渐归为平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就能和对方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我对你有兴趣,没准你和相处下来,就喜欢上我了。”傅严亦说道,爱意的话总是说得很赤。裸,没有一丝隐瞒。
和他这个人一点都不搭。
他是虚伪的,就应该弯弯绕绕,不应该这么直白。
“不会的。”江抚明冷声地说道,松开对方的手,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疑惑的,怀疑的,揣测的。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你把和我在一起想得太简单了,傅严亦,我不是别人,我不像蒋衍渊那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成这样,最后还得屁颠屁颠地过来求你。”江抚明坐直了身体,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将药膏的盖子盖上。
“傅大少,如果哪天我知道,你捣鼓做什么坏事对我,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江抚明沉着一张脸,眼神幽暗,眼里像是翻滚着暗流,声音仿佛从地狱来的一般,警告着傅严亦。
傅严亦却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来,多了一丝孩子气,眼底是兴奋的目光。
收回手,将那刚被江抚明上过药的手举起来,翻过来翻过去,来回观看,最后再将目光落在江抚明身上,放下手:“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我怎么会对你做坏事呢,我爱你还来不及。”
傅严亦看着江抚明,心剧烈地跳着,对方真是太符合他口味了,哪哪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在手上。
此时,在他心中,江抚明就像是一个他喜欢上很久的玩具,错过几次,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的。
而他不知道,他以为的这个喜欢,已经大大超出了对玩具的喜欢。
江抚明冷着脸看着对方,他对对方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江抚明,我真的喜欢你。”傅严亦再次说道,伸手想来抓江抚明的手。他以为江抚明会躲开的,但是这次他却抓到了,对方没有躲。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对方突然用力,吓了他一跳,本能地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手死死被江抚明攥紧。他看着江抚明,突然笑出了声来。
“同意吗。”声音暧昧黏稠,像是含在口里说出来一样。
“傅大少,也许你觉得逗着我好玩,想要和我谈一场过家家式的恋爱。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别来招惹我。我会打人,打人很疼,随时都有可能失控。你觉得你这样的小身板能扛得住我几次打,一次?二次?三次?”江抚明声音带着不屑的冷笑。
突然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和对方说话,只要他转变思路,把对方当成一个疯子,内心就没有那么焦躁。
“人人都知道,谈恋爱不要找家暴。男,你真不怕我缠上你。”江抚明上下打量着傅严亦的身子,对方是纤细那种的,也许和正常人来比还行,但是在江抚明这种职业打拳击,身强力壮的人面前来说就弱小太多了。
江抚明感觉自己一个手就能将对方拎起来。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一个不怕他的,被他吓也能若无其事和他交谈的人,江抚明难得有想说话的欲望。
“傅大少,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耐打了一些,别人也许会看在你傅家的面子上不敢动你,我不一样,你尽管玩阴的,对我来说,只要我现实抓住你,你就完蛋了。”江抚明看着对方,声音回归正常,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还有,你不是我的长辈吗。”江抚明抬眼看过去,看着对方脸上逐渐没有的笑意,嘴角勾起的幅度变大,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叔公,不要为老不尊。”江抚明看着对方黑色的脸,难得心里有了高兴感,他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原来看到对方吃瘪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江抚明准备松开手离开,他想对方应该不会再缠上来吧。
他手刚松开,对方就抓了上来,见拽不动他,便自己俯过身来,放大的脸出现在江抚明的视线中。
对方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上,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身上。
“我可以为你挑战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