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少女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严厉的控诉。

  她含着眼泪,摇头:“我不是怪物!”

  他们只是……晚上会长出尾巴而已。

  难道因为这样,他们就不配当一个人吗?

  “真是有意思。”说话的是白衣公子。

  他被囚困的地方,自然不会离肖尧太远。

  只是现在灾后重建的工作,比问罪这个人要重要,对方才能多活几天。

  肖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沉着脸,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走到两拨人中间,沉声问道。

  中年男人那边群情激愤。

  肖尧听了一耳朵,无非就是中年男人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新鲜的。

  “我不是。”贝壳少女为自己叫冤,“我只是看老人家身体不舒服,就帮她煎药而已。”

  “那我娘怎么会吃完药就倒下了?”中年男人愤愤道,“肯定是你,你偷偷下了咒!”

  咒术在两百多年前,比修炼要神秘得多,更是一种见不了光的异术。

  这时候说一个人会咒术,就和说一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我没有!”贝壳少女大声喊道。

  肖尧肃着脸道:“都别说话。”

  向来温和的人,一旦板起脸来,威严更重。

  肖尧本不是个喜欢压人的人。

  可现在这种情景,他要是不强硬一点,无罪之罪,就能直接将少女压死。

  进一步,这群人会不会发展到排斥所有美人甲,都是一个十分不确定的问题。

  也是一个隐藏的危机。

  “子高师兄,帮我将子书兄叫过来。”肖尧侧脸对商子高说话。

  商子高马上就跑了:“好咧。”

  中年男人警惕地看着肖尧:“仙师……你不会要袒护他们吧?”

  “我谁也不袒护。”肖尧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我只看真相。若是你做错了,就给对方道歉,付出你的代价;若是对方做错了,就她给你道歉,付出她的代价。”

  中年男人慌道:“什么代价?”

  肖尧垂眼,看比自己要矮得多的男人:“若是你信口污蔑,对方又不愿意原谅你,那你就离开这里。我们这里面,不需要无端惹是生非的人。”

  中年男人心里有些忐忑。

  可他确实是看见对方将要给他娘喝了,他娘才捂着胸口倒下,不省人事的。

  一定是对方对他娘做了什么!

  中年男人咬着唇想道。

  需王子们各自负责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每一个都在这里看热闹的。

  前去建设房屋,帮忙帮运的学子多的是。

  肖尧也是做工了半天,轮着回来休息的。

  只是没想到,这觉根本就没有睡成。

  商子高很快就将鱼子书喊了过来。

  “怀远兄。”鱼子书在路上已经听商子高说了前因后果。

  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让人将老大娘放平在席子上,他开始给对方诊断。

  “怎么样?”中年男人谨慎地问道。

  鱼子书让灵力流过老大娘的筋脉,推拿了一番。

  老大娘悠悠转醒。

  “娘,你怎么样了?”中年男人关心道。

  老大娘喘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好像没那么气闷了。”

  “大娘只是说忧思过重,没有休息好。”鱼子书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中年男人懵道:“没睡好?”

  他再怎么样,也没想到这个理由。

  鱼子书点头,拿起地上的药碗嗅了嗅:“这安神汤重新煎一副,喝下可以疏通心血,安神定惊。”

  中年男人喃喃道:“好。”

  肖尧垂眸,看半蹲着的中年男人:“事实如何,已有证明,你要怎么说?”

  中年男人脸上不是很好看。

  他是抹不开面子,来和一个小姑娘道歉的。

  贝壳少女得了清白,其他的就不太在意了。

  “没事,他知道不是我做的就好。”她小声说道。

  肖尧学着颜容与揣手:“不行。一个人要是做错了事情,不付出代价,那么他下次就会抱着,反正不会有人追究的侥幸心,继续做昧着良心的事情。姑娘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不能纵容了坏人,去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你说对不对?”

  脾气好的人要是倔起来,都是有理有据,又无比坚持的。

  一般人根本就说不过。

  更何况,贝壳少女本来就是一个心软的人。

  她一想到别人也会和她一样遭遇,心里就是不忍。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肖尧揣着手道,“第一,磕头认错,赔礼求原谅;第二,赔礼表示歉意,每日采石的时间,多加一个时辰,直到城池重新建好为止。”

  中年男人果断选择了二。

  肖尧并无异议,只是让负责分工的百里无咎,将这件事情记下来。

  他环视了一周,声音严厉道:“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一个人手上多了一根手指,或者少了一根手指,跛脚还是多了一条尾巴,都不影响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可一个人要是心歪了,无论他长多好看,身体多好,他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人人唾弃的坏东西。”

  “树叶枝桠有多少,人的手指难道就不能有多少?树木的模样有一百种,有些笔直无枝桠,有些枝繁叶茂,有些是绿叶、有些是红叶,甚至是紫叶,难道人的皮肤、眼珠子、头发和双腿,就不能是各有模样?”

  肖尧说完,就按着额角回了帐篷。

  睡眠不足的他,头疼。

  白衣公子还想挑衅几句,直接被肖尧一个阵法拦了声音。

  之前的困阵不做屏障,还是为了对方的半点人权。

  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

  颜容与慢悠悠转回来,揣着袖子,瞥了白衣公子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神里面像看蝼蚁一样,就足够让白衣公子安静下来。

  白衣公子希望别人害怕他、唾弃他,怎么样都好。

  可他受不了的,是别人无视他,将他看得和那群傻子别无两样。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颜容与的背影。

  肖尧揉了揉额角,躺在席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颜容与走过去,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大腿上,帮他揉着额角。

  撩开帘子的百里无咎:“……”

  他走?

  “百里,别走。”肖尧朝他招了招手。

  百里无咎道:“我留这,不适合吧?”

  他们夫夫恩爱,作甚非要他吃一口冷冰冰的狗粮。

  “别闹。”肖尧盖住自己的额角,“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百里无咎正色道:“你说。”

  “今天的事情,只会是个开始,歧视这种东西,是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的。”肖尧感觉自己脑子里面的筋,绷得死紧,痛得慌。

  他得睡一睡,不然要完蛋。

  他感觉自己现在脾气都变得急躁了,耐不住性子。

  百里无咎思索道:“那怀远兄想要怎么做?”

  他的手段,有效是有效,但也绝对不会柔和到哪里去。

  “我跟你说……”肖尧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百里无咎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我先睡了。”肖尧摆了摆手。

  百里无咎点头,出了帐篷,找其他人去。

  有些事情,不能总他们神州学院来出头,总得多拉几个同流合……同盟一起合作。

  恰好,随船出海的学子,也将派出抓拿美人甲的船只劫持返航。

  这不刚好能多个人手。

  不错。

  笃定了主意的百里无咎,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游说的事情,花不了多长的时间。

  这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每个学院都拉了一个人来商讨计划之后,百里无咎就安心地离开了营地这边,跑去重建中的城池里面。

  肖尧一觉醒来,整个人都舒爽了。

  他念及自己下午的表现,都有点不敢置信。

  那个手段强腕的人,居然是他?

  看来睡眠不足,也会令人脾性有所变化。

  只不过这样的变化也是好的。

  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要用强硬的手段,才能令对方重视起来。

  安心地吃完晚餐,肖尧才和颜容与并肩走了出去。

  空旷的地上燃着篝火。

  美人甲围着火堆,在欢歌起舞。

  虽然现在离开了岛屿,也没有任何地方住,只能幕天席地,躺在一张草席上。

  可他们还是乐呵呵的。

  原本还有点愁绪的学子,被他们的氛围影响,都不再思考,为什么先生还是没有播报。

  走一步看一步便好。

  他们这么想着,和美人甲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转圈圈。

  曲子不会唱,就随口吟哦。

  唱的也不知道是个啥,下来的时候被同窗捏着泥块丢。

  区区泥块,对修士来说,躲得可不要太轻易。

  就是闹着玩。

  也不是每个老百姓都是心思重的,也有心善又单纯的人,扛不住热情,愉快地加了进来。

  没多久,篝火找不到阴暗处,接连爆发出尖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始作俑者之一的舒无涯,异常踊跃地跑过去,直接将尖叫的人抓了出来。

  商子高动作也不慢,一手抓一个。

  其他参与其中的学子,也像是抓鸡仔一样,将人从黑暗中揪出来。

  被抓出来的人,可有一两百号。

  奇怪的是,这些人动作的奇奇怪怪的。

  有些人捂着脸,有些人捂着肚子,有些缩着脖子不让人看。

  还有个好好的草席,非要披在身上的。

  “兄弟,你不要捂着脸啊,让我们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舒无涯直接把人遮挡脸的手拉下来。

  遮挡失败,大家将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