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除了一开始肩膀被墙面砸压下的剧痛,之后基本就没有意识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那一推到底有没有把傅山赫推出危险范围。

  晕厥之前,他脑子里居然还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一个有点好笑的画面:

  他被砸死了,傅山赫还活得好好的,最后还和连扉手牵手站在自己墓碑前秀恩爱,连扉一直在哭,傅山赫拥着对方的肩对着他的墓碑道:“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安心地去吧。”

  变成阿飘的钟清在自己坟头气得乱蹦:“你们这对狗男男赶紧离我远点!再过来我就要升级成恶鬼了啊!谁他妈想让你照顾与我无关的小白脸?还不如烧个帅哥纸人让我在阴间有个伴!”

  这个突然凭空臆想的画面并不算伤感,但也不知为什么,钟清突然就觉得很心酸,可能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借着穿进来的机会活一场,这么快就又要挂了,还挂得这么炮灰!

  要知道自己会这么倒霉,还不如什么也不拼,醒了就应该找个帅哥谈个美美的恋爱,享受一下母胎到现在都没有的性生活……

  话说,真找帅哥的话,他脑子里能冒出来的脸……好像只有傅山赫!

  他这到底是什么破命,这书里每次出现仿佛都要搞事情的情敌大佬居然会是唯一吻合自己颜值、身材喜好的人……

  可真是颜控党的悲哀……

  意识逐渐消散时,钟清脸上还很应景地淌了一摊悲伤的泪渍。

  ……

  也不知到底晕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有些烦人。

  是敲击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不知道还以为是在为谁超度呢!搞得钟清的心跳都跟着变快了,眼皮一动,就这么惊醒了。

  他艰难地掀起眼皮,四周黑乎乎的,耳边那细细微微的敲击声依旧在。

  钟清寻声望去,也看不清什么,就觉得那里好像是一只手,正拿着是一个小石块在他肩膀上的墙壁敲打着。

  “有……有人吗?”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可怕,嘴边还一股子腥味,好像是耳朵和额头边流下的血。

  他没死,事故发生前,他推完前面的人后就惯性地伸手护着脑袋,幸而当时上方砸下来的墙块在坠地时架成了个三角,倒是把他的脑袋护住了,被一直困在了这里。

  当时里面还有其他的工人,被掩埋的自然不止他一个。

  钟清说完,就发现那敲击石块的手停了,可之后那手的主人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钟清努力适应了下这种压迫的环境,调整好呼吸,不放弃地继续问:“刚刚是谁在那里敲?怎么不说话啊……没、没事吧?还有人吗?随便吭一声也可以啊……”

  这次,对方回应了,可一开口,钟清就被吓了一跳。

  “看来你还活着,咳!”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调。

  “傅总?!”钟清激动地想要探脑袋过去看,结果刚一动,旁边的塌陷处又往下坠了坠,差点砸到他头上。

  钟清呼吸一窒,头上直冒冷汗,半点都不敢再动了。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方才的异动,愠怒道:“你……不要命你就继续折腾!”

  钟清这会儿根本不敢吭声,生怕嗓门大点都会把砖块震下来,缩着身子开始观察四周。

  这下面光线很暗,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他只能感觉到一点湿润,说明他们被崩塌物埋得并不浅。一开始他记得自己是处于门边的位置,但当时楼是往外歪倒的,本来他们应该处于边缘的位置现在可能已经变成危险地带的中后部。

  这种情况,他们只能等待救援。

  适应了会儿黑暗,钟清基本能看个大概了,他突然发现离他很近的傅山赫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

  “看来我当时没能把你推开,”钟清愣了愣,皱眉,“傅总,你一直清醒着吗?大概过去了多久?”

  “十几钟。”男人沉着声,语气怪怪的。

  “哦,是地震吗?附近还有别的人活着吗?”钟清说着,发现一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是被什么遮住了,伸手碰了下,才发现是黏糊糊的液体……

  他情况好像不怎么妙。

  男人并没发现他说完话之后的状态,低声道:“应该不是地震,坍塌之后,基本就没震感了,附近也没有其他房屋坍塌的动静。”

  说完,又补充了句:“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他们应该正在施救。”

  钟清稍稍松了口气,想笑,但明显开始虚弱的体力让他笑不出来,这种时候他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撑到获救,他怕说了自己的情况可能会给傅山赫造成恐慌,就只轻轻嗯了声。

  两人就再也没说话了。

  可没过一会儿,钟清就又听到了那种敲击石块的声音,只不过比先前吵醒自己那时的声音小很多,也慢也很多。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傅山赫特意为了吸引外面的人,好方便确认他们的位置,可中途抬眼看过去时,却发现那只手隐隐约约有些颤抖。

  钟清一怔:“傅总?”

  敲击声便停了,对方好一会儿才吭声:“嗯?”

  “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冷冷的,似乎真的没事。

  “那就好……”钟清看着那只手已经不再抖动,放心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雨水往下渗透了些。

  很快,敲击声又响了。

  这一次,钟清明显看到那只手颤抖得更明显了,甚至还能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本来恍惚的意识立马聚拢了些,拧眉高声问:“傅总,你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吗?你……”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只手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男人声音很低,语气却弱弱的,“你呢?怎么样?”

  “我……我当然也没事。”钟清回想着这期间傅山赫有些奇怪的变化,试探地又问了下,“傅总……你是不是在……害怕?”

  对方明显一怔,突然抿唇:“没有!”

  这下,钟清基本就确认有了。

  上一世他主演过一个文艺片,主角有幽闭恐惧症,当时他还深入地了解过这个症状,所以看到傅山赫那一系列的反常,一开始没往里想,可几次下来,他就考虑到了这上面的问题。

  可据他所知,这个状态似乎是不能自我控制的,但是刚刚好像他一说话,对方就立马恢复了正常,倒让他有些惊奇。

  难道有人说话会缓解他的紧张心理?

  意识到这一点,钟清就开启了话痨模式。

  “对了傅总,你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一来就遇到这种事,真倒霉哈哈……”

  “……”

  “傅总?”

  “找你。”

  “啊?什么?找我?”他正要问为什么,突然想起今天穿走了人家的外套,还有从外套里掏出来的戒指,当即明白了,“你是要找那衣服和里面的戒指吧?”

  对方不吭声。

  钟清继续道:“衣服我送干洗店了……”

  听到对方呼吸明显乱了下,他坏笑着继续道:“不过戒指我给提前掏出来了,就在身上,放心吧。”

  说完,他还小心地用大腿往地上蹭了下,感受到裤兜里的凸起硬物还在,自己也跟着放心了。

  “傅总啊,你这么在意这个戒指,是有女朋友了吗?”

  “……”

  “傅总,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啊……感觉呼吸一下都满鼻子灰……难受!”

  男人狠狠瞥了他一眼,蹙眉:“不会太久,你闭嘴……省点力气吧!”

  “哦……”钟清便不再说话了。

  于是没一会儿,熟悉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钟清简直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再次开口道:“傅总,你人怎么这么别扭啊,有幽闭恐惧症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明明想听人说话还不让人说,什么毛病?”

  “……我没有!咳!”

  这次钟清直接摇摇头不回话了,对方似乎开始跟他硬犟,再也没去敲石头。

  半晌后,钟清疑惑地看过去,竟发现男人整个身子都开始抖着,呼吸声听着也有点吓人。

  他连忙道:“喂喂喂!傅山赫!傅总!都这样了你他妈还逞什么强啊,我可不想自己活着出去身边的人却挂了!那会有一辈子阴影的好吗!而且我说话又不用你口水!你别扭毛啊!”

  男人身体的抖动好了些,咳嗽了几声,才道:“不是!”

  钟清没好气的:“不是什么?不是幽闭恐惧症?不是逞强?行,都是我喜欢啰嗦喜欢跟人逼逼行了吧?”

  男人语气十分生硬:“以前没有这样过!”

  钟清忍笑:“所以你这是被临时吓出来的?”

  幽暗的小空间里,男人瞪了他一下,往常的强势突然都没了:“你当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我……”

  “……”

  “如果你当时别管我,可或许能多跑出去一两步,也不至于会被砸成那样。”

  “……”

  “你平时不是很讨厌我?不是看到我就躲?为什么还救我?”

  “……”

  “如果这也是演戏,那你真的可以当影帝了。”

  楼塌下时,男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钟清推了一个踉跄,正好滚在了一个角落,虽然没逃出去,却仗着地理优势身上完好无损。

  可他怎么都忘不了,那个人在自己面前瞬间被坍塌物掩埋的情景。

  脑子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只想问为什么。

  什么戒指、什么求生、什么吗乱七八糟的……早他妈都忘了!

  他咬牙不停地叫着钟清的名字,却等不到哪怕一点点的回应。

  最后还是倚靠记忆中的位置,努力朝着四周摸索,当时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危险。

  好在终于在狭窄的空间摸到了一只手,接着缝隙里透进来的暗光,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钟清。

  钟清闭着眼睛,脸上很多的血。

  傅山赫叫他,对方没有反应。

  短短几分钟而已,傅山赫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没有生息的女人重合在了一起,他心中突然蔓延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促心悸,完全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可实际上环境还没到失氧的地步。

  身体就像无法控制一样,忍不住开始颤抖,四周的寂静让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个女人、他的母亲躺在他的眼前,圆睁着眼睛,裸着身子,死得很难看。

  他那时跟现在不同,没有半分惊慌,似乎并不意外这种情况的出现,可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出门时,还是在垃圾桶旁吐了半天。

  后来他的父亲逼着他参加葬礼,他没去,被找上门的父亲大骂冷血、白眼狼。

  那时他最大的反应也只是反胃而已。

  明明这个人也很讨厌,却从来没有那样的感觉。

  他突然开始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好像真的像那个女人所说一般,他也会有无法控制自己的一天……

  看着那人似乎没了生息的脸,想到了那个女人,傅山赫突然就想过去用力掐他。

  可颤抖的手一动,却是拿起一块石头,对着那人的耳边敲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

  钟清听完傅山赫那几句倍感无语的话,深吸了口气,结果却吸了一嘴的灰,当即大呛了一声,男人立马屏吸地看着他。

  “傅总……咳,我就问您,那些为了为了救人溺水身亡的,在救人之前知道自己会死吗?”

  “……”

  “何况我还没死呢,又不是替你挡刀的那种舍己救人,就顺便推你一下而已,还没给推出去,你倒不至于有这么大心理压力吧?”

  “……”

  “傅总,你要真过意不去,等咱们获救了,您给我送个见义勇为的锦旗就成!若实在想破财消灾,给一笔奖金我也是愿意收的,反正租金也快交了,正好派的上用场。怎么样,傅总您现在是不是一点儿都没心理压力,甚至又开始鄙夷我了?”

  “……”

  钟清笑呵呵地闭目养神,为了防止对方再次犯这突然搞出来的幽闭恐惧症,还轻轻地哼了首歌,让氛围没那么安静压抑。

  男人听了会儿,眼睫一颤,目光幽幽地凝视着他。

  半晌后,钟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有些冷硬地开口道:“既然都能为了事业出卖自己的身体……怎么还会沦落成这样、住在这种地方?呵,居然连找金主的眼光都这么差!”

  “???”钟清眼皮一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

  钟清清和傅总总的平安夜小剧场——

  傅总:找金主的眼光真么差,不如换个?【疯狂暗示】

  钟清:有点方,傅总脑子好像不正常,是不是哪里被砸坏了?又因为下雨,进水了?

  傅总:……

  作者君一手提一只娃:祝大家平安夜快乐!还有人吗?没人我明天再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