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嬉笑的热闹中, 寂不恹伫立一旁,看着白黎。
“我饿了。”
白黎见寂不恹突然出现,有些惊讶,“抱歉,我疏忽了。”
他之前见山洞中毫无烟火气息, 便以为寂不恹不再吃凡人的饭菜了。
“您想吃什么?”
“辣椒炒肉。”
白黎眼底散开笑意,“这道菜我正好会做。”
“嗯。”寂不恹回道。
一旁的羊细更加不开心了,“白黎哥哥, 不准你给他做!”
白黎拍拍他的脑袋,“听话,明天陪你去桃林。”
羊细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细牙,“好!”
一个菜很快便炒好了。
白黎乘着盛一碗米饭放在桌上,看着寂不恹拿起筷子慢慢地夹了一块肉片。
白黎在一旁正襟危坐,期盼道,“不知道味道您满意吗?”
寂不恹姿势优雅,一菜一饭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气氛。
“尚可。”
“哟, 尚可就不要勉强啦。”
一个青雾衣袍的白发少年闪过, 将那碗菜从桌上抄在手里。
白黎和寂不恹同时抬头看去,白黎说道:“小青青不要闹啦。”
寂不恹仍旧坐着不动,抬眸说道,“乞丐饿过头了, 才抢人饭菜。”
白黎本来还拉着青域的手臂,听见寂不恹淡漠讥讽的声音,诧异转头。
“嗯?”寂不恹看着白黎。
白黎喃喃说道,“原来前辈也会开玩笑。”
寂不恹莞尔,“怎么在我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刚才不在, 你不是挺有气势的。”
白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因为您是不一样的,您在我心里是……”
“好了。”寂不恹皱眉厉声打断。
白黎闭上嘴巴,收着下巴,一副莫名委屈又乖顺的模样。
他站在桌子旁边,像一颗孤零零的青竹;他笔直坚韧却有风吹草动便忍不住晃动身形。
那沙沙作响的竹叶声便像是内心的疑惑和对自己的质疑。
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恩人突然变得不开心了?
“还没想明白?”寂不恹问道。
低沉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开白黎脑海的混沌纠结;
他顿时恍然大悟,朝寂不恹拱手鞠躬,“请恩人赐教。”
寂不恹叹了口气,白黎自己是悟不明白了。
他本来打算等白黎自己想明白,但是照白黎这样下去,桎梏只会越来越深。
他知道白黎因为一路成长经历,凄苦的年幼时期让他格外珍惜善意和友谊。
他还是小恹的时候,就知道白黎内心深处把寂不恹当做信仰光芒,一步步成长至今。
如今即使白黎的实力足以左右一方天地,面对恩人的寂不恹仍会手足无措,拘束着自己。
曾经的信仰神明,现在成了白黎成长的桎梏枷锁。
他的存在让白黎潜意识认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胆怯的孩子,而他永远是一座无法迈过的高山。
白黎乖巧温顺言听计从的模样,也许是两人相处间的情调;
只要他愿意,白黎在不知不觉中便会被自己握在手心彻底归顺。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短暂的情趣可以,但是长期以往,白黎的修为永远不会更进一步。
白黎的身体经过他百年灵力淬体,已经可以承受住饕餮之力了;
只要再进一步,白黎便能自由切换原身和人身,也不在有暴躁失控的危险。
但修炼进阶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往往内心的桎梏才是突破的瓶颈。
而他现在就是白黎的瓶颈。
秘境现在看似和平,但是化蛇动作频频,危机四伏。
白黎没有时间来等待自己顿悟突破,那就只有他从外界打破了。
而最直观的,就是让白黎亲手打破信仰;
修炼修心,只有自我信仰才是通途坦道。
寂不恹看着白黎说道,“敢和我打一架么。”
白黎又愣住了,甚至缩了下肩膀,身形后倾了下:
“前辈,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请您指出我一定改。”
寂不恹冷漠道,“因为一开始就是错的。”
一旁的青域刚吃完一盘菜,就听到寂不恹冰冷的训斥声。
“寂不恹,你怎么能这么对白黎!”
青域扶着白黎手臂,瞪着寂不恹。
白黎脸色煞白望着寂不恹,一贯清澈的眼里却失了光彩,陷入一片迷茫怀疑中。
寂不恹见白黎如此,眼里闪过毅然坚定之色,然后抬手在空中划开一道结界。
他飞身而上,落在了空中斗场上。
“白黎,我等你。”声音如神祇淡漠悠远。
寂不恹站在空中,释放出气势搅动空气,风吹得玄色衣袍猎猎作响。
银白的月光避开黑色人影,却在斗场周围慢慢铺垫起一地霜华。
“寂不恹你来真的?”青域跳脚,准备现出本体结界。
白黎回神,嘴角紧抿,拉住了青域。
“没事,小青青,前辈不会伤害我的。”
修长的人影看不出喜怒哀乐,只静静地望着下空的白黎。
周围聚起越来越多的妖,纷纷好奇地望着空中的寂不恹。
“好强啊,不知道白黎大人和他谁强。”
“幸好在空中用结界撑开战场,不然这气势外放,我们都不得吐血啊。”
“主人的恩人好强。”江心捏着紫色衣带,美眸炯炯地盯着上空。
在众妖欢呼中,白黎朝上空战场飞去。
青域拉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剑灵,揪着后者的衣领道,“寂不恹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灵轻拍拍地扯了下青域的发丝,笑嘻嘻道,“垫脚累不累?要不我蹲下方便你揪?”
青域哼了一声,甩手松开了剑灵,抬头紧张得望着上空的两人。
“哎呀,放心啦,两人的情-趣,瞎操心什么。”
剑灵话音一落,就听上空砰地一声响起。
只见白黎被寂不恹一脚踢翻摔在了一旁。
这下轮到剑灵惊呆了,“这情-趣好逼真。”
白黎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有些晕乎。动静看着心惊,但鲛人衣自动屏蔽掉了大部分力道,其实他没受多少伤。
“白黎,上了斗场还不凝神。”寂不恹冷声道。
白黎翻身站起,原先迷茫的眼里有了战意。
他退去鲛人衣,一身灰麻短打,手臂因常年不见光十分白皙,但手握成拳带起流畅薄薄的一层肌肉。
“再来。”
虽然他不知道前辈心思,但他知道只有全力以赴才能不辱前辈。
更何况,他现在有力量了;不再是从前挨打受辱的白黎,即使对手是强大的前辈,但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寂不恹点点头,眼里有一丝赞许,但再次出手却丝毫没有手软。
两人赤手空拳,霹雳吧啦震动空气,两人周身卷起灵力旋涡。
寂不恹拳法行云流水,拳拳到骨肉,不仅威力大,就连动作带着潇洒肆意自成意境。
砰的一声,白黎上半身防守,下盘不稳,被寂不恹扫腿,再次被踢翻跪地了。
青域揪着心,但也缓了口气,“寂不恹没用法术修为只拼拳术,白黎说不定有几分胜算。”
一旁的黑熊摇头。
白黎的身法都是跟他学的。勇猛刚劲却毫无章法,没有强大的原身做支撑,处处透着破绽。
果然下一刻,刚起身冲向寂不恹的白黎,又被一拳打翻了。
“你就是这点本事吗?”寂不恹淡淡道。
白黎胸口一闷,喷出了一道热血;他抬手抹掉嘴边的血迹,眼神却越发光亮。
“再来!”
寂不恹淡漠地俯视白黎,拳头握地骨骼作响,霜花上的鲜血刺得他目痛。
“好。”他避开白黎视线应道。
寂不恹站在原地,开始新一拳起势,等着白黎飞扑而来。
白黎一拳刚劲带风,身形灵活盘住了寂不恹双腿,想要利用拳力如猛兽大力镇压住猎物。
但寂不恹从容挥拳破开,旋转一腿踢在了白黎脚踝处。
咔嚓一声裂响,白黎神色吃痛,却没避开,反而一拳砸向寂不恹腰间。
两人贴身肉-搏,很快一道人影像是飞石迸裂摔飞出去。
淡淡的月光落在白黎脸上,衬得原本白皙的皮肤越发冷白,神色也越发凛冽。
小腿关节一阵阵疼痛,他咬牙缓缓才了站起来。
蜜娇心疼喊道,“别打了,放弃吧。”
众妖神色凝重地望着白黎,他们无不神色紧绷,为白黎捏着一把汗。
白黎淡淡扫了下方一眼,而后重新扑向那道大高似不可战胜的人影。
“再来!”
白黎嗓音嘶哑,喘着粗气朝寂不恹喊道。
寂不恹缓缓点头,他扫过白黎红肿的脚踝,一道灵力悄无声息的划过他自己的小腿处。
自虐的疼痛让他动摇的想法又清醒坚定了。
他一拳起势没有挥动灵力却震得空气刺啦声响,至击白黎腹部。
结果显而易见。
下空猛然响起吸气声,有些小妖都开始眼红了。
一片安静中,白黎吐血的声音格外刺耳,那团霜华已经被染得彻底鲜红。
倒下的身影在血迹上躺了几息,在众妖屏气凝神中,又缓缓站起。
白黎没有顿住片刻,又朝寂不恹扑了过去。
月光净化了黑暗中的一切,唯独一些细碎的声响震慑人心。
粗重的喘气声,骨骼被拳头震碎的声音,还有众妖隐隐的骚动声。
“白黎哥哥你一定能赢!”羊细红着眼眶喊道。
但他这句话刚刚落下,白黎又被摔飞出去。
寂不恹抿着嘴角,神色不显,只是耳后脖颈处梗着的经脉,暴露了压抑的情绪。
“还来么。”
寂不恹开口,嗓子似刀片划过嘶哑疼痛。
白黎战战兢兢起身,四肢皮开肉绽,血流不断。
他喘着粗气,嘶哑低吼道,“再来!”
众妖看得十分担忧,纷纷再下面喊着,“白黎大人放弃吧。”
一次次再来,一次次摔飞,霜华血泊越发扩散,红白对峙泾渭分明。
一道孱弱的人影缓缓站起,重新冲向那道高大的人影。
众妖被白黎坚韧感染,红了眼眶,见白黎又发起进攻,齐声喊道:
“再来!”
与此往复,只要白黎再次站起发起拳势,下空便会齐声嘶喊再来!
“再来!”
无数次再来,无数次惨败。
白黎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不知疼痛不知疲倦;
他眼角越发猩红,眼神却愈发坚毅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白黎慢慢闭着眼睛,纤细的人影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他在原地缓缓抬手,一招一式随风轻柔,又似月光冷锐。
咔嚓一声,随着白黎动作展开,他脚底霜华裂开,周身溅起碎裂的雪花。
众妖如被捏着心脏一般,绝望之际眼里迸射亮光。
“白黎大人这一拳,威力大增,一定能打赢!”
下空高声齐呼道,“再来!”
白黎拳头聚着血霜花,随着拳头冲出,气流呜咽作响。
这一拳破开寂不恹的防守,直逼他的腰侧。
寂不恹侧身抬臂挡拳,冷声逼问白黎:“现在不敬畏我了?”
白黎愣神片刻,他不能这样对恩人。
寂不恹是黑暗中第一道温暖的光,也是高不可攀的信仰。
他也不可能战胜寂不恹。
怎么可能赢得了?
心神动摇,破绽百出,一拳破开防守却被更狠地砸飞出去。
下空骚动响起,担忧,叹气,议论四起。
胆小的妖兽已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斗场了。
“还是败了。”
“白黎大人,不要再坚持了。”
“对啊,他太强了,你打不赢的。”
白黎躺在血霜上,两眼睁大望着浩瀚夜空中的冷月。
他头晕目眩,四周似寂静无边际,耳边只有自己放大的呼吸喘气声;
他似看不见外物,余光中只有那道高大不可战胜的黑影。
不。
不是不可战胜的,他刚刚那一拳明明有机会让他受伤。
是他心底先给自己判了不可能,才导致了失败。
浑身的刺痛让白黎头脑麻痹,这段时间一直忽视的情绪猛然出笼。
他面对恩人为什么会这样?小心翼翼又胆怯试探。
他从来没觉得这种情绪有何不对,毕竟重生前的十五年里,他一直如此。
于是再次升起这种久违的情绪,他麻痹且十分熟悉地顺从。
还下意识忽略心底的压抑与拘束。
恩人就是他的神祇,理应接受他的顶礼膜拜。
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冒犯了恩人,让其不愉快。
渐渐的,只觉得相处是一种压力,是禁锢。
在恩人面前,他变得越来越谨慎,逐渐失去自我。
这种被忽视的念头像是被关押已久的猛兽,疯狂在白黎脑海中咆哮。
白黎心神摇晃,脑海里闪过他重生后的一幕幕画面。
出入秘境时的恐惧,无依无靠,后面一步步适应,甚至战胜了化蛇还有虎妖火麒麟。
他现在很强了,不再是以前逃避怯弱的杂役。
白黎视线中,月光被切割成碎片,那些黑暗的过往片段摇摇晃晃逐渐模糊。
白黎努力睁开眼皮,猩红的眼角微扬,嘴角因为疼痛颤抖不止。
他咬着牙,挣扎着起身。
“白黎大人又站起来了!”
“白黎大人放弃吧,不要再挨打了。”
青域也捏着拳头道:“寂不恹这么做,图什么?将白黎打的半死。”
白黎如一道月色,立在血色霜华上,单薄又纤长。
他缓缓抬眼,目光逐渐清明坚定。
他可以敬人,爱人,唯独不能畏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追逐的巅峰也不能!
白黎再次闭眼,感受着风动间隙,随风起势,月华做链,沉静中一咔嚓声响,白黎的拳头再次聚起血色霜华。
寂不恹神色顿时严肃,周身气势更加凛冽,明显开始动真格的了。
这一次,寂不恹主动出击了。
两个人影交错勾拳,身形打的难分难解,速度力道无疑不是之前的几倍。
重重人影,结界中血气与霜华飞散,危险又诡异。
“小黎子这回能赢吗?”蜜娇担忧地满头大汗,紧紧捏着江心的手腕道。
江心摇头,“我看不出来,只是知道主人气势不同了。”
这时,有人惊呼一声,顿时揪住众妖的注意力了。
“快看!那黑影开始流血了。”
众妖定睛一看,果然,玄袍衣角正坠下一滴滴血珠,一片冷白的霜华上,血色夺目。
“白黎大人一定能赢这次!”
只有青域几个修为高的看得真切,寂不恹气势更高一筹。
而且那寂不恹身上的伤势明显不是白黎打的。
剑灵看着寂不恹玄袍颜色更加深沉了,那一滴滴血珠不断滚落,染红了脚下的白霜。
“哎,小树,你这看不明白吧,别以为是白黎伤到寂不恹的。”
青域也疑惑着寂不恹怎么就伤着了。
难道是暗疾复发?但那暗疾对寂不恹来说并不严重。
“寂不恹这是打在白黎身上,痛在他身上啊,啧啧,痴情种哦。”剑灵笑嘻嘻道,一点都不见担忧。
青域有些恍惚,“你是说,寂不恹将白黎身上的伤痛,也在自己身上复刻了一次?”
青域抬头盯着寂不恹的衣袍,一拳一动都溅出血珠,那玄色衣袍明显是被浸成了血衣。
他诧异微张着嘴角,半晌没想到措辞,只得甩出一句话:
“有病,疯了吧。”
视线中,白黎又摔飞出去了。
在众妖叹息郁色中,黑熊却目光越发有神,神色逐渐兴奋。
白黎一次次不断挑战,拳头虽不如寂不恹,但他是凶兽抗打耐力十足。
慢慢地,每次挥出的拳头威力越发饱满,原本生涩的拳法越发流畅。
而这,正好弥补了白黎实战不足的短缺。
这一场战斗,从月上中天到了破晓朦胧。
白黎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浑身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心狠手辣如寂不恹,此时手指克制不地颤抖,他垂眸遮住眼底的心疼。
“还来吗?”声音嘶哑又温柔。
“再来。”白黎从喉咙中逼出低声,战意却越发高涨。
白黎身形摇晃,像是下一刻便散在这破晓晨雾中。
寂不恹不忍直视,紧绷着下颚线,微微撇开视线。
下一刻,一拳破空带罡风的拳头,直逼白黎门户。
拳拳到头破除一切的拳头,此时却手臂一抖,偏移了角度砸向了侧腰。
白黎眼神一凛,他抓住这个破绽,侧身灵活闪躲,再一拳砸向了后者腰部。
这狠狠一拳,带着白黎脑海咆哮的呐喊,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
噗嗤一声,寂不恹嘴角喷出一道鲜血。
白黎仿佛听见脑海里响起一道咔嚓声,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站在了曾经遥不可及,只能仰望的巅峰上。
胸腔一股自由肆意的情绪疯狂游走;
它冲破桎梏,迅猛地扫荡四肢淤积顽固的尘垢,身心顿时轻盈。
他像是一片云絮,自由自在;他像是奔走在群山峻岭之巅的疾风,无状无形,无人可挡。
他又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浪花,渺小短暂又浩瀚深远。
寂不恹看着白黎闭眼陷入冥想状态,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
那笑如一捧冰雪融化,他眼底滚烫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
晨雾朦胧罩着咕咕山的连绵峻岭,一片片微弱如萤火的亮光缓缓从千万绿树枝头跃起。
“快看,萤火虫!”
“好多萤火虫!”
不明白情况的小妖们纷纷惊呼指着从四面八荒汇聚而来的绿光斑。
这些如萤火的灵光在山谷雾气中欢呼雀跃,眨眼间如流光奔向白黎。
“快看,它们都跑到白黎大人身上了!”
“白黎大人不亏是秘境之灵的使者。”
青域等人精神一振,纷纷望着白黎,“是生灵之力。”
随着越来越多的绿光斑汇入白黎身上,他又被裹成了一道灵光蝉蛹慢慢地浮在上空。
寂不恹抬头望着白黎,盯着蝉蛹里透明的身影,心间顿时没由来的慌乱。
那身影还是一袭白衣,单单一个背影便透着强势孤傲,似是掌控万物的主宰。
寂不恹捏着拳头,漆黑如墨的眼眸难得露出紧张不安之色。
他望着那陌生的背影,心底像是空洞了一块,寒风从那里冒出,冻住了心跳呼吸。
自从渡劫之后,他感应到白黎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但此时越发接近真相越发不安。
但不管白黎是什么身份,他的心意都不会变化。
半晌,那蝉蛹的绿光斑逐渐破碎,灵力四溢化作灵雨散在咕咕山脉上空。
生灵之力,生生不息。
它来自秘境万物生机又福泽万物。
众妖接着灵雨,感受体内灵力汇入,欢呼着跪拜了一地。
“谢谢白黎大人!”
这场灵雨整整持续了半天,咕咕山脉里的众妖都修为大有突破;
猞猁金猫一族更是直接实力比肩大妖了。
最开心的还是江心和黑熊。
江心手臂被化蛇留下的疤痕,此刻逐渐长出新的皮肤。
而黑熊原本秃头和浑身的伤疤,也都长满了黑亮的毛发。
他高兴地罕见化出人形,是一个古铜肤色四肢有力、五官俊俏的青年男人。
灵力福泽万物,独独避开了寂不恹周身。
斗场霜华遍地,寂不恹衣角还滴答着血珠;欢呼震天的喜悦似与他无关,他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上空那道人影。
那道白衣人影缓缓落下,耀眼而夺目。
但在寂不恹看来却如一片雪花迎着晨光降落,片刻后只剩虚无。
可他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白黎还不曾动情,也就无从忘记和记起。
寂不恹眼皮颤抖着,仰头望着,又怕目光太过滚烫融化了雪花,便微微垂眸静立着。
终于,他耳边响起:
“前辈,您没事吧”
白黎一身鲛人衣束腰,浑身散发着浅蓝月色,落在了寂不恹眼里。
他终是没忍住目光望向了白黎。
寂不恹摇头,哑声笑道,“现在可有胆子叫寂不恹了?”
白黎嗯了一声,望着他笑道,“寂不恹。”
寂不恹笑了,眼底星光幽若闪动,“能自由变化身形了吗?”
白黎垂眸感受体内力量,而后点点,“嗯。”
他说完,只见绿光一闪,寂不恹的肩头多了一只手掌大的凶兽。
那小凶兽龇牙裂目,獠牙比身形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