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洺对张生道,“你这张狂之人,可是欺负了星尔?瞧他,见了你竟如此紧张。我独自与他相会时他可不见这么紧张。多年不见,怎的也不知互相通通信?”
他本以为张生仍在平阳,未曾想见对方这风尘仆仆样,竟是远道而来。
如此倒能解释,缘何李星尔也不知其详情了。
张生看一眼李星尔,李星尔也看到张生的目光,竟下意识有些紧张,不知不觉咬起下唇。张生道,“有什么好联系的?我便是心中忧郁,不愿同你们联系,才刻意不来信。若是同你们来了信,又怎么冷静?”
韩清洺脸上轻松的神情却消失。
他有预感,这两位旧友终是要告诉自己,多年冷淡自己的原因了。
只不知,这次坦诚后,三人是和好如初,还是分崩离析……
张生看向李星尔,目光中似有歉疚。
李星尔移开视线,却带了几分难堪与尴尬。
韩清洺沉下脸,“到底怎么一回事?”
身居高位的他,虽年纪小,却早早练出了一身气势。“你们在打的什么哑谜?又想告诉我什么?直说吧。”
李星尔看他一眼,道,“清洺,对不起。”
韩清洺不言,只喝茶。
李星尔道,“我也不是有意疏远你,只是……”后面的话他难以启齿。本是好意,为的是不影响韩清洺,顺便让张生冷静,如今怎的成了这个局面?
张生明明喜欢的是明澈,却与他……这该怎么说!
他见到韩清洺,甚至是带着几分愧疚的。
不仅是为背着好友发生了那种事,更是他最近心中滋生的不明情愫。
张生看向韩清洺。
往日恍若隔日。再见时这个人一如往昔,仍旧面容俊雅,神情温文,好似一汪泉水。虽着华服锦冠,却仍清风霁月的似神仙人物。看得出他如今生活优渥,面色愈发白皙莹润,眉眼间也无了当初贫寒时的郁气。
“……韩清洺,我只问你一句,”张生道,“你有可能,喜欢男人吗?”
他这话听着随意,可面上的表情却很认真。
韩清洺似是察觉了什么,看了他几息,道,“我目前有一伴侣。是男人。”
此言一出,惊的却是李星尔与张生两人。
“……”愕然后,张生突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李星尔看着张生,复杂难名。他心中此时也是百味纠结,心酸,愧疚,苦闷,还有一丝难遏制的哀伤。
张生笑够了,擦去眼角的泪,看先韩清洺。这人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看似毫无所察,又好似洞若观火。他嘿嘿一笑,“你想必也全知道了吧?很可惜,我终究是错过了……”
李星尔道,“都怪我……”
这话说的他心中苦涩。错过的是两人,可谁又知他这个旁观者的心酸?
张生摇头。
“只怪我瞻前顾后,不仅让一个好友难堪,更伤害了你……”
张生性子豪爽,偶言这种贴心话,却让李星尔红了眼眶。韩清洺皱眉,“你到底是干了什么?”李星尔从一开始到现下的表现,明显不对!
他虽腼腆,但却不是脆弱之人。
看来,除了这难言的暗恋,张生对李星尔还做了什么……
韩清洺大概有了猜测,但总觉得不太对。
张生却举起杯,遗憾的道,“可惜,不是酒。”又道,“明澈,若是我与宿华在一起,你可会支持我们?”
韩清洺愣了。
张生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不舍,又有释然。脸上的神情却是黯然的。
李星尔则是愣了,随即道,“你,你说什么呢!”
韩清洺略一思索,举杯道,“若你真同宿华在一起,我自然是祝福你们。”
张生站起来,将手中茶杯在韩清洺的上重重一碰。他的手在发抖,可茶杯拿的很稳。张生的眼瞬间红了,竟有些抑制不住的要哭出来。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张生仰头喝下茶水,仿佛喝的是酒。
他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撂,道,“如你所想,我当年暗恋你,可你却不像断袖之人,因此我便犹豫了。宿华知道这件事,他的古板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同他发生了争吵。后来他想帮我忘记你,也是为了不打扰你,便出了些招……”
张生说到这,有些犹豫。
韩清洺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张生面上露出几分后悔,李星尔看着他,却下了决心般道,“张不尽,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那都过去了。你大可不必为此可怜我。我毕竟也是个男人。今日后,我们三个还是朋友。”
李星尔道,“我被他强上了。”
韩清洺心头一震。
接着,一杯茶水朝张生扔过去,砸在他脸上,张生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却是没反抗,沉默不语。
他听见向来温文的韩清洺怒冲冲道,“张生!”
李星尔慌道,“明澈!你这是做什么!张生,还不赶紧擦了?”说着站起来要去给张生擦茶水。
韩清洺站起来,一拍桌子,“这等畜生,你理他作甚!”
韩清洺的怒气是真实的。怪道三人落到如今这田地,原来还有这一番?张生为何不继续读书,反四处云游,此处也有了解释。这人这是心虚呢!
张生抬手拦住李星尔的伸来的手,道,“你别管,这是我应得的。”
“我张生畜生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张生站起来,对着李星尔,却是双膝一屈,直接跪下。
李星尔愣了。
张生看着他,多年未见,乱糟糟的发须后,眼睛仍是那么明亮。“李星尔,宿华,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过分,却仗着你的兄弟情义欺辱你,今日我张生便在此,你要杀要剐,都可以。”
李星尔捂住嘴,红了眼眶。
“谁要杀你剐你!我只是要问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见音信?连明澈都不知道你在哪儿。你怎么说走就走!你,你连你家都不顾了吗?”
韩清洺看着李星尔欲言又止,话中遮遮掩掩,之前李星尔的异常表现猛然浮上心头,却是一惊。
莫非李星尔心悦张生?!
他看着两人,却闭上了嘴。
张生坦然道,“不错,我却是破罐子破摔了。不仅没向你道歉,更抛下了家业……我知道我是个懦夫,这几年……都是我的错。”
“你罚我吧。”
李星尔抬起手,却被打在他脸上,只狠狠在他肩上拍过,“谁要罚你!”声音带了哭腔,却是忍不住哭了。
韩清洺神色复杂。“张生,你还没向我解释,为何……心慕于我,却欺侮了宿华!”
张生苦笑,跪在地上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李星尔又想起那晚张生的粗暴,以及第二日转醒时床上的狼藉与空荡。他终是忍不住,给了张生一巴掌。
张生头被打的偏向一边,浮出一个红印,却仿佛欣慰般笑了笑。
“该打,”韩清洺沉着脸,道,“便是有春药,你也不该如此控制不住。便是上了那几个小倌又如何?却让宿华受此等屈辱。张生,你真是简直了!”
李星尔捂住嘴。
韩清洺每一句话都说进他心里,当日的委屈又浮现出来。他哽咽起来。
张生低头,满脸苦涩。“没错……是我怒气上头,做出此等错事……现在已是于事无补,我疏远了你,害了宿华,却也是我的报应。宿华,明澈,我求你们原谅我,今日之后……”
“我就远离平阳,再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