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是卿非卿(穿越)>第30章 通天路

  

  “早就想问,小兄弟你是读书人?”

  绯荷水荷仔细练字,并不出声,韩清洺见蒋正文从内屋走出来看,便点点头,“正是,在下不才,前些日子得府尹欣赏,得了个秀才。”

  这里律法经几代穿越先贤变幻,和古代大有不同,倒有几分四不像。秀才不仅靠可靠,还可以通过举荐获得,但是没了举孝廉一说,经举荐后也必须科考方能入仕,而非直接举荐成官。

  蒋正文以为韩清洺是被举荐,也未多想,只是好奇的走进去,“可有文章,能否让在下一观?”

  韩清洺脸色顿时纠结了。

  见韩清洺由于,蒋正文才想起,自己逾越了。

  如今的他,只是落难武夫蒋正文,而非九五之尊蒋政。

  蒋正文也不尴尬,见韩清洺纠结,道,“在下幼时也读过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干些卖力气的活,也是好久未曾读书,只是幼时先生风采仍留心中,很是艳羡你们读书人,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读书人的文章……是不是唐突了?”说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愧意和失落。

  韩清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安慰道,“无妨,几篇文章罢了,你要看,拿去就是。”说着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叠文稿交给他。

  古代文章也是靠一篇篇磨出来的,虽有现代系统教学打底,但文采、知识乃至笔力都是靠积累的,因此韩清洺也不敢懈怠。

  以往回家后,都要写上两篇练笔的。

  他可不准备走商贾路子,士农工商,商人最贱。虽经历穿越者搅事,商人地位大大提升,但总归不入流。

  毕竟商贾是赚钱最多的,这样一等人,若是没了地位限制,怕是颠覆朝廷不在话下。

  看了几篇,蒋正文心中便有评论。

  此人文采有限,文章并不华彩,却有几分落在实处,针砭时弊之意,几篇文章颇能点出天下大势,只是限于读书人困囿方寸之地,不能真正到处游历,因此见识有限,并不深刻,文笔间略显稚嫩,看他年纪,也是应该,只是文章条理有序论点分明,看得人神清气爽思路分明,想来是个聪明孩子,自有一番理论。

  蒋正文看着文稿,时而皱眉,时而流露赞赏之意,倒是看的韩清洺心里恶念涌动。这人给他添这么大麻烦,总不好让他太惬意不是?

  看完前几篇文稿,蒋正文不由道,“这些文章,深刻有之不够深,华彩有之不够华,不过篇篇立意清楚,倒是难得的思路清晰之人。”

  “兄台这样子,倒像是我学中的先生了,不像武夫,更像学富五车的文人。”

  正在抄书的韩清洺闻言,抬头温和一笑。

  蒋正文果真脸色一僵。

  韩清洺却笑笑,未再说话,认真读书。

  这毛笔也忒难用,穿越先贤那么多,就没一个想造自动笔圆珠笔的么?

  蒋正文本是爱才心起,想指点韩清洺一番,此番下来却不太好说话了。说起来,他如今身份是个武夫,怎好对正经秀才指指点点?

  蒋正文也不好说话,只是老实看文章。

  韩清洺却想,这人怕不是普通富商,此等见识,非常人有之。这些评价,张生李星尔两人都说不出来,只在他那位正了八经的学院院长口中听过。

  他曾让张生帮他带文稿给老先生一观,来纠正自己。

  蒋正文突然脸色一僵,不动,韩清洺也察觉不对,伸头过去看,脸色一僵。

  糟糕!这不是那篇愚孝论吗?

  蒋正文道,“此篇文章倒是精彩,辞藻恳切不失优雅,举以典例施以大义,只是这立意……”

  “愚孝论,却是与国纲有违。”

  一言诛心!

  与国纲有违,说的轻巧,可其中深意,却令人胆寒,

  韩清洺眼神微动,最后面色晦暗,停笔不动,眉头轻皱似是有苦难言。

  绯荷水荷察觉哥哥不开心,都不练字了。

  水荷道,“你看人家的文稿!哪来这么多事!哼!匹夫!”

  韩清洺连忙呵斥,“水荷!怎能口出恶言?今日练字加罚十张!”

  水荷扁扁嘴。

  绯荷则是对蒋正文道,“叔叔,你不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不要胡说!”

  绯荷乖巧有礼,又听话,长得也可爱,蒋正文对她脾气都软了几分,想起宫里那几个孩子,轻声道,“那,小绯荷家是不是有苦衷啊?”

  绯荷点点头。

  “什么苦衷啊?”

  蒋正文也是爱才之人,尤其是自家的才子。他观这韩清洺并非无作为之人,想来这等人才若能好好教育日后定是一方能臣,才起了教导之心。不孝一事,说小也小,可说大也大,若是乡野匹夫便罢,但韩清洺是读书人,这可是能影响仕途的!

  绯荷看着哥哥,不说话。

  蒋正文不禁要叹一声乖巧。

  这孩子倒知道不随便说话,不给家里惹祸。

  可韩水荷见哥哥姐姐都不开心,不高兴了,“哼!你家父亲母亲都被人害死,哥哥也差点被人害死,你还能对他孝顺的起来?”

  蒋正文面色严厉。

  韩清洺本还在想怎么说,是晓以大义占据道德制高点狠狠骂这国纲一次,还是把自己放在弱势上一切推脱给祖母说是形势所迫,闻言立刻出声喝止。

  别说这是没影的事,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胡口乱说!

  “水荷闭嘴!哪里来的事你就随口乱说?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说来总归是乡下人,嘴里没个把门,说什么都没规没矩,水荷性子野,比绯荷更难教导,每日又村头村尾的混,听来的长舌妇闲谈更多,不知怎的就记住了。

  “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韩清洺也是急了。他渐渐熟悉了古代的氛围,也知道不孝在古代究竟是多么严重的事,这话别人可以说,他们家是万万说不得的!

  也是他一心把孩子往大气了教,不曾把两个本就乡村出生的汉子当村婆子看。

  水荷嘴巴一瘪,泪珠子一颗颗滚下来。绯荷赶紧安慰她,却不敢违抗哥哥。

  蒋正文却轻轻拨开绯荷,搂着水荷道,“别哭别哭,你哥哥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祖孙嫌隙。小水荷啊,能告诉我,你说父亲母亲,甚至哥哥都差点被祖母害死是怎么回事吗?”

  韩清洺道,“这位兄台莫听我妹子胡说,我父母并非祖母害死,我也……”

  蒋正文淡淡一眼扫去,却让韩清洺再说不出话。

  韩清洺从不知,这世上竟真有这种人,天生自带威势,一眼便能震的人如巨压镇顶,不敢多言。

  一时间,他竟有些失态。

  蒋正文却只轻拍水荷,温柔的哄着,把自己想知道的事一件件套了出来。

  韩清洺眼见着妹妹傻乎乎的把所有事说出来,却有口难言。不由苦笑。

  行吧,这下子家底儿都被人掏光了。他都开始相信,若是这人想知道,能把他家银子藏哪都问出来。

  唉!

  蒋正文问明白后,脸色也好看了些。

  总归天子脚下未曾发生什么谋害子女的恶事,他的治理还是清明的。

  只是那个韩舟济,确实不堪。

  韩清洺面色讪讪。

  不管怎么说,家中丑事被外人得知,总归不妥。

  迫于方才那一眼,韩清洺不敢大动作,轻声道,“水荷,快过来!缩在别人怀里,像什么样子!”

  蒋正文也未阻拦,水荷乖乖从他怀里跳出,跑到哥哥身前。

  韩清洺搂着水荷,手竟有些发抖。

  这蒋正文……绝非常人!

  蒋正文道,“你是个有才之人,不该被这小小的孝名困住。”

  韩清洺面色一僵,心里心思回转,迅速做出决定。

  再抬头,他已是满脸愤懑阴郁,“呵!世人愚钝!以为长辈生养便是天大恩德,岂不知若无真心疼惜,这生养附加的孝名便是穿肠毒!直要把人毒的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却要叫那不仁不义之人高坐高堂之上大笑!”

  看着青年向来温雅的脸因愤恨而扭曲,蒋正文微微皱眉。

  “你此言太过狭隘。”

  “世上纵有你祖母般不慈长辈,可也有你父母那般慈爱之人,观你三人,我就知,你父母定是世上少有的良善人。”蒋正文道,“如此,为何还要如此愤世嫉俗呢?”

  似是触动了少年心事,这个方才还大声叱责世道不公的少年沉默下来。

  “就算是感恩你祖母给你父亲一条生命吧,”蒋正文淡淡道,“她毕竟是你父亲的母亲。”

  “没有她,便不会有你父亲,更不会有你。”

  “这便是,为何要孝。”

  韩清洺讽笑。

  是啊,血缘联系,一脉相承,源远流长。

  一滴血脉,才衍生出无数后代姓名。

  多少人,就是这么被困于孝名之下,仅因为生育的血脉之恩。

  “恕我直言。”

  少年脸上露出几分不属于他这年纪的阴暗与狠辣,“管生不管养,这种父母,要来何用?”

  “她生养我父亲并将父亲养大成人,我很感激,可我父母皆为此赔上一条命,说来,两命赔一命,也能相抵,她还白赚了一条。”

  “如今她又想要我们兄妹三人的命。”

  少年脸上如玉般的温和皆被破坏,眼里是无底深渊与愤恨。“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