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站在巷口处,步子还未踏出,一脸泥土的晏临之探出头瞧着他,“你看什么呢?”

  “小王爷可有听见这巷子里的声音?”沈浮光有种不祥的预感,走到旁边的一处小摊,递给了老板一些银子,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大橘。

  晏临之竖着耳朵听了下,道:“没有什么声音啊!”

  沈浮光走了回来,发现那些殴打的声音确实是没有了,“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他抬步便往里进,“那些人说了乐正闻这个名字。”

  晏临之跟了上去,疑道:“这跟乐正闻有什么关系?”

  沈浮光沿着巷子往深处走,道:“我听见里面有打架的声音,被打的人是乐正闻。”

  晏临之脸色骤变,惊道:“乐正闻?他被人打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看到满地的凌乱,很明显是经历过打斗的,但是人全都不见了。

  晏临之还停留在震惊中,“乐正闻的武功我是见过的,怎么可能会被人打。”

  沈浮光道:“或许是他根本不想还手。”

  “什么人能让他甘心被打?”

  沈浮光的视线扫过巷子边缘时,发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不好,他被拖走了!”

  晏临之拔腿就追过去,“我们快追,本王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皇兄手下的人。”

  地上的痕迹一直都有,倒也方便他们寻过去。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地上的痕迹出现了断层,消失不见了。

  沈浮光瞥见那边驶走的马车,窗口处垂落了一只血迹斑驳的手,那只手转瞬间就被拉了进去。

  他急道:“是那辆马车!”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晏临之大力扯了回去,躲在巷口的拐角处探出头瞧着那边。

  晏临之道:“你先别急,我们追的太紧很容易被发现的。”

  沈浮光一直紧盯着那辆马车,等到马车即将拐弯转走时,赶忙拉着晏临之跑过去,“这下再不追就真的晚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名黑衣人注视着他们。

  黑衣男子手中持剑,抱拳朝着身旁缓步走来的人一拜,“陛下,小王爷和沈公子已经追上去了,属下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乐正大人被人抓走了。”

  “乐正闻被抓?”晏喻之道,“走,跟上去。”

  沈浮光和晏临之这一路都是边追边躲,通过他们的远距离观察,马车上的人不多。前方驾车的是一名壮汉,而沈浮光听见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在马车里。

  沈浮光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该不会杀人吧?”

  晏临之:“你别瞎说,我们先跟着,找机会把乐正闻救出来。”

  “小王爷知道乐正闻有哪些仇家吗?”

  晏临之道:“虽说他平日里是有些嘴欠,但还没到被人打的地步。”

  他们一直跟到了郊外,马车停在了一座破茅屋前,驾车的那名壮汉直接把车上的人拽了下来,满身的血污,好在那张脸还能认。

  晏临之惊道:“真的是乐正闻!”

  沈浮光躲在草堆后,都不忍看了,“怎么打的这么惨,这肯定是仇家寻仇。”

  旋即车上下来了一名女子,沈浮光倏地睁大双目,“我见过这个人。”

  上次他就是看到乐正闻和这名女子在大街上,最后女子甩手离去,当时他还以为乐正闻是被喜欢的姑娘甩了,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

  晏临之转头瞧他,“你见过?她是谁啊?”

  “我不认识,只是见过她和乐正闻在一处。”

  晏临之打量着周围,道:“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也赶紧进去。”

  沈浮光缩在草堆后面拽住他,道:“我们要不要拿个东西防身?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晏临之倒是跟瑟缩的沈浮光恰恰相反,仿佛很期待等会儿打架,信誓旦旦地说:“那名女子不足为惧,等下我们就合力制住那个壮汉。”

  沈浮光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怕肯定是怕的,可乐正闻怎么说也算是他朋友,看着朋友落入险境而不去救的话,这种事他做不到。

  沈浮光悄悄探出头,扒在一扇破烂不堪且布满蛛网的窗户上,打量着茅屋内部。

  只有三个人,乐正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浮光怀疑他是晕过去了。

  那名壮汉站在乐正闻面前,用脚踢了两下,“别装死。”

  沈浮光在心里破口大骂那壮汉,人家都那样了还踹。

  女子走了过去,怒目圆睁,道:“乐正闻,我要你赔命!”

  “那件事于公理上……我没错,是他咎由自取,可若是因为我,害你失去了丈夫,我认……”

  沈浮光听见了乐正闻的声音,松了口气,还是清醒的,没晕。

  他仔细琢磨了屋内两人刚才的话,这信息量有点重啊!

  沈浮光转头去看晏临之,想合伙分析一下,结果身侧空空如也,只有一地的尘土,哪有晏临之的半个影子。

  他想呼唤却又不敢,怕被屋内的人发现了。

  “大胆狗贼,居然敢殴打朝廷官员!”

  沈浮光听见这声音,还有站在门口的人,双眼都快瞪直了,晏临之这是做什么?居然跑到人家面前去叫阵,胆子大也不能这么用啊!

  女子满脸嫌弃地嗤道:“哪里来的脏小子,滚出去。”

  乐正闻认出来了门口那人的声音,焦急喊道:“你怎么会来的?快回去!”

  晏临之道:“你放心,我今日必定将你救出去。”

  沈浮光还在窗户这边看着,晏临之怕不是在宫里憋久了,怎么这么冲动,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拿什么救。

  乐正闻吼道:“谁要你救了!”

  那名壮汉走到晏临之面前,将他逼退到了门外,“小孩,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不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今日你定是带不走他的。”

  晏临之道:“如若我今日硬是要带他走呢!”

  壮汉懒得同他废话,顿时撸起袖子,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一拳朝着晏临之脸上招呼过去。

  晏临之瞳孔骤缩,快速往后一退,旋即身旁出现了一根木棍打在壮汉的手上。

  沈浮光道:“小王爷快过来。”

  晏临之刚转身,结果脚下一滑,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沈浮光手中的棍子被壮汉一把抢走,反手就往他身上挥出去。

  一旁滚下阶梯的晏临之突然看着他叫了声。

  紧接着沈浮光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自己肩上往后一拉,后背贴进怀中,前方的壮汉被人一脚踹中胸口,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到沈浮光都没反应过来,转眼间那壮汉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沈浮光稍稍侧头瞧了眼肩上那只手,这只手他再熟悉不过,当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陛下。”

  晏喻之垂首,下巴搁在沈浮光肩窝上,笑道:“谁让你出宫的?”

  沈浮光脊背一僵,缓缓看向那边倒在地上的晏临之,“我……我就是想出来逛一下。”

  “逛一下?”晏喻之的头发擦过沈浮光的耳朵和脖颈,引起阵阵痒意,“逛一下还能把自己逛到这里来。”

  跟着晏喻之来的黑衣男子走去将晏临之扶起来,道:“小王爷没伤到吧?”

  “没事没事。”

  晏喻之那一脚的力道似乎很大,壮汉一直捂着胸口起不来。

  沈浮光赶忙扯开话题,道:“陛下,乐正闻在里面。”

  晏喻之松开他,走进茅屋。那名女子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现下已经开始慌了。

  乐正闻在见到晏喻之时一怔,“……陛下。”

  沈浮光看着之前还那么嚣张的女子瞬间焉了下去,跪在地上,“陛下饶命,民妇只是为了替亡夫报仇才找人打的乐正大人。”

  晏临之跑进来插了一句,“骗人,你刚刚还想杀了他。”

  女子瞬间不言语了。

  沈浮光跑去扶乐正闻,晏临之趁机小声说:“皇兄,我刚才为了让你英雄救美,可是差点把脚崴了,我能不能要点补偿?”

  “那不妨先把你这次出宫的账算了再谈补偿?”

  晏临之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晏喻之抬手一挥,“把她带出去和那个人一起看好。”

  黑衣人当即上前把女子拉出去。

  沈浮光道:“你是不是把她丈夫杀了?”

  “沈浮光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乐正闻坐在地上睨眼看他,“不是我杀的,但也跟我脱不了干系。”

  沈浮光把扶在他背后的手一放,乐正闻瞬间没了支撑,往旁边栽倒。

  “我们来救你,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乐正闻撑着地坐起来,道:“我可没让你救。”

  晏喻之握住沈浮光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的丈夫常年在乡内干一些偷窃的勾当,微臣之前有次出城就是歇在他们村里,当晚便偷到微臣身上了,微臣本想将他送官,可他死活不依,挣扎间他一头磕在了石头上,人就没了。”

  沈浮光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大事,结果就这?乐正闻这人怎么有点一板一眼的老实。

  “所以我上次看到你跟她在大街上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知对不住她,害她没了丈夫,便想拿些钱补偿给她,可是她不要。”

  晏临之指着他激动地说:“你果然是心甘情愿让她打的。”

  乐正闻匍匐一拜,“陛下,外面那两人微臣想求您放了他们,经过今日这一遭,我也不欠他们了。”

  沈浮光有些不平,“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平白挨了顿打,他们还想杀了你,就这么放过了?”

  乐正闻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沈浮光被噎住了,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少管闲事。

  晏喻之道:“随你。”

  沈浮光也懒得理乐正闻,刚一转身就有种脚腕刺痛的感觉,“嘶——”

  他低头挑开衣摆一瞧,是一根尖头的木桩刺破了脚腕,还拉出了一条口子。

  沈浮光看见潺潺冒血的脚腕,第一个念头就是——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我不会得破伤风吧?

  晏喻之豁然蹲在他腿边,查看他的伤口。

  沈浮光刚想后退,就被一把扣住了脚腕,他痛呼出声:“疼。”

  晏喻之道:“背和抱,选一个?”

  “啊?什么?”沈浮光满头雾水。

  晏喻之不等他作出选择,直接打横抱着他往外走。

  乐正闻在后面喊道:“陛下,可以去微臣的家里。”

  沈浮光整个人突然腾空,下意识揪着晏喻之的衣袖,不安道:“……陛下,我可以自己走的。”

  晏喻之充耳不闻,一直到了乐正闻家里,才把他放下来。

  晏喻之抬起沈浮光的脚放到自己腿上,手掌轻轻盖在伤口处,低声一笑,“沈浮光,你说朕若是看了你的脚,需不需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晏·无时无刻想跟老婆贴贴·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