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儿,我方便进来吗。”

原来是宁元煜。

宁久微松了口气,回道:“当然方便。”

“祖父祖母都已歇下了。”宁元煜推开门,轻声说道,“父亲和母亲也乏了,先回屋休息了。”

宁久微正想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却见宁元煜扬了扬唇,揶揄道:“趁他们都不在,走,去院子里。”

宁元煜此时的笑容与幼时撺掇妹妹一起做坏事时的一模一样,宁久微心中一暖,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见过大小姐!”

宁久微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一看,原来是顾北顾南。

宁久微笑意更加温暖,“你们这两天都辛苦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顾北顾南不是宁家人,本可以不一起来梁国,但是他们却选择和宁家同生共死,这份感情令人动容。

“今日高兴,当浮一大白!”宁元煜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一壶酒,“这可是哥哥我刚才专程找侍卫要来的,微儿你必须得赏脸。”

之前在昭华宫见到宁元煜时,那一身的死气沉沉可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只是当时心系祖母没来得及过问,如今见宁元煜又恢复了少年人的爽朗,宁久微心情不由也明朗起来。

“我们都听说了你在梁国的事迹,谁说女子不如男,微儿你一人可顶十万男儿!”宁元煜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笑容。

末了话锋一转,沉沉说道,“微儿,大家都很想你。”

顾北顾南也跟着点了点头,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笑容,能再见到小姐,大家能再聚在一起,真好。可惜木桃这次没能来渭城……

“皮影戏一在郢都出现,便被那些贵族名流捧到了天上,号称是和琴棋书画并列的第五艺。”宁元煜也慕名看过几场,确实令人欲罢不能。

宁久微在心里暗笑,这是她专门针对陈国市场的营销策略。陈国的世家贵族喜好附庸风雅,她便专门选择雅俗共赏的话本,既能被百姓接受,又能吸引世家门阀。最后一提起皮影戏就能想到高雅,喜欢皮影戏的人就是有品味的人。

从宁元煜的反馈来看,效果还不错。

“小姐您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玩的故事,就是那祝小姐也太惨了,最后还变成了蝴蝶。”顾南兴致勃勃地问出了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这些都是高人写的,我只是用这种方式将他们的故事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能够从中有所收获。”对于这一点,宁久微确实不敢居功。

“郢都的蔽月阁上映皮影戏,内场票一张要卖五十两白银,却依旧是场场一票难求。”

宁元煜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隐隐透出化不开的落寞。

宁久微何尝不知道宁元煜的心里在想什么,在如此战乱的时候,陈国的世家贵族宁远斥巨资去看一场戏,也不愿意救济百姓。

顾北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还有那些款式新颖的首饰更是风靡陈国,闵月公主更是点名要求新品必须第一时间送进王宫。”

顾南争着附和道:“别人眼红收益,想要模仿却总是不得其法,这也使得蔽月阁在陈国一枝独秀。”

宁久微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不过顾北性子沉稳,向来只听命宁远保卫镇国公府,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首饰了。

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宁元煜也恢复了笑容,“微儿你不知道,直到摩尔干将白银流水似地送进了咱们家,其他人方才知道原来这蔽月阁背后的大股东竟然是微儿哈哈。”

顾北顾南也跟着笑了出来,“那段时间咱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陈国官员间甚至隐隐有不满,当初不该用宁久微联姻,若是留在陈国岂不是能为他们挣更多的钱。

宁元煜对这种想法一直嗤之以鼻,就那些腌臜玩意儿,还想分他妹妹的利益,简直是白日做梦。

要不是宁远让他上战场锻炼,他一定要留在郢都把那些人打得心服口服,叫他们再也不能打宁久微的主意。

宁久微闻言狡黠一笑,“陈闵月要是知道她花的这些钱都进了我的口袋,还不得气死。”

陈闵姝陈闵月两姐妹,仗着公主出身,从小就事事都要压原主一头,容不得半点声音说原主比他们优秀。

陈闵姝立志要嫁给六国最优秀的男人,也不知道如今在赵国过的怎样,但她知道赵云启深爱前妻,依着陈闵姝的性子估计还有得闹。

宁久微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干了一大杯酒,却觉得十分不过瘾,要说这古代的酒就是度数低,难怪大碗喝酒也不会醉……

酒?宁久微福如心至,一下子又计上心来。

宁元煜看着妹妹灵动的表情,分外欣慰,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性子过于沉闷古板,还担心以后出嫁了会被丈夫不喜,如今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微儿你如今出落地越发标致了,若你还在郢都,这第一美女的名头非你莫属。”宁元煜看着宁久微的一头乌发被一根白玉簪高高挽起,虽再不复少女模样却更有气度,眼神更是比以前灵动清亮了许多,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你自小古板喜静,成天呆在屋里看些诗词佛经,谁能想到会如此触类旁通,”宁元煜猛得喝了一口酒,很是感慨,“在陈国时,陈闵姝和陈闵月那对姐妹,成天想和你较个高低,祖父三令五申不准我们和他们起冲突,也难为你一直藏拙。”

关于这点顾南深以为然,去年偷溜到梁国后,小姐简直像变了个人。

宁久微心中暗暗好笑,她还担心怎么解释自己的变化,宁元煜就已经帮她找好理由了。

“祖父对陈王忠心耿耿,对陈国更是一片赤诚,可惜陈国不值得。”宁久微尾音上扬,越说越怒,“所以我才希望祖父能来梁国颐养天年。”

“就是,国公爷为了国家稳定韬光养晦,结果反倒被郢都那些人瞧不起,尤其是那个陈朝先。”这些话顾南平时在府里不敢说,怕传到宁远耳中,如今出了郢都,可算能说个畅快,“要我说,这种国家,这种国君,还护他作甚。”

“顾南,慎言!”顾北低声呵斥。

顾南历来敬重兄长,见顾北面色不悦只好缄口不言。

宁久微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陈朝先怎么了?”

顾南用余光悄悄看了眼顾北,见顾北仍是一脸严厉,只好把心中的吐槽都吞下去,紧紧地闭住嘴。

宁元煜知道顾南畏惧顾北,好心地帮他回答:“之前陈朝先联合王上设了个局,将你代替闵姝公主嫁到梁国,祖父对此心知肚明一直隐忍不发,陈朝先自此越发嚣张。”

“王上在早朝时和众臣讨论是否要用祖父交换两万俘虏,陈朝先公然说道,祖父全靠运气好,才救了先王,实际上并无领军之能,宣称陈国并不需要这种名钓誉之徒。”

“陈朝先的这番叫嚣,朝中大臣竟无一人反驳。”宁元煜挤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三分,“王上决定和梁国交换,我们还能说服自己是为了梁国利益,可用囚车运送,却令祖父寒透了心。”

“从郢都到梁国的这几天,我眼看着祖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若不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恐怕祖父都撑不到梁国。”

宁远和王氏皆已年逾六十,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

宁久微将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正色说道:“哥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会要陈王,要陈朝先,都跪在祖父面前认罪。”

宁久微此时的声音如月光般清冷,却叫人为之所摄,宁元煜在那一瞬间竟然在宁久微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上位者的威压。

“要想对付陈朝先,我需要你的帮助,”宁久微定定地看着宁元煜,吐气如兰,“哥,你愿意帮我吗。”

宁元煜看着月色下越发清丽的宁久微,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