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绛紫色绸缎窗帘遮住浓墨一般的黑夜。顾岛把柏屿放在床上的时候,柏屿的手还紧紧勒着他的衣服。

  芬迪在顾岛脚边摇头晃脑,似乎在感叹爸爸妈妈很久没有同框了。

  “我要喝水。”柏屿半睡半醒,压着嗓音说。他的脸颊有股不正常的绯红色,一直延伸到脖颈,皮肤干燥又发烫,就好像沸水煮干,赤条条的蒸腾。

  顾岛说:“我给你倒水,你好好躺下来。”

  柏屿翻了个身,侧过来躺着,不仅没有松手,还把他外套拽得更紧了。顾岛不得不顺应着他的动作俯下身来,两人相距不到十公分。

  顾岛的胳膊就撑在柏屿身体两侧,柏屿的手勾在他衣服拉链处,只要稍微往下一扯,衣服就能被扒下来。

  顾岛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正在经历柏屿类似于薅猪草般的蹂/躏。他垂眸静静看着柏屿的睡颜。

  哪怕是现在这样毫无防备,要对付起来也实在是太棘手。顾岛心想,因为柏屿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人,他背后牵扯到整个K&L体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和柏屿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顾岛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极具天赋的生意天才,在锦官城这样看重资历和人脉的地方空降一座商业帝国,简直是旁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可是他越这么想,内心的狭隘就被无限放大:

  如果不是柏屿,他锦官城第一的家世就不会被动中落。

  如果不是柏屿,他也不用过早承受一些流言蜚语,年少却变得冷淡而敏感。

  如果不是柏屿,他应该水到渠成地长大,手握原本就属于他的资本,在锦官城的上流社会得到全社会的关注。

  是残酷的生存法则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而柏屿,就是将他押送至人生分叉口的刽子手。

  柏屿令他失去一切,却还圣母般的对他垂怜,给予微不足道的施舍。

  这是顾岛最为记恨的地方。

  没有柏屿的话,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家小少爷,不用被迫长大,看透现世冷暖。

  明明是凶手,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凭什么?

  这样想着,顾岛的眼神冷下来,整个人都被一股阴沉的情绪笼罩。

  他的左手鬼使神差地移到柏屿的脖子上,虎口刚好能放下柏屿滚烫的喉结。

  喉结的主人白净细腻,整个人像是一缕绯红的燃料浸泡在冬日雪松里,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粉。他的眉头皱着,但神情还算安逸,似乎没有完全睡着,对顾岛的动作依稀有一些反应,头稍微仰起一些,仿佛是在让顾岛以更舒服的姿势抓住他。

  顾岛垂下的眼眸在眼窝处留下一圈阴影。他面无表情保持原来的姿势,手中的力道逐渐收紧。

  脖子被勒出一圈红印。柏屿的眼睛依旧紧闭,可是呼吸困难,渐渐眉间传出一股难以忍耐的神色。

  顾岛无动于衷,又增加了一只手。

  柏屿突然喊:“顾岛。”

  顾岛眼神微动,姿势却没变。他张开嘴,无感情地应了一声:“我在。”

  以为他会说什么,顾岛耐心等他后文。

  结果柏屿眉头挣扎,嘴里吐出几个字:“狗逼东西。”

  顾岛:“……”

  柏屿的手抚上脖颈,试图将顾岛的手指掰开,但是他没有什么力气,如果不是顾岛自己选择放手,可能效果是徒劳的。

  顾岛以为他药效过了,于是恢复往日的神情,无事发生似的俯下身试探着在他耳边问:“好一点了吗?”

  柏屿被他炽热的呼吸烫到,很不乐意地将脸转过去,还撅着嘴。

  看样子并没有。

  顾岛正准备放开他,柏屿却兀自说话了:“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子早就过上快乐的咸鱼生活了。”

  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咸鱼生活?他在说什么?顾岛皱眉。

  “你以为我想装这个烂好人啊?看穿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得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明明知道是个坑还必要要往里面跳。这个金主爸爸当得我多累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顾岛心想。而且,关我屁事?

  “以前我的确是个好脾气的软柿子,但是现在这柿子发霉了,就变硬了。书里剧情我算是走完了,所以后面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活下去,远离你这个毒瘤。”柏屿的手“啪”的一下打在顾岛的肩膀上,顾岛被他毫无理由的一下打得身体微侧,眉头皱起。

  “所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肚子坏水。我又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凭什么要为你这种畜生负责?”

  “你简直……一表人渣。”

  顾岛安静地听他骂完。整个人异常地安静。柏屿虽然话语逻辑不清楚,但好歹骂他骂得还是挺给力的。这是柏屿第一次骂他,虽然借着酒精和药效,但顾岛也算清楚了他的心里话。

  他擒住柏屿松下来的手,毫不费力地一捏就捏住了。

  柏屿试图抽出来,没抽动。又抽一次,依旧没抽动。

  柏屿索性不抽了。他把另一只爪子也自觉地伸过去,使唤人:“也替我捂一捂,还挺舒服的……”

  顾岛:“……”

  -

  柏屿兜兜转转地醒过来。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指针一分一秒过去的声音。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月光如银,他感觉到有那么一丝冷。

  起身的时候他随手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顾岛睡在他的怀里,两只胳膊紧紧地环住他,呼吸很平稳,柏屿着实费了一些力气才把他的脑袋平移到枕头上。

  顾岛的身体一离开,一股妖风就吹得柏屿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柏屿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被扒得比双十一过后打工人的钱包还干净。

  他差点以为顾岛这厮陷害他的原因是急于下辈子投胎做他的衣服。

  想到这儿他下床的时候忍不住绕回来往顾岛的屁/股踢了一脚泄愤。

  悲催的是顾岛屁/股上没什么肉,柏屿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脚趾板都硌的痛。

  和平常的厌世与温柔脸相比,顾岛睡姿很蠢萌,并且老喜欢抱着什么。柏屿一下床,他没东西抱,觉得空虚,就连手带脚地抱住柏屿的枕头当替身。有时候柏屿还见他这么抱过芬迪。芬迪吓得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在动,很可怜。

  柏屿拿过手机,从衣架上摘了家居服套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二十。

  他的记忆回到昨晚。汤品如在酒里加了料,害得毫无防备的他谈判进行到一半中途歇菜,歇菜最后一眼碰巧看到顾岛。然后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回到和顾岛的家,顾岛躺在他身边,两人昨天似乎进行过什么激烈的床上醒酒运动。

  顾岛这是接盘侠?

  就在柏屿的思绪即将豁然开朗的时候,一封邮件跳出来。

  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一,也就是现在。谁这么早发邮件?有病吧?

  柏屿打开邮件,内容很简单,汤品如说:欢迎K&L集团加入我们Overall大家庭。

  柏屿心中一阵好笑。汤品如死鸭子嘴硬,讲得好像K&L被Overall收购了似的。

  柏屿回复:看来汤总很清楚我大概什么时候酒醒。

  他越发怀疑汤品如跟顾岛有关系。他在试探汤品如。

  但是汤品如很显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回复:昨日不知柏总不胜酒力,多有冒犯。还好你家司机来得及时。看样子柏总已经好多了。

  明明是在酒里加了料,还反咬一口说他不胜酒力。

  柏屿嘴都要被气歪了。

  他生气之余还思路清晰地回复:汤总怎么知道昨晚那小孩儿是我司机?莫不是你俩提前对好了台词?

  汤品如很快回复他:哪儿的话。女人的直觉。

  靠。柏屿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声。这一句“女人的直觉”直接就把他的话给堵住了。

  太厉害了。这女人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胡思乱想着,一双手从身后窜出来,搭在他的肩膀上。

  顾岛还没有完全睡醒,鼻音很重,整个人慵慵懒懒的:“小叔~”

  柏屿没好气地说:“干嘛。”还嫌昨晚酿酿酱酱得不够吗?

  他发现自己脖子很疼,也不知道昨晚顾岛趁他意识不清醒尝试了什么前卫的姿势。

  这狗东西看着老实。其实死皮不要脸。

  顾岛的唇在他脖子的红痕上厮磨,说:“还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柏屿说:“你跟汤品如挺熟哈?”

  顾岛的吻微不可查地停滞住,然后柏屿感受到脖子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咬了一下。顾岛咬完之后拿舌头舔了舔,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屿伸手捏住他的脸,凶巴巴地说:“你还跟我装。”

  被捏住脸的顾岛呈现出肉嘟嘟的样子,但他还是淡定地狡辩:“我跟她不熟。”

  “你以为我查不出来?”柏屿挑眉威胁。

  “看得出来她喜欢你。我讨厌她喜欢你。所以我跟她说,你是我的。让她不要和我抢。”顾岛一本正经地说。

  “她就没有问你是谁?”柏屿说。

  “问了。我说是你的司机。”顾岛被捏着脸,整个人显得老实无辜又认真,一点都看不出表演的痕迹,“我说我为了你考的驾照,为了你放弃国外常青藤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心甘情愿做你不起眼的小司机,每天拿着微薄的薪水为你跑东跑西,目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和你在一起。”

  前面一大串抒情还不够,顾岛总结:

  “我还跟她说,不要小巧打工人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虐妻一时爽。

  后面你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