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元飞神色恍惚地跟着谌燃走, 记忆仿佛又回到谌燃大放异彩的那节双年庆上。
当时谌燃的学生们人手几把黄阶武器，诡异得让人不敢继续往下猜。
后来常其问世，大家也确实怀疑过谌燃就是‘常其’的。无数人追查谌燃的身世, 甚至冲进三雾学院找谌燃，只是所有的怀疑都在三雾学院近乎无动于衷的态度下被动摇。
再后来，谌燃闭关，常其几乎未曾停售的武器依旧能引爆整个轮回。一个沉寂，一个飞升，单以名字来看, 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几年时光下来除了那些依旧在追查的势力外，众人只记得当时三雾学院硬升了个绿阶导师做负责人, 大家都在骂，却没有一个人敢顶着二十个势力的同意去硬刚三雾学院。
而在三雾学院内部, 大家早就被谌燃曾经的废物经历给洗脑。
就算他在双年庆上大出风头, 大家的目光还是更倾向于去看脱胎换骨般的一星学生, 那些爆来爆去的武器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大家也曾玩笑似地猜测谌燃是不是认识常其, 提前买了一批武器。
一个实力太差但后台强硬, 走后门升上七星的普通修炼者, 仅此而已。
路元飞缓缓冷静下来。
是啊，如果谌燃真的是个走后门的普通人，以白离和陈景明的傲气, 怎么可能接受谌燃？
曾经看似最可能的猜测被种种举例推翻, 众人笑谌燃不知好歹，他们这些导师骂谌燃德不配位, 谌燃怕是在心里嘲笑了很久吧。
谌燃看一眼路元飞既沮丧又羞愧的表情, 翻白眼道：“你在低落什么？被骂的明明是我吧。不过我一点都不伤心, 三雾学院的学生和导师都看不起我, 那外界就更不可能认为我就是常其，你们无形之中帮我挡了不少麻烦，我高兴的不得了。”
路元飞：“……你这完全不像高兴的样子。”
“不然呢？”谌燃瞥他一眼，提醒道，“现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你笑得出来？原来你这么大心脏啊。”
路元飞哑口无言。
他暂且摒弃了刚刚的所有负面情绪，更愁了，“如果那些人知道你就是他，会不会更发狠了啊，不行，你别再用会暴露身份的武器了，我来。”
路元飞握紧拳头，目光凛然，气势如虹。
谌燃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芒的方向，毫不客气道：“别傻了，不用我的那些武器咱俩都得死在这儿，赶紧走，光芒快消失了。”
路元飞瞬间蔫儿了，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
越走，谌燃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武家在云中城外的驻地范围，刚刚在山里没有巡逻也就罢了，为什么这里也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两人走至光芒消失的尽头，见到眼前这一幕后忽地头皮发麻。
白雾！
为什么白雾蔓延到这里来了？
更糟糕的是白雾里的能见度太低，光芒飘在头顶，他们根本看不见后面的方向！
谌燃眸光一冷，问路元飞：“你是风系修炼者吗？”
路元飞道：“金、风双系。”
谌燃一手抓出竹蜻蜓给自己带上，另一手把新的竹蜻蜓丢给路元飞：“带到头上，激活！”
路元飞应得手忙脚乱，他连忙激活武器，想都没想地就跟着谌燃动作。
两人离地，以最少的灵气消耗在空中飞行。
路元飞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了，他看不到自己头顶便不自觉地去看谌燃头上的竹蜻蜓。
这就是谌燃自己做的武器？
竹蜻蜓带着两人沿着光芒晃晃悠悠地往前飞，直至随着光芒停在了一处绵密的云海之上。
谌燃低头看脚下如有实体般的云，深吸一口气。
云朵是虚的，看起来像实体也只是因为白雾多到填满了每一处空隙，而这种白雾就代表着此处有雾兽。
路元飞紧张到声音都飘了：“我们这几天，有见过这种浓度的白雾吗？”
谌燃头疼：“没……所以这可能就是他们三个回不来的原因吧。”
路元飞：“那怎么办？”
谌燃：“没办法，已经到这里了，出又出不去，还不如冲下去看一看。”
他说完就开始快速下坠。
路元飞连忙跟上，穿过密密麻麻的白点一路坠到底。
越往下，喘气和武器挥舞声就越明显。
看清楚下方的情形后，路元飞眼睛一亮，连声道：“秦心！北林！林枫！”
穿过云雾，与雾兽缠斗的三道身影就越发清晰可见。
三人循声回头，见到路元飞和谌燃后神色变得更焦急。
秦心大声道：“你们来干什么！赶紧走！”
“出不去了。”谌燃望着三人面前那巨大的三只雾兽，冷静道，“通讯石没反应，山外全是白雾。”
三人一怔，尽管知道外面的形势不对，但也没想到已经是如此死路了。
就是这么个怔愣时间，高大的雾兽已经挥舞手臂砸了下来。
谌燃低骂一声，第一时间唤出神农，大喊道：“到我这来！”
两个紫阶二级，一个蓝阶九级，能和这三只雾兽周旋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沧桑的老人浮到空中又瞬间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海中洒下了一片绿色屏障。
秦心三人迅速回神，条件反射般地冲到谌燃身边。
绿色屏障成型，将几人牢牢护在屏障下方，雾兽的的攻击紧随其后，像砸凹弹床般砸进了屏障。
众人回头，被漫天绿意耀得心头发颤，温暖又安定。
谌燃等了会儿，等雾兽狂砸几拳后没忍住开口道：“别看了，我灵气耗空后这屏障也会跟着没用，到时候都得玩完儿。先来个人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全被困在这了。”
秦心三人对视一眼，秦心道：“我来说吧，北林、林枫你们先休息，赶紧恢复灵气。”
北林和林枫本就是灵气耗尽后又强撑到现在，如果不是凭着意志，怕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人歉意地点头，赶紧坐下恢复灵气。
谌燃拿出两枚神农种子丢给他们，示意吞服修炼，然后看向秦心。
秦心言简意赅道：“他们原本在隔壁山头对打，我寻到的时候，他们刚刚好耗尽灵气准备返程，结果我们刚飞起来就被一阵龙卷风样的白雾给卷到了这里，而且直接对上了这三只雾兽。通讯石失效，也无法与外界传音，若不是我们带了足够的丹药，怕是早就被雾兽给拍死了。”
“龙卷风样的白雾？”谌燃皱眉，“可是云中城的白雾不是只在结界处吗，为什么会卷到山那边？”
秦心苦笑道：“不知道啊，就怕是人为的，特意来要我们的命。”
谌燃沉吟，“以你们的历练经验来看，这里是真的白雾和雾兽，还是阵法？”
“你的意思是……”秦心诧异抬眸，她看一眼屏障外虎视眈眈的雾兽，皱眉道，“这些雾兽和白天的那些没有区别，你确定吗？什么阵法能这么逼真。”
谌燃：“我不确定，但若只是为了要我们几个人的命，幕后之人没必要大动干戈的用手段把白雾引到山边。那可是武家的驻地，白雾和雾兽都悄无声息地侵入武家了，那还得了？”
路元飞赞同道：“北林和林枫已经力竭，咱们在遍地紫阶的云中城就是个普通人，想杀我们何必引来武家的注意力。而且通讯石、传音全部失效，白天的白雾再浓，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吧。”
秦心抿唇，提醒了句：“雾兽的攻击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和雾兽缠斗了几天，能确定这些大块头就是雾兽。
控制着屏障还大量消耗灵气的谌燃，自然知道这攻击是什么级别。
他收回打量雾兽的视线，竖起两根手指：“不管这是不是阵法，咱们也都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在这里等着，等着我们所有人的灵气消耗殆尽，然后被雾兽拍死。”
秦心问：“第二条呢？”
“拼一把。”谌燃冷声道，“只要能让我的灵气泄露出去，我喊来的援兵立刻就能到。”
路元飞皱眉，“必须是你的灵气？这样太冒险了。”
“你们的也可以。”谌燃道，“我朋友应该会去找副院长和陈景明，但我们是五个人，陈景明只能定位一个人。不能确定灵气突破的那一瞬间，陈景明的笛子正好在搜寻你们。”
唯一的机会，如果倒霉的赶上错误选项，那后果不堪设想。
秦心沉默下来。
路元飞想到了谌燃那个身份，谌燃才是导师里最重要的人，陈堂主要寻人，肯定是以谌燃的灵气为主。
可是拼上所有灵气去开一条秦心三人都打不开的路，谌燃只是蓝阶巅峰，这个选择太冒险了。
讨论僵持住，谌燃望向外面的雾兽，在思考需要用多少武器才能把他们杀死。
就在这时，林枫冰冷中带着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你去开路，我们有能帮你的吗？”
三人回头，就见北林和林枫两人结束修炼，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比刚刚灵气枯竭虚脱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谌燃仰头与他们对视：“恢复好了？”
北林道：“恢复了一部分，已经足够了。”
“能撑住就行。”谌燃看向雾兽，沉声道，“如果这是幻境，那我去开路后，他们必然会优先攻击我——不，或许更倾向于抓我，我还要借助雾兽死亡时的灵气冲破这层幻境。你们帮我注意躲在雾海的动静，如果有异动有人出没，一定要抓住他们。”
秦心、北林和林枫还不懂这话的意思，路元飞秒懂，立刻道：“明白，不能让他们出去通风报信。”
“什么意思？”秦心疑惑地看路元飞。
谌燃已经站起身，开始准备打破幻境的武器。
路元飞望着谌燃往前走的背影，叹道：“想想那些被我们定义为不可能的猜测，都是真的。”
秦心：？
秦心：！
她猛地瞪大眼，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北林和林枫一直在外历练，不怎么关注学院里的事情，闻言很是细想了一番，想到了谌燃那真假难辨的传言。
因为开始就不怎么排斥，所以他们对于谌燃就是常其这件事情接受度反而更高。
他们说话间，谌燃已经开始往外掏武器。
一把黄阶武器，十把黄阶武器，一百把黄阶武器……
刀剑之类常见的武器已经堆成了小山。
北林和林枫的冰山脸逐渐崩裂。
路元飞嘴角一抽，艰难地看向秦心，“现在明白了吗？”
秦心：……
她扶额，苦笑道：“所以说咱们之前是怎么敢怀疑院长的眼光啊。”
看一看堆成小山的黄阶武器，谌燃摸着下巴，想着还是收回去一半，然后开始拿玄阶武器。
金唢呐和识音在地狱用过，得避开。
还有芭蕉扇，九齿钉耙，锦澜袈裟，玲珑塔，情蛊——
啧，虽然随时可以再做，但是做一次也得费不少功夫，能不炸尽量还是别炸吧。
再然后就是地阶武器。
唐僧在齐天养那里，大圣轻易不能动用，地阶武器白骨精倒是还没有使用过。
谌燃拿起骷髅骨似的木雕，当初特地制作的保命武器就是用在这种关头的，心底安定了几分。
至于在地狱里给鬼修们制作的武器，能不用最好还是别用，保不齐他们之前就在外面拿出来过，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谌燃在那纠结地摆弄武器，完全没看到身后几人彻底崩溃的表情。
秦心去抓路元飞胳膊的手指打颤，她没能说出一句话，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好多黄阶武器！
还有玄阶武器！
等等！地阶！
草——！
路元飞掐着自己的人中努力保持清醒。
他们能拿一把地阶武器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人居然出手就是几大把！
而且最关键的，这几把武器可能都是谌燃自己做的。
沉默，是今晚的导师群。
谌燃知道自己的武器有多吓人，为了避免待会把他们吓得不会动，他直接把地阶武器都拿出来展示了下。
展示完，谌燃扭头看他们：“现在能放心的让我去开路了把？”
“我可太他娘的放心了！”路元飞直接爆粗口，痛苦道，“就是你在展示实力之前能不能顾忌一下我们的心脏？”
北林、林枫、秦心齐齐捂住心口，绷着脸点头。
谌燃摊手：“我循序渐进的拿武器已经够顾忌你们的心脏了啊，而且话说回来，这在你们看来很强大，可是于我于院长那个等级来说远远不够，这次恐怕也不太够，只能拼死一搏了。”
一句话，四人立刻恢复严肃。
之前只知道会很棘手，但没有能对比的概念，万万没想到居然棘手到拥有这么多武器的谌燃也要拼命。
秦心深呼吸，“准备好了就上吧，我们掩护你。”
“行，倒数十个数，我收屏障，你们注意躲避攻击。”
谌燃静静看着雾兽，呼吸渐沉，在心里默默数着倒计时。
十个数！
绿色屏障骤然消失。
没有了阻碍，三只雾兽挥舞着手臂砸了下来，危机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