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谌燃回到床上躺着, 心脏还有些砰砰跳。
白天院长的突然袭击，实在是太搞人心态了。
但既然连院长都没办法穿透系统的屏障，说明这些好感度奖励物品还是十分的安全, 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谌燃回想着院长当时明确没法找武器的郁闷表情，很不厚道地笑一声。
然后开口喊系统：“其余几人找好感度奖励物品，是和院长一样的招式吗？”
系统在睡觉恢复能量，闻声迷迷糊糊的醒来回答：“应该吧，其实我这里资料都是游戏三测时候的内容，现在游戏线已经过来十年, 我不能十分确定。”
谌燃：“……果然不靠谱。”
系统说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彻底清醒了，闻言十分不乐意：“我是你一个人的系统, 还干预不了这世界的规则，除非——”
谌燃漫不经心地接话：“除非什么？”
“除非……”系统声音雀跃, “你给我找个身体让我活过来, 我就能借由灵气帮你调查天地规则了。”
谌燃挑眉：“你还没睡醒？”
系统：“——！不找就不找, 干嘛骂我！”
谌燃笑两声, “说吧, 给你找身体有什么条件, 心情好可以帮你找一下。”
系统声音都亮了几分：“真哒？我现在能量还不够，之后碰到合适的我就喊你！”
谌燃打了个哈切：“那你自己找吧，我困了, 先睡了。”
他一句话把系统搞精神了, 自己倒是睡得坦然。
临睡前，谌燃下意识又瞄了眼背包里的那些好感度奖励品。
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到了最后一样, 那个无人认领的红色叶子。
见他在看那个好感度奖励, 系统的声音响起：“我后来仔细查了查, 感觉这可能是游戏第一轮内测里的物品。这游戏一测、二测、三测都有过剧情和设定改动, 到三测的时候减少几个NPC也不是没可能。”
“一测……”谌燃望着那红色叶子愣了愣，倒是想起来一些久远的事情。
他翻了个身，把枕头扒拉到怀里。
想着想着，睡着了。
这是谌燃来到轮回的几个月后，第一个有关现代的梦。
轮回第一轮内测的开服日，谌燃送走了自己的爷爷。
第二天，送走了含笑而去的奶奶。
八十多岁的年龄，对两位老人家来说，是喜丧了。
但谌燃高兴不起来，他呆坐了好几天，混沌无力。
直到担任轮回数值策划的朋友来找他要测评结果，谌燃才打起几分精神，开始干活。
于是第一轮内测他迟了近半个月才建号成功，进入游戏之时，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第一梯队的游戏玩家。
谌燃被朋友戏称为游戏业内泥石流。
他最爱找Bug，什么游戏地图、游戏剧情、游戏技能……只要可能出现bug的地方，就必定有他，一次测试走下来能活生生把策划们气死。
但这一次谌燃没什么力气，抱着来游戏散散心的想法，漫无目的的绕着整个地图逛圈圈。
然后就在地图的某个角落，看到了一排排红白蜡烛。
燃着烛光，星星点点地亮着。
这里很暗，也很安静。
仔细听能听到呼啦啦吹过的风，还有地下河道哗哗的水声。
谌燃第一次寻到这里时，他就莫名放松了下来。
靠着不知名的石头，静静地看蜡烛燃烧，一看就看了一个小时。
第二次，他从游戏商店里买了几盏孔明灯。
一盏一盏点燃，在黑暗里放飞。
谌燃是第一次如此喜欢全息网游。
它能一比一还原现实，又能让他逃离现实，为自己的亲人点上几盏被严令禁止放飞的祈福灯。
第三次，谌燃带着帐篷和一些酒水，在蜡烛旁边做了个简易小家。
就在他准备闭上眼，合着黑暗悠闲躺平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外面就什么影子在晃动。
然后下一瞬，直接被站在蜡烛后方的黑衣人吓了个半死。
谌燃亲自捏成的小人在游戏中夸张地瞪大眼。
他盯着那一身黑色斗篷的人，眼珠子都在颤抖。
“喂喂喂！人吓人吓死人！”
谌燃大声嚷嚷了一句。
可黑衣人没有反应。
谌燃又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靠。
就看清楚那人踩着一个类似于蜡烛托盘的的红色东西，一动不动，眼睛紧闭。
是一个NPC。
谌燃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屁/股坐到NPC旁边，开始没节没操地絮絮叨：“这里是不是你的地盘呀？哎，不管了，官方还没宣布你身份呢，我就要在这赖着，等官方开放了我再溜走。”
“嗯。”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飘飘渺渺的一个音节，轻轻地在山谷里回荡。
谌燃吓了个激灵。
他扭头看全身黑、站得笔直的NPC，“你在说话？”
“嗯。”
谌燃站起身，绕着NPC转一圈，好奇道：“你不会就一句配音台词吧？”
“嗯……”
这次的的声音有些轻。
谌燃眨眨眼，乐了，“你还真是个半成品NPC啊，没事儿，我不嫌弃。”
“嗯。”
谌燃：“噗！”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沉寂了大半月的伤痛，居然被NPC简简单单三个‘嗯’字给弄散了。
谌燃开始每天来这里报道。
期间他没有见到任何玩家，说明这里是地图BUG处，简称地图外，是还待建模的地图区域。
谌燃就安安心心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小天地，把NPC当成了只会说‘嗯’的树洞。
他骂老板黑心肠，NPC：“嗯。”
他说自己是最棒的，NPC：“嗯。”
他说爷爷奶奶下一世也能开开心心幸幸福福，NPC：“嗯。”
谌燃咧起嘴，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得很开心。
第一轮内测一个半月，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内，谌燃刷满了游戏内十名重点NPC的好感度，剩余时间就呆在这里，和黑衣NPC聊天。
内测关服的那天，谌燃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黑衣NPC的脸，出乎意料的滑嫩。
他笑眯眯道：“估计下一次内测就能在游戏里看见你了。”
谌燃说着还有些遗憾，“可惜了，下一次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啦。”
NPC这回没有说那句专属配音台词，谌燃也没在意。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碰倒了一个蜡烛。
临近关服，谌燃决定搞些事情。
他直接伸手拿起红色的蜡烛，试图让自己背包里放。
边放蜡烛，他边逗NPC，“这么多天过去，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长……明……”
谷底有风声吹过，把NPC沙哑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谌燃捏着蜡烛一愣，“你又多了句台词？”
“长……明……”
“各位玩家，轮回游戏本轮测试结束，全区全服将于7：00关闭游戏入口，感谢各位的参与，下轮公测后会有期。”
“滴——”
“服务器已关闭，请退出游戏，服务器已关闭，请退出游戏。”
“……”
轮回第一轮内测结束，谌燃满怀激动，迎来了第二轮内测。
但这一次，他逛遍了整个地图，都没有见到那个穿着一身黑、踩在蜡烛托盘上、只会说“嗯”的NPC。
谌燃不甘心，上论坛求助寻找，找了整整三天，毫无所获。
他把主意打到在轮回公司里上班的哥们身上。
——“你确定那NPC是叫长明？”
——“没看到文字描述，但他配音里有这个名字。”
——“帮你查了，确实有这么个NPC。但前段时间公司内部出了点事儿，有一个组都直接走了，搞得剧情地图数值什么的都断了层。他们就砍了地狱板块的剧情重做，你要是想重新见到这部分剧情，估计得等个一两年的更新。”
——“这样啊，那NPC的数值也都清除了？”
——“清了，一干二净。”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那NPC原本的设定是什么？”
——“长明灯，是地狱冥使，具体的就真不清楚了。”
——“谢谢。”
“……”
梦回忆至此，谌燃已经彻底睡不安稳。
他猛地挣扎一下，呼吸急切，片刻之后才发现自己双手能动了。
缓缓睁开眼，头顶的床帘花纹清晰可见。
再一回神，他已经满身的汗，心脏砰砰直跳。
宛如一场噩梦，又仿佛是真的回到了一测的时候，将那些事情再次经历了一遍。
真实，又荒诞。
长明……
长明灯……
地狱冥使……
“系统。”谌燃回过神来，声音有点哑。
系统疑惑地应声：“嗯？怎么了？你不是在睡觉吗？”
谌燃拽着被子角，缓缓坐起身。
他靠着床柱，眼神发飘，“我想问，游戏一测的剧情NPC，会这里出现吗？”
系统沉默一下，不确定道：“就算是能出现，也会以三测时候的剧情为主。你可以把一测、二测、三测想象成三个平行空间，你现在在三测的剧情世界里面。”
“可是好感度奖励品里有一测的剧情NPC。”谌
燃揉了下太阳穴，苦笑道，“二测后面发生了些事情，搞得我都把一测里的人忘了。那个像火焰一样的红色叶子，应该是个蜡烛。不是好感奖励品，是我自己从一个叫长明灯NPC身边拿过来的。”
系统大大的疑惑：“不是好感度奖励品，怎么会出现在物品库呢？”
谌燃凉凉道，“这不该问你？”
系统一噎，沉默了。
它安静了半晌，试图解释道：“可能你已经刷满了NPC的好感度，但不知道蜡烛就是好感度奖励品呢？”
谌燃想了想，之前碰蜡烛时，蜡烛是无法移动的，怎么就后来被他碰倒了呢？
系统这个想法，或许也是对的。
系统道：“你要是实在不理解，可以把蜡烛激活拿出来瞧瞧。”
谌燃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沉默片刻，摇头道：“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明确物品用处前，我不会再贸然拿出好感度奖励品了。”
这一场说不上是美梦还是噩梦的夜晚，谌燃醒来后，便睁眼看着太阳升起。
好在修炼者身强体壮，熬了一宿也没太大问题。
天晴雨停，他谌燃又能支棱起来。
但在支棱之前，谌燃还是没能忍住，跑到陈景明屋里讨了碗早餐面条，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陈景明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你来找我，那真是问错了人。你该去找白离，他是云中城里的家族少爷。或者直接去找院长，他肯定也去过地狱。再不济去找副院长也成啊，我才是最不清楚地狱事情的人。”
谌燃捧着面条嘀咕道：“那算了吧。”
陈景明疑惑：“你没事问地狱冥使干嘛？”
谌燃随口敷衍：“之前看过一些简单的地狱介绍，有些好奇，总感觉之后可能还会和地狱这之类的打交道。”
“放心吧，不是可能，是一定。”
陈景明哼笑一声，“直觉告诉我，轮回之后消停不了的。”
谌燃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嫌弃瞧他：“没事当什么乌鸦嘴，说句好话不行吗。”
陈景明耸耸肩：“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你就得说实话，你赶紧的炼武器，好歹炼出个玄阶呀。”
闻言，谌燃默了默，而后咬牙切齿，“小爷我半个月前突破的黄阶武器！拔苗助长也不是你这样搞的！”
……
谌燃负气，把陈景明锅里的面条扫荡一空才肯离开。
陈景明好脾气地收拾残局，“本命塔今天下午开放，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谌燃懒洋洋地坐着，“长明和慎思都要入塔，我得陪着。”
陈景明收拾好后，走过来踢踢他的小腿，“喂。北堂错和谷寒呢？这俩小子还有两次入塔机会。”
“谷寒就算了吧，他之前就说过，想等实力提上去再入塔看看，至于北堂这混小子——”
谌燃站起身，略有头疼道，“他是有心病啊。”
陈景明挑眉，乐了，“合着你完全不清楚北堂家的情况啊。”
谌燃立刻扭头盯他，眯了眯眼，“给我讲讲？”
陈景明轻飘飘地踹开房，然后道：“说来话长，边走边说吧。”
谌燃快速几步跟到他后面，竖起两只耳朵，听陈景明讲故事。
故事很简单。
陈景明负着手，慢慢道：“一百多年前，北堂家老太爷死的时候留下预言，预言自己子孙后代里将出一位天煞孤星。他会血洗北堂上下，彻底颠覆北堂家族。”
只听得这简简单单一段话，谌燃就皱了眉。
陈景明说着自己都冷笑了声，“老太爷的预言很简单，他死后两百年间的直系家族子弟，八字全阴，手心红痣，天资傲人。”
谌燃声音渐沉：“是北堂？”
“对。”陈景明点点头，继续道，“北堂错是这一任北堂家主的嫡长子，但八字全阴且手心有一颗红痣，三条预言已经中了两条。北堂家主便请了云中城给北堂错的经脉打下了十八重禁制，从根本上解决了北堂错会血洗北堂家的可能性。”
谌燃吐出一口气，怒气有些沉甸甸的，“既然认定北堂会成为那样的嗜血之人，那又为什么要留北堂这样屈辱的长大，就为一句虎毒不食子？”
封了经脉，成为一个满身禁锢倚靠家族而生的人，甚至还以‘错’命名。
以北堂那骄傲的性子，若是有的选，他恐怕更愿意在出生之时就笑赴黄泉。
陈景明耸耸肩，嘲道：“因为北堂的母亲是南宫二小姐，是北堂主母。就算北堂家主不给主母脸面，也要顾忌南宫家。‘错’字就是其母赐的名。”
作者有话说：
所以咱们的小攻，他真的是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