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楚越来之前, 程鸿霁就已经用血腥手段将音家那些人压得心服口服，只等楚越收尾便可。
这一场鬼魂灵气贩卖事件，直接让音家丧了两位长老。
音家现任家主及继承人被压入大牢, 音家上下无一不在惶恐之中。
楚越手下留情，也没想现在就把音家逼到死地。
最终，楚越站在主位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瑟瑟发抖的音家人，“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 要么你们推选一位家主出来接任音家，要么朕来决定下一任的音家家主, 听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还有些清澈稚嫩，但音家不论是谁都不敢反抗。
音家残存的四位长老死死低着头。
即便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但那股浓郁的铁锈血腥味似乎还黏在鼻腔里, 久久散不去。
他们亲眼见证国师大人施以的凌迟之刑, 那尸首的惨状在眼前不停涌现。
死一般的气息沉淀了许久, 众人沉默。
终于, 唯一还有蓝阶实力、能站出来说话的音家三长老俯首低头, 声音低缓而恭敬，“是，音家明白。”
楚越挑一下眉。
他瞧了眼跪在人群旁侧闭目不语的音家大夫人, 确定大夫人状态尚好后, 转身望向程鸿霁笑着露出小小的犬牙：“老师，走吧。”
程鸿霁微微颔首, 依旧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 跟着楚越往外走。
音家三长老领着一众人匍匐挪动身侧, 恭敬地目视这对君臣离开。
天辅国将领还守在两侧, 他们会一直盯着音家人直到音家选出家主，以防外界家族与音家结党营私。
等楚越与程鸿霁离开，刚刚死寂一般的音家便瞬间爆发开来，哭泣的、叫骂的、暴怒的、砸东西的乱成一团。
“砰——！”
音苏黎的母亲、现任音家家主妻子怒起砸断一把椅子，“你们这群孬种！”
椅子碎成数段碎片，砸得众人一惊，连忙往后躲闪
“悦子！你发什么疯！”音家五长老猛地起身低吼道，“还嫌不够乱吗！”
破碎的椅子腿则自空中划出弧线砸向四周，不偏不倚砸向音家大夫人梵语。
梵语淡淡抬眸望着那根砸向她的椅子腿，一动不动，似是毫无感知能力般。
她眸中光芒黯淡得近乎死寂。
守在两侧的天辅将领脸色一变，猛地抬掌挥出灵气，轰碎粗大的木头。
“夫人，您没事吧？”离得近的侍卫连忙跑过来，紧张地盯着梵语上下打量。
他们态度太过恭敬，梵语微怔，“没事。”
她疑惑地皱眉，对侍卫们不一般的态度很是不解。
发疯的卡悦呆在原地，她盯住梵语，一眨不眨。
音家所有人皆是愣住，对这群侍卫的反应一头雾水。
明明在楚越来之前，这些侍卫都将音家所有人都视为死人，连抹带温度的瞥视都不想给予。
怎么……
现在会赶着关心梵语？
这位大夫人是音家最没用的人，她可是早就被废了经脉封了修为的……
音家三长老微微眯眸。
他扭过头，和另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后，几人的想法便确定地高度统一了。
天极侍卫们的关心还在继续。
确定了梵语没有受伤后，他们才松了口气，然后望向音家的眼神更不友好。
为首将领厉声道：“几位还请安分点，你们只有三天时间，自己做决定还有一线生机。”
卡悦眼睛充红，闻言又要开始发疯。
三长老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向门外的将领们和蔼笑道：“多谢提醒，我们明白的。”
卡悦：“混蛋——唔！”
三长老朝他们微笑，手上力气更大了几分。
天辅侍卫这才冷着脸重又站回门前。
梵语回过神来微微垂眸，与音慎思如出一辙的水眸泛着几分忧思。
她失了修为实力，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差。
刚刚长老们看她的那一眼……
怕不是什么好事。
三雾学院。
音家的纷乱还在继续，音慎思接到消息后便在三雾学院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连修炼都是勉强按捺着思绪。
谌燃看在眼里，忍不住抓住刚从天极国回来的陈景明问：“音家大夫人真的没事？”
陈景明摆摆手：“没事，真的没事，我给天极帝王说了，他会转告程国师的。”
谌燃半信半疑地松手去干自己的事情。
音家重新抉择当家人的三天里，一星班众人就变着法拉音慎思到处转悠，让她轻松一点。
直到音家抉择彻底定下时，在牢里的音苏黎父子疯了，音家人疯了，音慎思也被震得不知如何动作。
陈景明说着就想拍桌：“音家三长老可真是个玲珑人啊！居然想到让大夫人当这个家主的法子！真是荒唐！”
音慎思咬住唇，压了三天的忧思瞬间迸发了出来，她双手在颤抖，到了连一把团扇都拿不稳的地步。
谌燃皱眉瞪陈景明：“你别一惊一乍的！”
陈景明翻了个白眼，望向坐在一旁坐立难安的音慎思，叹道：“估计是那三长老看见了程国师对大夫人的特别照顾，不过应该暂时想不到你身上。”
谷卿忧心忡忡道：“可是能与大夫人扯上关系的人，也只有慎思啊。”
北堂错、谷寒一并点头，两人神色都有些沉重。
尤其是北堂错。
这次事情虽然没有牵连到北堂家，但同为天辅国家族，多少会有些唇亡齿寒的顾虑。
他作为大家族子弟，自然更能明白音慎思现在寸步难行、进退维谷的处境。
陈景明也烦不过。
他迎上谌燃催促的视线，忽地眼睛一亮：“我想到个法子！”
谌燃：“说！”
陈景明：“你现在做一个玄品武器，让院长把你升到五星——六星吧，哎其实七星更好，这样有你这导师罩着，给他音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招惹大夫人。”
一星班众人：好、好有道理的样子。
他们偷偷瞄向谌燃，连音慎思都精神了起来，一眨不眨望过来。
谌燃：“……我谢谢您嘞！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陈景明摸摸鼻子：“我说真的，你们班级的等级短时间内提不上去，但你这等级好提啊，谢行白六星导师都能把谢家上下压得服帖。”
谌燃：“…………刚刚说到哪了？本命塔什么时候开来着？陈堂主麻烦您给个准确时间，不然之后别想碰我武器了！！！”
陈景明连忙抢音响一件套：“哎哎哎！定了定了！就三天后！”
……
第二天。
轰轰烈烈的谢家、音家围剿行动落下帷幕。
谢家谢行白暂代家主。
谢家长老院只剩大长老、二长老、四长老、五长老。
三长老和六长老则在天极国的押送下前往云中城，解除鬼魂阵法，再协助云中城搜罗其余参与过交易的家族用以赎罪。
谢家六大蓝阶长老只剩下了四位，还被砍断了小半族内经济来源，等长老院再次接手族内事情时，只觉得捉襟见肘。
一/夜之间，谢家便掉出了天极三大家族排行。
天辅国音家的处境也是半斤八两。
音家居然将没有修为的前任大夫人梵语推上主位，这件事惊呆了近乎所有大陆家族。
连程鸿霁都皱了眉，在温润的眉心留下一道短时间散不去的皱痕。
程鸿启发来通讯，响起的声音带着疑惑，“哥，你有查到音家大夫人身后的关系吗？”
“大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程鸿霁抬手捏一下鼻梁，“应该是与音慎思有关，或者说是与她的导师有关。”
“谁？”
“四星导师谌燃。”
程鸿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没听说过。”
程鸿霁望着手中的资料，轻声道：“我只查到当初是院长亲自将他带回学院，谌燃之前是凡品武器大师，在没拿到本命武器之前天赋还可以，但拿到武器后几乎没有突破。”
程鸿启：“这不正就说明他拿到的武器很差劲吗？是怎么得了院长青睐。”
程鸿霁沉吟着放下资料：“此事就暂且搁置吧，三雾学院的双年会快到了，到时候再去拜访。”
“也好。”程鸿启应了。
程鸿霁嘱咐道：“你今天早点休息，马上要突破了，不急于一时。”
程鸿启声音很乖：“好。”
谁也想不到在外雷厉风行的天极帝王，其实对哥哥的话百依百顺。
在相认以后便甚是亲昵，像是要把前二十年失去的兄弟亲情全部补给自家哥哥般。
他对哥哥的依赖程度，高到连天辅帝王楚越都察觉到了安全感。
弄得楚越很有一阵天天念叨老师要被抢走了。
程鸿霁听了后哭笑不得。
兄弟两约好了双年庆上再聚，就各自断开了通讯。
在两国掌权者的默认下，谢家和音家的事情就暂时落下了帷幕。
一些本想趁此机会闹些乱子的家族只得扼腕叹息，收了手。
这场本可以掀动大陆格局的风波，以众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退了下去。
谢行白代掌谢家后，亲自将谢长明的武器送回来——
一个红白花纹交织的半脸面具，完美切合谢长明的左脸轮廓。
仔细看，那些繁复花纹更像一副图腾。似龙又似凤，火焰一般的红纹铺了半张面具，带着诡异的神秘感。
谌燃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具这种本命武器。
他蹲在轮椅旁侧好奇道：“这是你的本命武器？天阶？”
谢长明一手拿住面具，轻轻点头：“是，名为伴月。”
一星班几人都凑在一旁，连陈景明都凑了过来，好奇谢长明武器的作用。
谢长明对上谌燃好奇宝宝般的视线，无奈道：“招式不好玩的。”
谌燃眨一下眼：“厉害不？”
谢长明犹豫了会儿，微微颔首：“还算厉害。”
谌燃眼睛睁得更大了，显然是想听。
陈景明几人已经团成了圈，一人搬来一把椅子，坐的端正。
熟悉之人互通武器招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见他们都想听，谢长明没再推阻。
他开口道：“雷系天阶武器伴月。招式一名假面，可以变成其余人的模样，伪装效果持续三个时辰。”
“招式二名绝望，放大恐惧制造绝望幻境。”
“招式三名疯狂，能使敌人丧失理智大开杀戒渴望鲜血，以我现在的灵气消耗，大概只能持续六十个呼吸间。”
谢长明每说一招，谌燃等人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到了最后，连陈景明都忍不住爆粗口：“妖孽啊你！”
众人皆是这个反应，陈景明抬手撞一下谢行白：“有没有一种后悔把武器还给他的感觉？”
谢行白眼睑微颤：“这种武器……就算不给他，我也不敢留着啊。”
众人感慨的、震惊的、夸赞的闹成一团。
只有谌燃看着谢长明手上的面具，不断压着眉，有些心疼。
三雾学院古籍记载，天阶武器多半存有灵智，它们会选择与自己各维度都相匹配的主人。
就算是之前谢长归的那把武器，也只是让他们震惊，而不会产生恐惧、害怕的感觉。
可眼下谢长明这武器……
单是招式名字就一个比一个慎人。
假面、绝望、疯狂。
换个方面想，这或许就是谢长明当时的生命状态。
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父母双亡，又被至亲诬陷流放外地。
朝为稚子，暮为孤儿，他是怎么扛过这种绝望的啊。
谌燃不敢在想，胸膛一阵一阵闷疼得难受。
“老师。”
谢长明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少有的浅淡惊讶。
陈景明的戏谑声也猛地消失，他讶异地和谢行白对视一眼，两人和一星班四人望着谌燃，都敛了刚刚肆意的笑容。
谌燃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脸颊上居然挂了滴水珠，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他装作不在意地擦掉泪水：“武器回来了，你可算能摆脱这个破轮椅了，高兴不？”
谌燃有些慌乱，没反应过来刚刚是谢长明出声发现他的不对劲。
谢长明缓慢眨了下眼，灰白的眸子与谌燃对上后，他忽地勾起唇，笑了下，“高兴。”
下一瞬，谌燃震惊的看着谢长明那双灰败的眸子变成黑色，然后染上光彩，重归神韵。
“你——”谌燃瞪大眼，“什么时候恢复的？”
谢长明伸手握住他手腕，略一拉扯用力，两人一并站起身来。
因着谌燃越瞪越大猫一般的圆眼睛，谢长明失笑：“拿到武器的时候就恢复了，刚刚只是因为身体还在适应灵气运转，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恢复眼睛。”
谌燃：！
陈景明：“咳……谌燃，你这学生有点好玩。”
谌燃猛地扭头瞪他一眼：“陈堂主，武器。”
“哎哎哎，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陈景明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他委屈巴巴，小声嘀咕：“也就你能威胁我了！”
谢行白、北堂错、音慎思、谷卿、谷寒：……
他们没忍住，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谌燃恼羞成怒地把头扭回来，盯谢长明：“灵气都恢复了吗？”
谢长明略略活动一下肩胛，随即点头：“差不多。”
谌燃彻底松了口气，“恢复了就好，不过身体还是要养，毕竟这么多年的亏损，就怕伤了身体的根本。北堂，再去请一下茶米老师。”
谢长明：“等——”
北堂错：“哎！这就去！”
谢长明：“……不用了。”
谌燃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然后转个圈，仰头看谢长明：“要的，全部检查一遍，你健康，我安心。”
他现在像极了陪着不听话的小朋友去医院检查的父母，忍不住就多唠叨几句，“就算身体恢复了也不能急着来，这几天好好休息，下一周确定没有问题、灵气运转无误、你可以重新操控伴月后再恢复修炼，记住了吗？”
谢长明笑着点头：“好。”
谌燃比谢长明还矮小半个头，以前谢长明坐轮椅的时候还没看出什么区别。
但现在他站了起来，腰杆笔直。
谌燃想要与他面对面对视，就，挺废脖子的。
谌燃仰头念叨了半天，然后得到谢长明宠溺一般的‘好’字，他听着有些不对劲，顿了顿。
谢长明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的的语气不太对。
他想了一下，然后低头很乖地重新回答：“好的，老师。”
谌燃：……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围观群众看天看地，憋着笑，没敢说话。
陈景明没敢说，谌燃你的气势被谢长明完美碾压了！！！
这哪像是导师严肃叮嘱学生。
明明更像小朋友板着个脸要求大朋友爱护身体，大朋友身强体壮但不好拒绝，就无奈点头，答应乖乖吃药。
陈景明差点被自己的脑补笑抽过去了。
他连忙背过身，清理两下嗓子，“谢小友，你这轮椅还可以再坐一段时间，双年庆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班级考核也并到里面去了。”
谢行白闻言点点头，“双年庆是一次在各大势力面前展现的好机会的，大家都会牟足力气往上冲，有底牌是该好好藏起来。”
谌燃若有所思：“要是这一次我再次连输会怎样？”
陈景明扭头面无表情：“下个月修炼资源再次减半。”
谌燃：“……你那几张灵符也能叫修炼资源？”
陈景明指着谢行白：“你问谢导师，他们班里有多少修炼资源！”
谢行白望天望地，委婉道，“一个月十五人的用度，加起来大概是七十万上品灵石……”
谌燃：！
一星班众人：！！！
陈景明恨铁不成钢地瞪谌燃：“但凡你把自己拉扯到二星班，都有十万的上品灵石！
谌燃默默合上下巴：“那什么，突然就很能理解晋平中的选择了呢。”
陈景明翻了个白眼：“离双年庆还有四十来天的样子，到时候慎思拿到了武器，你和北堂、谷寒再练练，最起码在团队战上赢过几个班级啊，有了积分后就不至于还是一星班！”
谌燃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灵石：“明白，明白！”
作者有话说：
中午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光千里 1瓶；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