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没有晚起的习惯, 今日搂着余星却不想这么快醒来,但晨钟重重响过后,怀里的少年动了动, 将脸埋进祁野怀里,片刻后又在祁野怀里蹭了蹭, 像只温顺的小狸猫。
祁野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
余星被摸舒服了,没忍住发出喟叹, 余星一时还未反应过来,顺着舒服的抚摸蹭了蹭祁野掌心, 柔软秀发擦过掌心传来痒意,祁野低下头亲了下少年耳垂,耳朵上传来淡淡的湿热, 湿热酥麻感传递周身, 余星立马清醒了, 想推开祁野,却被紧紧抱住,试了几次依旧推不开。
察觉到少年的抗拒,祁野略带惩罚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余星嘶了声, 祁野这才放开他,“今日想去哪儿?”
余星的促狭也因这句话分神,他认真想了想,“能去后山打猎吗?”
他问的很小心,很怕被祁野拒绝。
祁野坐起身,低头为余星整理中衣,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余星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上,“可以。”
余星微愣, 继而双眼如琉璃在阳光下闪耀夺目,他眉梢眼尾都染上笑意,看向祁野时又赧赧道:“谢谢你。”
祁野给他戴上躞蹀,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余星这才抬头望向祁野的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野竟给自己穿衣!反观祁野还只穿着雪白单衣。
余星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我……”我给你穿这样的话,对此时的余星来说,过于难以启齿。
祁野眼底幽黑,不等余星磕磕绊绊说完,已经套上外袍,系上腰带,握住余星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余星没能支吾出一句话来,已经够难为情了,眼下被祁野亲吻手指更加羞赧的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宛如煮熟的虾子。
祁野眼底带上些许笑意。
祁野:“先用早膳。”
余星:“嗯?好。”
祁野牵着余星出内间,外间食案上已经备好早膳,余星一一看去,有水晶龙凤糕、蛋羹、玉露团、醴酪,这些都是余星吃过的,他便捡着喜欢的吃,美食冲淡了先前的紧张,倒让他吃得有滋有味,欢快享受。
用过早膳,祁野拉着余星换了一身武弁服,祁野是内敛黑色金丝绣龙纹武弁服,显得身材高挑健硕有力,余星则是玄色绣云纹武服,衬得几分英气。
祁野带余星选了匹棕马,余星不会骑马,祁野便把人抱在身前,朝着后山而去,这一次他没带太多人,只有白缪和陆筠跟着,白缪和陆筠皆一身紫色武服,其上绣山水,腰间佩玉,戴金鱼符。
两人骑黑马跟在帝王之后。
行宫后山樟树错综排列,高大榕树不计其数,绿叶难见,满地黄叶覆在湿土上。
后山重峦叠嶂,高耸入云。
祁野在前方开路,棕马速度不快,一路走来不见生人和小动物。
祁野抱着余星,下颌抵在他肩头上,热气喷薄在少年侧脸,余星不争气的红了耳朵,他感觉脖颈痒痒的,稍稍偏过头,下一刻祁野追了上来,余星又挪动,祁野再靠近,几次之后余星彻底被祁野锁死在怀中,动弹不得。
祁野亲了亲他脸颊,放柔嗓音,“今日没什么猎物,想进到深山吗?”
余星想了想摇头,“我不会打猎,连拉弓射箭都不会。”
“想学吗?”热气扑来,轻抚过脸颊,除了痒意还有鲜少体会到的温暖。
余星:“?!”
余星偏头看去,双目视线于空中相撞,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眸,令余星渐渐平静,只是依旧小声,“我、可以吗?”
祁野没说话,纵马踏叶,黄叶被蹄风惊飞,速度忽然加快,余星一惊,心跳加快,后背抵着祁野胸膛,逐渐清晰的心跳声令他慢慢平复。
祁野纵马停在一棵大树下,不远处草丛里蹿出一只毛绒雪白的兔子,余星一见就有些喜欢,看祁野从鹿皮金边箭筒里取出钢镞箭,立马扯住祁野衣袖,急切道:“别伤害它,它很可爱。”
祁野小声回:“想要?”
余星眨巴眼睛。
祁野便将钢镞箭换成木箭,拉弓射木箭,余星第一次见人射箭,满眼都是好奇,倏的一声,木箭破开劲风直直插入白兔前的土囊里,白兔惊慌之中一头撞上木箭,撞得晕头转向,祁野跃下棕马,拎起兔耳朵,把小白兔抱了起来。
小白兔用力蹬腿,被祁野按中一穴位,顿时老实了。
余星作势要下马,祁野比他更快地飞身落至余星身后,将小白兔放进余星怀里,余星手忙脚乱接过,担心小白兔会跑了,后背都绷直了。
祁野抚摸余星手背,安抚道:“别怕,它不会乱动。”
小白兔在余星怀中老实的动了动兔头。
祁野扯着僵绳下山,“想学吗?”
余星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祁野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口。
余星更加晕乎乎。
从昨日开始,他跟祁野就越来越亲近。昨夜更是做了那等亲密之事,他内心不排斥,甚至想跟祁野亲近,只是这会儿身后跟着两人,一想到会在白、陆二人前亲热,自个闹了个大红脸。
祁野:“你拉不开长弓,学起来费劲,角弓弩适合你,改日我让军器使制作适合你用的角弓弩。”
余星想到命妇们的话,想到自己也能拥有一把弩,顿时眉开眼笑。
余星没见过弩,陈国也没有弩,只有弓。
当然他不知道禹国的弩禁止百姓使用,命妇用得则是自家夫君的。在禹国哪怕文官亦能上阵杀敌,骑马射箭不在话下。
下了山,祁野没回承德宫,从通兴门进城,巍峨宫墙耸立眼前,余星望着这堵高墙以为祁野要带自己回宫,正想说什么,胯/下棕马已穿过横巷,径直奔向东市,行人见状纷纷避让,巷子两旁不见小贩,与陈国京城迥乎不同。
余星多看了几眼,便见右侧竟有一丈高的围墙,这在陈国是绝不会出现的,祁野察觉到少年目光,便说:“那是坊市,想进去看看吗?这边靠近亲王府,里面有几家酒楼。”
余星头次听说“坊市”,免不了好奇,“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祁野:“是,要进去吗?”
余星想了想,问:“里面有小摊贩吗?”
祁野:“没有,不过东市有。”
祁野骑马带着余星穿过长街,绕过两个坊市才来到东市,东市行人络绎不绝。祁野抱着余星下了马,将马绳丢给白缪,自己牵着余星往里走,越往里人越多,两旁铺子纷纷呈入眼帘。
装饰精致典雅的绸缎庄、古朴雅俗的布庄、个人作坊的裁缝铺。余星逐一看去,只觉得新奇极了。
在陈国哪怕京城也只有布庄,哪有这么多分类!
余星问:“绸缎庄里只有绸缎吗?”
祁野:“……”
余星又问:“布庄里面有成衣吗?”
从未进过布庄的祁野:“……应该有……”
余星满脸好奇:“裁缝铺是可以制作衣物吗?”
从未进过裁缝铺,但拥有顶级裁缝绣娘的祁野:“……应该是……”
余星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酒肆和茶肆,又看了看旁边的鱼行,鱼行对面的瓜果铺,珠宝行、胭脂铺、书肆、乐器店、印刷行、骡马行、刀/枪店、鞍辔店。行、店、铺、肆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
余星看得兴奋不已,恨不得每家店铺都进去转一转。
祁野凝视少年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兴奋的模样,声音不自觉放柔,“不着急,中午咱们在外面吃。”
余星还没在城内酒楼吃过饭,实际上除了来禹国的路上,跟着祁野进过间客栈,在陈国他顶多在馄饨铺和包子店吃过。
祁野见他心情好,便带他去了刀/枪店,店里伙计立马迎了上来,见二人皆身穿武袍,且料子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两位公子需要什么?小店有单刃剑、双刃剑、横刀、弯刀、长弓、长戟……两位公子想要什么?”
余星被伙计如此热情招待,有些无所适从,祁野没管伙计,看向余星,低沉悦耳的嗓音,让余星少了些不自在。
余星看着店内布置,大概是为了让客人看清兵器,店里木柜和平常的不太一样,看着更像书架,只是里侧多了挡板,从背面看不到里面,只有站在大堂中央,才能看清每格上摆放的兵/器。
余星一圈看下来,表情越发迷茫。
祁野觉察到后,牵着余星出了刀/枪店,逛了一圈什么没买,余星有些不好意思。
余星小声问:“就这么出去好么?”
祁野看他一眼,“没什么不好的,没有想要的就离开。”
二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余星放低声量,“他们不会在背后嚼舌根吗?”
他至今记得有一回在陈国京城,他因好奇进了一家首饰铺,却因囊中羞涩,最终灰溜溜离去,店里伙计阴阳怪气啐了声,朝他连翻数个白眼。
祁野注视着余星,认真道:“不会,就算我们不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余星没说话,像在思考祁野说中的真实性。
祁野凝视他片刻,随后牵着他重新回到刚才的刀/枪店里,依然是那名伙计,伙计见两人折返,脸上带着笑意,重新为他们介绍了一番。
祁野买下一把短刀,付了银钱,便带着余星离开,这一次伙计同上次一样将他们送至门口。
祁野将短刀塞给余星,余星懵懵懂懂接过,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祁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朝着祁野投去感激的目光。
祁野:“还想去哪儿?”
余星想了想,秋风中带着丝丝甜腻和香味,余星闻香看了过去,就见不远处开了家香料铺。
蓦然想起与祁野初见时,马车里的熏香,又想到宣和殿和承德殿中的熏香,每次香味都不同,却都很好闻。
余星挺感兴趣的,如见了香料铺,就想进去看看。
说不定以后他也能做点行香出来,到时给祁野熏衣服,或是点在香炉中。
一想到祁野身上散发着,自己调配出的行香,余星就隐隐激动。
他兴致勃勃拉着祁野走进香料铺,他不会调香,在小娘子的推荐下买了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蜂蜜、茉莉花等等。据小娘子所说做成香丸,阴干后可以放香囊,也可以放香炉里,或用来纁衣裳。
小娘子简单介绍了一种,“公子不会也不打紧, 我这里有种最简单的法子,公子按照我说的去做,准能行。”
“沉香、檀香削成小方粒或压碎;乳香、琥珀研粉;四物混合于适量蜂蜜中,捏成丸,再用干茉莉花滚于香丸外,阴干便能使用。”
余星认真记下,而后道:“多谢姑娘。”
小娘子笑如花靥,声音婉转,“公子客气了,公子若还有需要的尽管来我这个小店。”
余星点了点头,被小娘子送出了香料铺。
石板路上,余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香料铺,从他的方向依旧能看到少女鲜艳的裙摆。
祁野将打包好的香料丢给白缪,握住余星的手,“很好奇?”
余星点了点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般大惊小怪,遂摇头,“没怎么好奇,我先前以为那姑娘不是东家。”
“现在呢?”祁野问。
余星:“她应该就是东家。”
祁野看着少年眼底怎么都掩饰不了的诧异,问:“陈国没有女东家?”
余星不假思索摇头,“没有,我从未见过。”
陈国女子不得随意抛头露面,行商本就不光彩,陈国人瞧不起商人,更不要说女子做买卖了,估计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原先余星也如其他陈国人一般,虽非瞧不起行商之人,但也下意识把读书人当做心中之最。
然而等来到禹国,两国之间的差异,给余星留太多惊喜和诧异,渐渐地他竟是生出了本该如禹国这般的思想,如今也不觉得商在末。
但凡通过自身努力的人,都值得他人称赞。
祁野对陈国民风略有耳闻,他以为余星接受不了,便道:“除了那位女东家,城里还有不少女东家,她们经营的酒楼,无人能及,跟我来。”
祁野牵着他去了东康坊内的一酒楼,余星不认识牌匾上的字,但也觉得那上头的题字笔走龙蛇,大气磅礴。
此时刚到末时,酒楼大堂中只有稀疏几人,余星扫视一圈,就见这些人中或年轻男子,或中年男子,或身着流仙裙的少女。
余星心头纳闷。
祁野拉着余星一进来,就有姑娘上前招待,将他们引上二楼雅间,姑娘笑吟吟道:“两位公子可要用些吃食酒水?”
余星看向祁野。
祁野道:“上几道招牌菜,再来一壶梅子酒。”
姑娘应下,“两位公子稍等。”
年轻姑娘离开,余星扭头问祁野,“我也能喝酒?”
“少喝点无碍。”祁野说,“梅子酒不醉人,味道酸甜我想你会喜欢。”
余星原本不期待,听见“酸甜”两字,暗戳戳期待了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大部分是余星问,祁野回答,祁野没半点不耐烦,候在外面的白缪和陆筠,听着里间传出低沉亲和的说话声,莫名有种不认识自家陛下的错觉。
不多时女侍上菜,余星注意到她们的衣裙没有大堂姑娘的靓丽,却是统一的,她们梳着双髻,头戴碎花钗,颇为好看。
两人所坐之处正好能瞧清大堂,余星朝下看去,正好瞧见一男子搂着一姑娘亲脸,余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大堂内不少男女搂搂抱抱,除此外还有一处地方围着不少人,余星伸长脖子,也没瞅清他们在做什么。
祁野被少年“费尽心思”的动作逗笑,“他们在玩双陆,输的人需行律令,想玩吗?”
余星没听过双陆,但他却抓住了重点——输,他猜测多半和赌钱有关。
陈国也有赌坊,以比大小为主。余星也不好奇,以前他就听说过,不少人因为赌钱输的卖儿卖女,家破人忙。
余星摆手,“我不玩。”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也别玩,我在陈国听他们说起过,玩这个就是害人害己,不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变卖典质。”
祁野眼底带着淡淡笑意,“好,不过他们不赌银钱,而是作诗,输的人需要按照明府的要求作诗,再由律录事判断对错,不过这里没有明府,便是由名/妓担任,参与者按照宣令作诗,至于那边那伙计,就是觥录事负责跑腿、罚酒、或灌酒。”
余星顺着祁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麻衣短打的伙计。
余星转头看祁野:“你玩过?”
祁野:“以前玩过。”
听祁野玩过,余星有些好奇,“赢了吗?”
“没被罚过酒,也没作诗。”祁野想了下,补充了句,“我不太会作诗,比起作诗,我更喜欢策论。”
余星点了点头,他在崇文馆听学,学士也以策论为主,主讲《九经》《论语》《孝经》等,以讲论、问难、诵读等方式授课。
目前他还在学《论语.学而篇》,实际上他有很多字不会认,很多字不会写,现在练的字,都是临摹祁野写的字,或是祁野手把手教他写的。
祁野给他夹了个彘肩,彘肩是卤的,味道鲜美,是云香楼里有名的招牌菜。
余星心里惦记着事,吃了几口,便问:“这是青楼?”
祁野让他多吃点蟹黄饆饠,余星吃了一口便发出赞叹,“这个可真好吃,又香又嫩,你也吃。”
祁野眼底带笑的点了点头,祁野吃了点儿,就独独看着余星吃,仿佛对方连同他的那份一并吃了。
“这个怎么做?也太好吃了。”余星吃得狼吞虎咽。
祁野柔声道:“这叫蟹黄饆饠,具体做法不知,你若想知道,我让东家过来。”
余星试探道:“这个是他们东家做的?”
祁野点头,又道:“云香楼的东家是位年轻娘子。”
余星:“这里真的是青楼?”
祁野被他“果然如此”的表情逗笑,“现在才反应过来?从未去过?”
余星如实回答,“尚在陈国时去过一次,不过跟这里不大一样……如果你没带我来,我估计都找不到这里。”
祁野:“……”
祁野忽然后悔带余星来了。
这时,一姑娘抱着五弦琵琶进来,朝着祁野和余星微微俯身,余星正襟危坐,年轻貌美的姑娘脆生生道:“两位公子安好,奴为公子们弹曲。”
余星正想做什么,就听外面传来熟悉男音,声音有些耳熟,余星一时没想起来。
祁野对秋娘道:“随便弹吧。”
秋娘便寻了个软塌坐下,抱着五弦琵琶缓缓弹了起来,轻柔琴声如月华缓缓洒落。
余星伸头出去,一眼就看到廊上站着一人,曹归帆身穿白色儒生袍,只一个侧脸余星便认出人来。
他看了许久,隔壁雅间聚集了不少人,显得有些吵闹,几人应当喝了不少酒,竟口无遮拦说起前些日子的封后大典。
没一会儿,他们叫的姑娘便来了,这些平日里被拘着的公子哥,各个抱着姑娘亲热,余星默默收回目光,却不想一扭头就对上祁野略带探究的眼神,顿时身子一斜,险些来个后仰摔。
余星稳了稳身子,原以为祁野要说些什么,余星坐得规规矩矩,认真聆听的模样,祁野别过脸,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染上些许笑意,他朝外间候着的陆筠说:“请说书人过来。”
陆筠:“是。”
余星目光瞬间挪到祁野身上,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注视着祁野时,眸光炽热无比,如此时斜斜洒下的阳光,炙热夺目。
祁野:“……”
祁野喉头滚动,继而移开视线。
说书人很快被陆筠带了进来,秋娘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三十多岁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
男人朝着祁野和余星行礼,余星正要起身回礼,却被祁野拉住了,余星侧头看他,祁野朝他摇了摇头,余星便调整了坐姿,祁野往余星身边靠了靠,两人衣袖挨着衣袖,余星稍微一动就能碰到祁野胳膊。
说书人道:“两位公子想听什么故事?”
余星正低头看着和祁野紧贴的手臂,闻声抬头,想了想问:“你会讲什么?”
“鄙人会讲的故事颇多,不知公子爱听哪类?”说书人并非自我吹捧,而是的确会讲故事,十岁开始跟着师傅学说书,后来大家不爱听说书,更喜欢听故事,于是他便认真钻研讲故事,同时将他所讲述的故事,写成话本,深受城中百姓喜爱。
余星有些犯难,他求助的望向祁野。
祁野问:“近来他们都爱听什么?”
说书人:“狐狸与书生的故事。”
祁野扭头看余星,见少年点头,便朝说书人道:“那便这个。”
这个故事说书人讲过无数次,这一次也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余星很快就沉浸在了说书人所描述的故事里,与故事里的狐狸/精产生共情。至于为什么不是书生?大概是余星觉得书生太过自私,忘恩负义。
听完整个故事他为狐狸的喜乐哀愁而忧愁,同时也为书生的背信弃义而感到悲愤可耻,书生为了一己私欲,最终害得狐狸元神俱灭,在天雷无情劈打下散于天地,书生却成功考取功名,迎娶丞相之女,高官厚禄,飞黄腾踏。
余星忿忿道:“这书生真过分。”
祁野倒没多大感触,但见少年气得腮颊鼓鼓,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故事而已,别太放心上,再则这故事本身也不合理,首先想要考取功名并非易事。”
余星点了点头,“陈国就没有考功名一说。”
陈国没有科考,依旧按照前朝留下的察举,征辟,考试三种方式,只有禹国才有科考。
祁野无视屋内说书人,继续道:“想要参加科考需得过秋闱,成为举子,获得解状,才能参加春闱,举子需带着州府开具的解状和家状到礼部登记,四月放榜,最后由吏部或尚书省安排五品以下空缺的职位。”
余星感叹,科考竟有这么多流程,他想到隔壁雅间曹归帆等人,便问:“国子学的学子也如此吗?”
祁野知道他曾跟王施琅去过国子学,对两人碰见的事略有所闻。祁野向来“公私分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逐年炉火纯青,“自是如此,但他们不用参加乡试,只需完成结业考试,即可参与尚书省组织的春闱,如今看来的确该增加结业难度。”
说书人知道两人身份不凡,听他们毫不避讳的谈论科考,谈论国子学学子,谈论尚书省,更加确定两人身份,努力缩小存在感。
两人谈了会儿,祁野便道:“还有想听的故事吗?”
余星摇头,此时天地垂暮,残阳如血,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外郭城待到黄昏,透过窗扉正好能瞧见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
祁野朝说书人摆手,示意他出去,说书人浑浑噩噩退了出去,被门外的陆筠拦住,立马吓了一跳,双腿微微发软,陆筠递给他一锭银子,淡淡道:“麻烦了。”
说书人瑟瑟发抖接过银锭,飞快下楼,消失在云香楼门口。
余星喝了点梅子酒,酸酸甜甜的确好喝,与陈国粮/食/酒完全不同,一点儿也不辣口。
余星不由得多喝了几口,不多时脸蛋白里透红,比盛开的桃瓣还要娇艳。
余星眼尾上扬,眼角洇着嫣红,眼里湿漉漉,蒙上一层水雾,显得楚楚动人。
那双湿乎乎的眼眸,带着几分委屈,撞进祁野眼帘瞬间,令他心神一荡,体内的躁动似得到安抚,下一刻他便迫不及待靠近少年,将人搂入怀中。
祁野低头在少年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余星没推开,粉嫩的双唇微微翕合,像水嫩欲滴的樱桃,向爱/人展示它的香甜可口。
祁野的视线停在唇瓣上,片刻后他俯下身,吻住了勾得他心痒难耐的巧唇……
余星脸颊通红,被祁野亲得喘不过气,他推搡了几下,在绝对力量面前,他的力气小得如同山脚下一块碎石,轻轻一碰便可玻碎支离。
未几,祁野放开余星,少年的唇被亲得水润鲜红,像熟/透的玫瑰,散发着撩人心弦的香味,引/诱祁野摘/取。
余星被吻得浑身发软,他软软依偎在祁野怀中,一双瞳人剪秋水,眼尾红艳鲜明,宛若彻底绽放的娇/花。
祁野伸出手搂住少年,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暮敲响,霞光消失在云雾中,天色昏暗,云香楼里点了彩灯,红灯酒绿,绚丽多彩。
余星被祁野打横抱起,出了雅间,门外等着的白缪、陆筠纷纷躬身行礼,祁野抱着余星率先下楼,两人紧跟其后。
陆筠腰间佩长刀,堂内众人见了也都不敢上前,纷纷驻足观看,直至四人身影消失,众人才收回目光,继而热烈的讨论起来,不过碍于祁野身份不凡,他们也不敢议论得过于明目张胆。
祁野抱着余星,余星身子悬空,担心会掉下去,出了云香楼就紧紧搂着祁野脖颈,将红扑扑的脸蛋埋进祁野胸/膛,听着对方均匀有力的心跳声,余星的心跳同样抑制不住地加快。
祁野没带着他出东康坊,暮敲歇,坊门已关,坊外只有巡街使,或翎府中郎将,祁野嫌麻烦,抱着余星在东康坊找了家酒楼,开了间上房,又让伙计上些吃食,这一次他没再要梅子酒。
余星醉眼惺忪被祁野扶住,余星笑着看祁野,突然伸手摸了摸祁野额头,又点了点高挺的鼻梁,捏捏祁野的脸蛋,祁野也不阻止,任由余星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或许是祁野的纵容,余星更加肆无忌惮,他不光捏脸,还想扯祁野浓密卷翘的眼睫,祁野稍稍偏过头,避开余星伸来的手,余星没摸到想摸的,撅着嘴不开心。
祁野被他委屈的模样逗笑,想着让他扯一扯眼睫,少年又好似找到了新的玩物,指尖一点点划过祁野凸起的喉结,祁野被刺激了下,眼眸漆黑如墨……
余星浑然不觉,弓着背像只撒娇的奶猫,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笑,脸颊上露出一对乖巧的梨涡,冲着祁野笑得格外娇甜。
祁野看得喉头滚动,余星瞬间被凸起的喉结转移了注意力,他伸手抚摸上去,又摸了摸自己不太明显的喉结,接着呢喃几句,祁野盯着一张一合泛着水光的粉唇,一个字没听清。
软糯的声音消失在耳畔,紧接着便是少年凑上前的脸,那张白皙的脸此刻染上绯红,比朝霞还要夺目,祁野不由得呼吸一窒,余星直直凑了上来,一口咬/上喉结,似乎觉得和印象里的不一样,又换了个姿势,过了会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看祁野,眼底带着自得,似等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夸奖。
祁野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浅笑,笑意一闪即逝,旋即幽深,仿佛要将少年拆/骨/入/腹。
余星还没反应过来,冲祁野傻乎乎笑,下一刻就被祁野按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少年娇艳欲滴的粉唇。
“唔……”余星低吟一声,整张脸被憋得通红,他张开嘴想要透气,就被趁/虚/而/入……
余星软成水摊在祁野怀里,喘着气,脸蛋娇红,若不是祁野搂着,这会儿已经滑坐在地。
伙计被拦在外面,说话声阻断了暧/昧的气氛,余星猛然回过神,想从祁野怀里挣脱,可酒劲上来,竟是直直扑进祁野怀中,双手也在不自不觉间环住男人脖颈
余星感觉热热的,脸颊比刚才更红了。
伙计被门口两个冷面家伙吓了一跳,只能端着木托站在门口等着,不敢有丝毫哀怨。
白缪与陆筠对视一眼,似乎在推让着什么,最后白缪敲了敲门,恭敬道:“公子——”
祁野冷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端进来。”
白缪立马应下,从伙计手里接过木托,推开门垂首走了进去,平日里他倒没这般恭敬,他和祁野认识许久,说是部下,更像是朋友,只是今日有余星,他不想冒犯了余星。
将饭菜摆在食案上,便匆忙转身出去。
门外,陆筠丢给了伙计半两银子,伙计连连道谢,接过白缪递来的木托,点头哈腰一番,才欢天喜地下楼。
酒楼上房内,祁野搂着少年,一手抚摸他后脑,一手搂着腰,防止少年摔倒,余星闻见香味,嘟哝着:“饿了……我饿了……”
祁野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将人抱紧了些,祁野腾出一手将喂少年吃小食,余星乖乖张嘴,吃进嘴里,两腮塞得鼓鼓,像只可爱的鼳鼠。
余星咀嚼了几下咽下肚,他软软道:“吃下去了。”
怕祁野不相信又张开嘴给祁野看嘴里,祁野看着那抹粉色,眼神暗了几分,下一刻贴了上去……
感觉有些湿湿的,余星反应过来想要推开祁野,下一刻又舒服的眯起眼,他不自觉环上祁野脖颈,笨拙回应
等昏食吃完,余星彻底软靠进祁野怀里……
祁野膂力惊人,仗着身高优势,从身后搂着少年双肩,一个借力便将少年抱了起来,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余星酒醒了些许,在祁野的轻声柔哄下,露出乖乖的巧笑。
余星似才想起之前在后山抓到的小白兔,他扯住祁野衣袖,笑的脸颊梨涡显露,“祁、祁野……兔兔呢?”
祁野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喝醉了的少年,居然还想起了兔子。
他忍俊不禁道:“在白缪那里。”
余星脸颊绯红,醉眼朦胧看着祁野,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兀自点起头来,将祁野逗笑。
祁野亲了亲余星额头,余星哼哼唧唧说了声“痒”,又撅着嘴示意祁野。
祁野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按照少年的要求亲了下,少年才露出一脸憨笑。
祁野将人抱进内间,从袖囊取出做工精致的,胭脂盒大小的白玉镶金琢蔓草小方盒,打开盒盖便有清香传出……
祁野温柔到至极道:“乖宝,相信我。”
余星懵懵懂懂尚不明白,他轻轻“嗯?”了声。
祁野见少年懵懂茫然的表情,无奈德笑了笑,眼底是抹不开的温柔。
东康坊内街上彩灯次第亮了起来,此时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或谈笑风生,或在湖边房河灯,或猜灯谜对对子,或弹奏五弦琵琶。今夜禹安月,满月衬星辰,烛光相对出,秋风卷落叶,月下风于共。
晨曦微露,秋风卷着萧瑟略过门吏,身穿青衫的门吏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继而敲响了铜鼓。余星便在咚咚作响种被吵醒,他睡眼蒙眬的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抱着祁野。
祁野仍闭着眼。
过了会儿,余星清醒过来,顿时涨红脸,他稍微一动,便感觉后/面胀/胀的,脸颊更红了,他刚想轻手轻脚起床,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四目相对,在短短的片刻,余星陷入了羞赧、沉默、尴尬、质问中。
但想到他如今和祁野的关系,就把质问从脑中移除。
祁野抬手抚上少年柔顺的黑发。
他嗓音混着刚睡醒的沙哑,“起了?”
余星轻轻嗯了声,祁野便起来给他穿衣服,“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连忙紧张地摇头摆手,“没、没不舒服,我们快去用晨食。”
祁野很好说话的点头,套上外袍便带着余星下楼,到堂内用晨食。
祁野给余星点了酒楼的招牌——肉糜蛋羹。
余星一边吃一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堂内还有别的食客,余星见他们吃着肉饼或芝麻饼,还有些吃着炊饼。
又见祁野吃着一碗热腾腾冒着香味的羊肉馄饨,羊肉糜烂麻辣鲜香,花椒酥麻,加入茱萸和老姜辣味十足。光是闻着香味余星就馋了。
祁野看向他,“你不能吃。”
余星:“……”行吧,下次再吃。
余星压低声音问:“今日要回去吗?”
祁野:“晚上回去,待会儿带你去玩。”
余星点点头,便听见有人说今日是祭月节,今晚不禁宵,可以好好游玩。
大堂内有人约好去城外赛马,有人打马球,还有人约好晚上喝酒,或是去朱玄大街猜灯谜。
余星从未听说过祭月节,在陈国只有中元节,上元节便没有其他节日。
而他鲜少参与进各种节日,对此可以说一无所知。
余星认真听他们说了会儿,祁野将少年的神色收入眼底,等余星低头吃肉羹,祁野才道:“趁热吃,吃完带你去玩。”
余星立即点头,双眼亮亮的看着祁野。
饭后,祁野带着余星出坊门,穿过横街就到了朱玄大街,大街上被清扫得一尘不染,除了偶尔有马车经过,此时的朱玄大街热闹非凡,与往日的冷清截然不同。
街道两旁有不少摊贩,食府和酒楼也支了高足食案,将吃食一一摆在案上,供食客们挑选。
朱玄大街又长又宽,比肩容纳两百人也不显拥挤。
交叉口还有牵猴表演的,或是表演杂技的百戏人,如胸口碎大石,吞刀吐火,上刀山下火海,走石桩等等,看得余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祁野见他喜欢,便站在一旁看他,余星白皙的脸蛋上堆满笑容,一双圆润乖巧的眼睛透着亮光,比漫天繁星还要璀璨夺目。
余星稍微偏头,注意到祁野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则被喜悦占据,他拉住祁野胳膊,问:“他们今晚还在吗?”
“在。”祁野目光扫过那只小自己一轮的手。
余星:“其他时候呢?”
祁野:“其他时候在坊内。”
表演到一半,有人拿着黄铜盘过来,围观看客有人投了几个铜钱,有人则一文不给,余星见他们挺辛苦的,也想掏铜板,就被祁野伸手阻止了,祁野掏出一碎银丢进铜盘内,年轻男子当即道谢,余星回头看祁野。
祁野问:“继续看吗?”
余星好奇问:“那人胸口上的巨石是真的吗?”
祁野:“不是。”
余星淡淡哦了声。
祁野知道他不想再看 牵着他往其他摊位去。以往只在坊内摆摊的小商贩都出来了,哪怕是坊内有铺子的食铺也搬来了高足案几,上面摆满了店里的特色美食。
花折鹅糕、糯米糕、芝麻饼、煎饼、油酥烧饼、兔肉包、茶泡混沌、水盆羊肉、炙全羊、鱼脍、果脯、葡萄酒、梅子酒、清酒、浊酒诸如此类。
余星一一看去,越看越馋,祁野不等他开口,就已经买了他爱吃的糕点和芝麻饼,又取了果浆给他喝。
余星只觉得祁野太好了!
一路走一路吃,午食也不必吃了,等余星逛累了,祁野就带他去了茶肆吃茶,余星吃不习惯,但看着祁野细长手指拨弄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余星觉得这时的祁野,就跟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夺目,英俊的五官,哪怕站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出他来。
男人身份尊贵,却亲自跑来陈国,将自己带离火海,他至今还记得那日祁野朝自己伸出手,将他从无助悲凉中拉出,当时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的一双节骨分明的手为自己煮茶,那是他头一次吃到属于禹国的茶,与陈国截然不同的茶,带着暖意沁入心底最深处。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
月星皎洁下,彩灯次第亮起,在楼角留下残影,朱玄大街上人头攒动。
若说白日里朱玄大街只有商贩和百戏人,到了夜里不仅汉子们游街,姑娘们也三五成群出来活动,或于坊外拜月,或在彩灯下跳柘枝舞,红衣紫罗衫,胡帽缀金铃,随着蛮鼓节拍起舞,姑娘们腰肢纤柔,铃声与舞步相应,相辅相成,铃鼓作声。
余星被祁野带着行走在彩灯下,晃眼就瞥见了对月共舞的姑娘们,周围渐渐聚拢了人,祁野快速带余星抽身,来到一排摊位前,年轻姑娘见两人过来,笑脸相迎,“两位公子吃些月团。”
说着,解开竹蒸笼,屉上放着数个圆圆的白团,其上以桂花点缀,瞧着分外精致,余星询问价格后,要了两个,姑娘用油纸包好递给余星。
余星反手塞了个给祁野,祁野接过,同余星一边走一边吃月团。
余星刚咬了一口就称赞不已。月团面皮用糯米和麦粉调和而成,十分嫩滑,皮里带着桂花香味,里面又有陈皮和梅子的酸甜,馅儿是红枣泥,加了磨得细细的花生碎,十分好吃。余星心想五文钱一个倒也值了。
两人边走边瞧,卖月团的、卖糕点的、卖糖葫芦的、卖麦芽软糖的、猜谜题的、对对子的,一片热闹。
余星从未见过这般热闹景象,这儿看看哪儿瞧瞧,祁野也都随他去,等来到湖边,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或男或女。
女子穿着鲜艳的石榴裙,男子穿着或白或青长衫,手里捧着河灯,正在此处放河灯。
银光之下,灯光闪烁,连接成一条通往“希望之地”的长灯,在湖面上留下倒景,与映入湖面的月光交相重合又分开。
湖中停着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船檐上悬挂着红艳艳的彩灯,迎风飞舞,画舫中不时传出男女的欢声笑语。
余星循声朝画舫看去,这放在陈国是绝不会发生的事,在陈国哪怕是青楼女子,也不能随随便便露面,更不要说在画舫内与男子打闹嬉戏。
祁野问:“想上去?”
余星立马摇头,“里面……都是什么人?”
祁野注视他双眼,“不清楚。”
余星别开眼,不与他对视,祁野忽然凑近,在他耳边低沉道:“放河灯?”
余星被热气一扑,耳廓紧跟着发烫,他连忙摇头,祁野却一把拽住他,从白缪手里接过河灯,从身后环住余星,大手一根根分开余星手指,而后握住,又把河灯放在两手紧扣的右手上,祁野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一起放。”
余星耳尖发热,那低哑磁性的嗓音好似带上魅/惑,令他不由自主蹲下身,祁野从后环住他,也跟着蹲了下来。
祁野的大手覆在少年手背上,与他一起将河灯放入湖中,河灯星光点点,莲花河灯顺着湖水漂向远方,与万千河灯汇聚,如亿万星辰一般绚烂夺目。
余星盯着那漂远的河灯没忍住在心里许了愿,他偏过头,正要说什么,唇瓣堪堪与祁野凛冽的侧脸擦过,他刚想往后挪,就被祁野吻住了唇,到嘴的话尽数堵在亲吻中。
片刻后,祁野放开余星,余星急忙起身,往前快走几步,来到一棵杨柳下,他心下一阵紧张。
全然没想到祁野会在众目睽睽下亲吻自己,想到这里他抬手摸了下刚才被亲过的地方,唇瓣上还残留着余温。
余星本以为祁野会很快追上来,不曾想再回头,陆筠已经站在祁野面前,似乎在说什么,祁野脸色不悦,而后朝他这边看来,余星立即掩耳盗铃的低下头,假装自己在看脚尖。
这时,头顶响起祁野低沉声,“走了。”
余星点了点头,抬头问:“要回去了吗?”
祁野淡淡“嗯”了声,“要回宫一趟。”
余星被匆匆忙忙带回皇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小轩和小贵伺候着穿玄色五爪金纹长袍,这个款式绣纹与祁野的衮冕非常相似,完全称得上小衮冕。
余星尚未及冠,便没佩戴玉冠,只用了一根玄色绣金云纹发带,发带两端各有个金铃,走起路来叮当脆响。
余星被带去了宣和殿,到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身穿黑色衮冕的祁野,祁野身姿笔挺,带着上位者的矜傲,衮冕加身贵气逼人,眉眼与周身气质一致,让人难以接近,周围的亲卫与宫人纷纷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余星走了过去,祁野朝他伸出手,这个动作祁野做过许多次,然而这一次余星竟有些紧张又带着期待,他将手放在祁野宽厚的大掌上,被祁野牵着迈进宣和大殿,典仪高唱,下方文武百官齐齐下跪行礼。
余星望着下首众人,这一幕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一次却又和其他时候都不同。
随着祁野一声“免礼”,众人才起身坐落,宫宴正式开始,礼乐奏响,众人纷纷举杯敬祁野与余星。继而随王施琅至应元校场前祭月。
全程祁野都握着余星的手,两人的手隐藏在云袖中,没叫人发现。
淡淡传来的温热,鼓励和安抚着余星不安与徘徊的内心,让他变得坚定。
祭月结束已是月上中天,大臣们各自离宫,王施琅也带着徒弟回上清观。
余星还没换下繁复的锦袍,就被祁野打横抱起,运起轻功,飞檐走壁离了宣明殿。
余星搂住祁野脖子,侧脸靠在祁野身上,晚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不真切,“咱们这是去哪儿?”
“快到了。”祁野加快速度,身形快速穿梭于屋顶之间,疾走于月色之下。
余星搂紧了祁野脖颈,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砰砰地心跳声,余星莫名觉得很温暖,他慢慢靠在祁野怀中,感受着有力的心跳,带动着他的心跳加快。
宣和殿逐渐远去,短短一刻祁野便带着他飞离皇宫,入目灯火通明,八角屋檐高高耸立,檐下彩灯风中摇曳,碧瓦朱甍,七层观星塔恢弘玲珑。祁野抱着余星飞上塔顶,朗月清风,银河星汉,星光璀璨,如银色光粉倾斜而下,金光如带,鎏金烨然,壮丽无比。
放眼望去禹安城尽收眼底,星光皎月之下,万千灯火形成若隐若现的火龙,巍峨盘踞,傲然挺/立。
余星头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偌大的禹安城此时一眼望到尽头,亮光闪烁,照耀黑夜,是站在低处绝对看不到的景色。
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感,还有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豪感。
祁野牵着他的手,忽然道:“美吗?”
余星点点头,“很美。”
余星眺望远景,由衷赞美。
祁野侧头看余星,这样的美景他见过不少,唯独身边少了余星,这一次却完全不同,是不同以往的美景。
他道:“今晚月色真美。”
余星点点头,“对啊,真美。”
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祁野,和他曾以为的祁野完全不同。
此时的祁野冷漠中携着浅浅温柔,好像被寒风裹住一般,表面冷淡,实际上却心细如发,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