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63章 

  徐州的战事如火如荼,司马元显下了狠心,全力攻打新安,相比而言,刘牢之的部队则是以叫骂为主,以强攻为辅。

  如此对峙了十几日,南郡的三路援军,终于赶到,战局瞬间逆转,司马元显立刻吃不住劲头了。可此时的刘牢之虽然被迫出兵,却已然不再受制的样子,荤素不惧。

  桓玄也得到消息,原来是司马道子下令进封刘牢之为徐州太守,刘敬宣为广陵相,父子二人前往建康谢恩,德皇太后以为海盐公主选婿为由,召见刘敬宣入宫。

  刘牢之以为这唯一的儿子若是能攀附皇权,乃是天大的好事,欣然送子前往,只是这一送,便再也没有见儿子出来。又等了三日,却得到诏命,让他即刻发兵,讨伐南郡。于是刘牢之回到会稽火速起兵,汇同司马元显朝徐州发兵而来。

  既然如此,要解徐州之围,只有两种方式,一则是靠武力取之,再则便是围魏救赵,捞出刘敬宣,再与刘牢之谈判。

  只是这两条出路,都十分凶险,稍有差池,就不可挽回了。徐州的战事,只能靠顾将军和兄长全力以赴,舍命拼杀,而营救刘敬宣,却是需要封尚出马,铤而走险。

  可是,桓玄此时最担心的是谢珝,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战事波及,是否安全,还是不是如初见刘牢之时那样郁结难舒,是否被照顾的妥善,或者,是否顾念南郡,惦记自己。

  不知不觉,桓玄便走到了谢珝临行之时,所居住的东偏殿,那儿还养着兄长上次带回来白羽鹦鹉。谢珝平日里虽然喜爱这小家伙,却在临走之时,将它留下了,看来南郡织造的所有美好,他都已然放下,孑然一身的去战斗了。

  鹦鹉看着眼前之人,面带愁苦之色,突然道:“令烙,令烙。”

  桓玄一愣,虽然不懂这鹦鹉在叫什么,只是觉得这声音语调,极其耳熟,可就是不能想出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鹦鹉,迷惑的皱起了眉,却毅然发现,鹦鹉也似乎皱起了不曾存在的眉,并且那犀利的眼神,慢慢变得鄙夷了起来。

  片刻后,鹦鹉又道:“令烙!令烙!”

  桓玄这才恍然大悟,他捶胸顿足,顿时觉得心中有岩浆翻腾,一股炙热冲上脑顶,甚至有暖流在眼眶翻滚,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一切,便立刻冲了出去,高声喝令命铁甲军做好准备,明日出征。

  封尚想起他与桓玄第二次入建康城时,也是微服前往,他曾经考虑过,装作死尸,躺在一副棺椁中,便可顺利逃过他人视线,优哉游哉前往。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闲情逸致做这些多余之事,只想早日赶到建康,救出兄长和妙音娘子。

  一路之上,他试想过很多种见到支妙音后,如何劝说她跟自己走,可是都觉得行不通。因为支妙音在南郡之时,一夜深缠绵之后问过他,是否有此生最爱之人,他一时语塞,没有回答,便搪塞过去了。

  想起建康被孙恩围困之时,他想接出支妙音,她也曾说过,若是两情相悦之时,天涯海角也会随自己去。而如今,他无法说服的不是支妙音,是自己,因为正如童儿所说,他的心中,始终都没有一个真情所向之人。

  去往建康打探的人,只带回了如今朝廷安稳,司马道子变本加厉,大摆延宴,日夜酗酒,不理朝政,不问战事的消息,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还有半日的路程,便可进入建康,没有想到路岗路障竟少了起来,甚至都没有重兵在城门处探查搜身,一派安宁祥和之态。

  封尚一路上,开始装流民,才能混出城去,后来宽松放行了就装起商人,递些货品给守门之人,便可得到放行,最后连装都懒得装,大摇大摆就进了建康城。

  只是进城之后,还是十分低调的装作市井郎中,先行来到了兄长府上。递了玉佩,见了兄长,才知道,建康城中并不以为桓氏能撑多久,司马道子也并不为剿灭桓氏,只是挤压出些许势力,安抚刘牢之即可。

  越是十成人有八成人还是安居乐业,逍遥快活。没有人关心徐州是否吃紧,司马元显是否能大胜而归,反正刘牢之的独子,留在建康做质,刘氏就闹不到天上去。

  封尚劝说兄长,这次司马道子父子是捅破了天,他们竟然敢在徐州头上打主意,谢珝已经提前赶往了新安,若是此时,新安城有什么闪失,那么桓玄定然要倾兵前往,杀个你死我活。

  封善闻言才理解为何弟弟冒险前来建康,原来是战事已经进行的如此白热化,不是一方叫停就能停的住的,便立刻吩咐亲自收拾些必要之物,准备好不声张的只身出逃。

  封尚见普天之下最好说话的便是自己的亲兄长,顾虑周全,办事小心,完全没有枉顾自己前来犯的险,便告知自己的下处,让兄长单独前往,由他先行安排的铁甲军悄悄送出城,前往义兴避难,看战事再做打算。

  与兄长告别之后,封尚直奔小长干,他一刻都不能等待了,下定决心,就是骗,也要把妙音娘子骗出建康,因为不知为何,离建康越近,他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支妙音。

  庵堂还是那样幽静素雅,上次住在这里许久,最常走的便是西角门,找酒肆也好,登寿山也好,反正偷偷跑出去喝酒吃肉,休闲娱乐,都是要从这里过的。

  今日,西角门仍然是他最佳选择,按规律三轻四重两划道的拍了门,果然有人应了,立刻打开了门,熟客般的将他迎了进去。

  妙音娘子,此时不在庵内,又往相府里去了。封尚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支妙音的寝殿,准备沐浴一番,洗去连日的车马劳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待娘子归来。

  只是刚进正殿,便看见有一男子,身着里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外厅里啃着一只鸡腿。这男子看上去十分年少,宽眉扩目,俊朗非常,敞袖中露出的小臂,坚实有力,一看就是支妙音喜欢的那种健壮的少年郎。

  封尚顿时五雷轰顶,他一言不发的望着那男子,脑子里有一万条疑虑飞过,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最后他想了许久指着那男子,道:“谁许你在庵堂里吃肉的?”

  男子道:“饿了。”

  封尚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道:“这里是庵堂!”

  男子道:“那又如何?”

  封尚握紧拳头,青筋都爆了出来,道:“庵堂是供养菩萨的地方,你要吃肉喝酒就给我出去。”

  男子道:“供在这儿的菩萨,更不堪的事情都见过,还差这点酒肉?”

  封尚手指捏的咯咯做响,道:“还想活?”

  男子道:“你是谁?”

  封尚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怒火,狠狠的道:“你想知道我是谁?”

  男子边吃着嘴里的肉,边不屑的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封尚道:“容不得你想与不想了。”于是他抬手就是一拳直冲男子面门。

  不料这男子也有两把刷子,不仅闪头躲过了这一拳,还伸出油呲麻花儿的手抓住了封尚的手腕。

  封尚一拳未中,见这小子仍未起身,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抬腿就朝那男子膝盖踹去,这一脚的力道和位置都极其刁钻,若是真的踹中了,八成下半辈子,这个人就只剩一条腿了。

  男子见封尚动真格的了,便松开手,随即轻巧一跳,便蹲在了刚坐的椅子上,躲过了这狠狠的一脚。

  随即道:“怎么着?玩真的?”

  封尚不想废话,伸手就去拉他的肩膀,想把此人摔出去,休想躲在椅子上装大个。

  可是男子明知道,被他抓住定是要摔个七荤八素,便趁他全力向前扑来之时,起身一个前空翻,越过封尚,轻巧落地,就向门前跑去,他心中也确实有点怕将这寝殿砸个胡乱。

  只是封尚料定他必是要逃,一个扫堂腿就划了过来。

  男子落地时右脚殿后,想要起身向外跑的同时,没有封尚反应快,脚尖被勾住,一头就向前栽了出去,正在他心觉不好之时,便觉得脑门冲入了一个极其柔软的肉垫中。

  只听“哎呦!”一声惊呼。

  封尚抬眼,便看到,那臭小子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撞到了刚刚进门的支妙音怀里,更令人无法直视的是,他还不明所以的伸手去探,究竟何物如此绵软,将他的脸全招呼上了,也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

  可是支妙音却觉得被扑的厉害,惊呼道:“痛死我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封尚不知为何,刚才嚣张霸道的气焰一扫而空,见到正主儿回来了,没有了抓奸的态势,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支妙音推开胸前的人,又看看他满手油花儿的手,染了她新做的道袍,便厉声道:“敬宣!!!”

  男子忙抬头,举起双手,面带尴尬之色的道:“姐,姐姐。”

  支妙音也没废话,对着他的额头抬手就拍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连封尚都不禁缩了缩脖子,感同身受的觉得满眼有金星闪过。

  只是他突然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刘,刘敬轩?”

  作者有话要说:  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有没有小伙伴知道,这鹦鹉说的是什么?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