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47章 

  荆州与江州各事宜由陶姜先生全权处理,十几个昼夜间,竟然整肃有序,报喜的信函纷至沓来,桓玄只是拆开扫上几眼,便放下了。这几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管自己如何拥有的这两方水土,如何利用才是头等大事。

  自己的实力也是要不断的扩大,才能助谢珝去完成他的心愿,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己才能帮他,也只有自己才有这个实力去帮他。

  即便是将来,完成了他所有的复仇,要自己的全部,哪怕是性命,也只好双手奉上。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打动他,只是单纯的帮他,或许有一天他心中再无仇恨,可以回到那明媚的样子。

  打定了主意后,便上疏朝廷,自领荆州刺史与江州刺史。

  没有想到司马道子很快给予回复,加封桓玄荆、司、雍、秦、梁、益、宁州都督州即扬豫八郡,领江州刺史,并加封桓伟为冠军将军,雍州刺史,侄子桓振为淮南太守。

  刘牢之撤兵后竟然没有顺势扩大自己的势力,只收取了东海各地的州县,十分的懊恼,江州这块肥肉最后居然落到了他人手中,确实出乎意料。

  谢琰此人居然站在了桓玄一边,阻拦了他西进的去路,还抬出朝廷诏命,两相权衡后,也只好就此作罢,不过他对这个刚刚起步的桓氏,没有轻视,甚至预感到此人将来必有大作为,只是时机未到。

  单单从一次被迫剿匪出征,就能吞并荆州江州,还受到了朝廷的正式封赏,如果在那里蓬勃发展个几年,岂不是会有一天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更胜一筹。

  再见谢珝已是分别的第四十九日,桓玄的那些悲伤苦楚怨怼责备,在看到这个人翻身下马,站在自己面前时,好似翻了个跟斗云,已去了十万八千里。

  谢珝瘦了,本就单薄的身子,如今,更是瘦的让人心疼,也许是车马劳顿,整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矣,强打的精神,被诸位将军管事迎进了城。却在见到他时,面上露出了些温柔的神情,嘴角也向上弯着,看起来神清气爽了些。

  桓玄很想一步跨过去,将眼前的人抱住,无论如何也不松开,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用目光代替动作,自觉收敛的淋漓尽致。

  可是谢珝盯着他仿佛要冒出火的双眼,无法苟同这位封疆大吏的意见。他甚至想伸出双手挡在自己眼前,以免那灼灼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烧出些不可磨灭的疤痕。

  拥抱是可望不可及,可是为表亲切,执手相迎倒是再合理不过,于是,桓玄几步迎了上来,嘴上恭敬的道彖之辛苦了,却毫无怜惜的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力道仿佛要捏碎手中的指骨似的。

  谢珝只觉得握住自己的手,掌心炙热,力道惊人,他那不太壮实的骨节已暗暗发出悲鸣。可是那人好似也控制了方寸,因为虽然被握的紧,却没有很痛,并且在路过城门墙楼,四周阴暗起来的瞬间,手背被那熟悉的指尖反复摩挲揉捏了几下。

  自从接下了荆江八郡,前来桓府里奉承的人更加多了起来,听说今日,桓氏的有功之臣回南郡,桓公亲自相迎,一同前往的文官武将就多的从城内排到了城外,如此阵仗,一一引荐倒是不必,大宴群臣是势在必行。

  大胜而归到天子下诏,南郡城中灯火辉煌,夜夜笙歌,百姓欢乐,一派喜庆,可是即便如此,官中却从未安排过一次大宴,不过好饭不怕晚,等的就是今夜,所以平日里再是再热闹非凡,都没有今夜排场鼎盛。

  桓玄在此之前就命人制作了万盏天灯,只等今夜放飞,于是宴席齐备,群臣一堂,众人就等着桓公一声令下,放灯祈福。

  桓玄在大殿正中,端起酒盏,示意诛公共同把盏,为今日盛景同饮这第一杯,于是群臣在高呼桓公万安之中,饮下了这首杯贺庆之酒。第二杯,桓玄望着谢珝,一个弹指间没有言语,又敬向群臣。

  道:“这第二杯酒,敬故人,要敬我们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英雄,敬为我们拼搏沙场的战士,敬我们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朋友、亲人、家人乃至敌人,是他们成就了今日。”

  于是他带头将酒洒在了自己身前的土地之上,心中默念了仲堪、佺期你们一路好走,有仇有怨,他日地府自当了结。

  第三杯,自然是敬在座诛公未来之时,鼎力支持,共谋大业!

  于是三杯酒敬完,桓玄吩咐一声,燃灯。万盏孔明灯一同燃起,纷纷飞上天空,将那片黑暗,那片深蓝,映照的如同白昼。而城中等待燃灯的百姓,也高呼万安,无不欢声雀跃。

  在场之人只知盛况空前,不知下令之人心痛滴血。燃灯万盏也寄托不了对逝去之人的哀思,兄弟手足撒手人寰,黎民百姓被迫成魔,三军将士血洒疆场,何人之过?何以祭奠?

  大宴开席,这些各州府官吏、各部队将领、名仕墨客便推杯换盏,开怀痛饮。

  主位上,前来敬酒之人络绎不绝,嘴里皆是雄才伟略,万众齐心,他日可期的拜年话,桓玄绝不推委,都是一饮而尽,谄媚之辞也好,赞美之情也罢,都归到酒中。

  只是他右手边最近席上的谢珝,不善于酒,婉拒又躲不过各方将领的盛情。不能喝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口不能言更加糟糕。

  一边的封尚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开席,便跑过来充当起护花使者,左拦一杯,右挡一盏,用自己绵薄的力量,与层出不绝的宾客们,玩着命。

  其实封尚平日里饮酒极为雅致,不说曲水流觞,也是红袖添浆,从来不以量取胜,贵就贵在一个婉约。可是遇到这些连干三杯方为敬意的军中豪杰,只能是拼了老命了。于是,不到三炷香,便倒地不起,只能在桌下寻觅此人了。

  谢珝虽有些酒量,只是自从那次泣血之后,就被下了禁酒令,如今案前来势汹汹,他确实也有些吃力,自己不言语,酒也不肯喝,定是不会被这些人放过的,正当他仰头饮下第五盏时,肩膀被人从后环住,往后带了带,便半藏在一人身后了,不用想,正是桓玄。

  一边被人堆山填海的敬酒,一边打量敌情的桓玄,见时机差不多了,走过来阻止,毕竟已经安排了一名死士前来护驾了,自己再上来,便好了很多。

  众人见桓公前来挡酒,很知眼色的尽尽意思,将要说的小话带到了,便拱手告辞了,一时之间,谢珝的劫难也就全部肃清。

  只是桓公不可久留于此,还要一一把这席上之人都敬到,便暗地里在谢珝的手上抓了一把,就匆匆敬酒去了。

  谢珝看着案下,鞋都被踩掉了一只的封尚,摇摇头。便招来内使,默默的将他搀扶出了大殿,为了将他安顿好,自己也跟了上来。

  偏殿准备的十分完善,像是早已备好了对这封公子的照应,内使们将他拖拽上了榻,便退下了。谢珝为了感谢他的挡酒之情,亲自奉了一盏茶给他,正扶着他喝,这人居然张开了双眼,傻笑着道:“梦,绝对是梦,梦真好!”

  谢珝不知其意,将他放下,又想回宴席上去,起身要走。谁知封尚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道:“珝公子,子彧知道,并非只是好奇,是心悦!心悦!”

  谢珝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天一句地一句究竟是何意思,便想听他继续说完。

  谁知封尚又笑了笑,憨憨的道:“我想看你在…之上,隐忍时究竟是何模样,是否…动人,可惜啊,可惜,敬道打,啊,死我。”

  谢珝听不清他唔唔嗯嗯的语句,只是被这冒着傻气的封尚逗乐了,刚想甩开他拉住自己衣襟的手,便听到封尚又开口了。

  “敬道,是真心的,莫要负了他,子彧不抢,不抢。”

  这句话让谢珝顿时怀疑此人究竟醉了么,可是封尚却先松开了他的衣襟,向榻沿翻去,谢珝一把将他截住,再晚半分,定要摔他个狗啃泥。

  这封尚喝醉了,像是刚学会翻身的婴儿,翻滚不止,可是榻上就弹丸之地,不找人看着,明日晨起他必然鼻青脸肿。

  谢珝便出门招来内使去照顾,自己往大殿而去了,一路上反复思量着封尚的话,还是不能明白,不过有一件事,他心中肯定,桓玄对他的心情,比真金还真。

  大胜之宴,亥时方散。

  谢珝一桶红花浴洗去了旅途的奔劳,也带走了边疆的泥沙,清清爽爽的回房,却发现桓玄躺在为自己预备的客榻之上。虽然那方客榻,一直都是桓玄在睡,可是今时今日,还要分榻而眠么。

  谢珝分辨不出那人究竟睡着了没有,只是静静的走到榻边,打量着和衣而卧的人,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他的眉眼,他的呼吸,如何也判断不出个结果,思前想后,才发现,每次他都是要见到自己睡着了,才会睡去,所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人睡着时的样子。

  谢珝心中一酸,想到了封尚的话,他难道不知桓玄的心意么?只是这份感情,会不会随着这场争夺改变,自己也没有把握,以桓玄的敏锐,恐怕有所察觉,那么,那份感情还会在么?

  如果不在,自己会觉得轻松么?还是会惋惜呢?

  正在踌躇之际,桓玄已经睁开了双眼,伸手便将谢珝拉到了榻上,伏在了自己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灵宝儿:“你什么心悦?你心悦谁?打洗你!”

  封尚:“你你你,悦你,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