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宝这一出声,吸引来张华若和凌澈城双双注目。

两人都在思考这一可能性——

凌澈城:“丝帕……我觉得不太可能成功,这种东西过于私人了,一旦换了味道,二娘会立刻察觉。”

张华若:“有没有能够让她主动换味道的办法?”

凌澈城习惯性摇头:“二娘的帕子都是她贴身侍女洗的,就一普普通通的丝帕,没什么味道,上面最多沾到一点二娘平日里用的脂粉,这时候……”

张华若想出一个主意:“如果是以凌惊玹的名义送去的呢?凌庄主刚才不是吩咐下人去准备安神茶了吗,算算时间,还需要一会儿才能煮好,你在这之前去库房一趟,以你爹的名义再从里面取一些安神的东西出来,比如安神香,你把我这个混在它们中一起送过去,嘱咐他们这个少量拿来闻就好。”

凌澈城再次摇头:“我们无法保证二娘一定会用这些东西。”

张华若微微侧头,俏皮一笑:“无论我们用哪个办法,都无法保证一定奏效啊。”

“行吧行吧。”凌澈城看出,张华若这是有意取用杨大宝的提议。

杨大宝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商量事情,却总是插不上话,脸上已经有些失落,仿佛被隔绝在外,好不容易能插上一句话,张华若自然不想让杨大宝继续失落。

“我们做两手准备。”凌澈城撑着下巴叹气,“明早我会去看望二娘,如果她没有用那些东西,我就再想一招让她防不胜防。”

张华若将十三月草交给凌澈城,让他切记不要随意打开,枸杞子的茶还没煮好,这时候凌澈城要是一不小心自己中招了,张华若可没什么法子救他。

凌澈城办事向来靠谱,只要不出什么猝不及防的意外,他认真做事极其稳当。

洛弯儿身边的侍女接过凌澈城交给她的物品,转身跟小姐妹一起走的时候,凌澈城依稀能听见她与小姐妹的对话——

“庄主每次都这么贴心,已经吩咐过安神茶,现在又挑了这么些贵重物件来让夫人挑自己喜欢的用,真是太细心了。”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庄主对夫人依旧这么好,真的好羡煞人!”

侍女端着这一盘东西放到桌上,刚喝完安神茶准备休息的洛弯儿瞥见,心烦道:“没什么用就都扔出去,放在这我看着心烦。”

侍女赶紧回道:“这是庄主送来的安神香,好几种呢,让夫人挑着自己喜欢的味道点上,也好助眠。”

洛弯儿粗略扫了一眼,挑出里面的红檀香:“就这个吧。”注意到还有一个白净的小瓷瓶,“这又是什么?”

她下意识以为是压惊用的药丸,心里已经生出抵触情绪。

侍女回答道:“是新采购来的静心粉,听说味道淡雅,只需闻一闻就能让人心情舒畅,静心养神。”

“哦?”洛弯儿稍微有一点兴趣,她打开瓶口闻了一下,味道的确清新怡人,她还挺喜欢这个香味,或许真的能有那么一点作用,“这个怎么用?”

“说是撒在香帕上随身带着,睡觉的时候就撒一点在枕头边上,闻着就好。”

洛弯儿点点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把它弄在我枕头边上,不要太多,之后就出去把门带上,接下来我谁也不见。”

侍女按照吩咐倒出一点粉,通过拨撒的方式撒在枕头附近,之后就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张华若在十三月草上面多放了一层略带清凉味道的静心粉,和十三月草的味道叠加在一起能让香味更加柔和,同时也保证侍女第一次给洛弯儿用的时候,的确能有静心养神的效果,等洛弯儿觉得这个药粉有用,第二天想继续使用的时候,里面倒出的可就大部分都是十三月草,而不是浅表那一层静心粉。

洛弯儿的心情本来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喝过安神茶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待她努力镇定自己躺在床上休息,屋内淡雅的檀香混合着一点点清凉的花香,她终于能平静下心,静静思考着对策,不知不觉间就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洛弯儿起身,她起床的动静很小,没有打扰到任何人,外面的人也就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洛弯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吃了点屋内桌子上本就摆放的糕点垫下肚子,这就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自己还能安静在这里睡着,就说明凌惊玹还没有提审沈言,自己现在需要两套方案,一套是应对现状,一套是应对之后的变局。

——现状,就是现在沈言还没有跟凌惊玹说出当年她放火烧他家的事。

洛弯儿要阻止沈言将这件事说出口,如今之计只有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变局,就是她杀人灭口的计划如果失败,她需要面对的局面。

当年那把火虽然是她亲手放的,在现场能指认是她放火的人,也就两个随从,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早已远走高飞,以洛弯儿对她这个手下的认知,这个人虽然贪财,但也还算衷心,绝不会做出翻旧账回来踩她一脚的事,所以她只需要认定自己毫不知情,装作无辜即可。

怕就怕,沈言还有其他路数指认。

说来也奇怪,她放火的时候可没有跟沈家任何人打过照面,就算沈言能从那场大火里幸存下来,就算还有其他人幸存,他们怎么就怀疑到她头上了?沈言手里到底捏着什么证据,敢一口咬定是她纵火,要来找她报仇?

洛弯儿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搅乱,一不做二不休,她想,只要把第一个方案想好了,只要沈言死了自己也就不必再烦心后面的事。

洛弯儿冷声:“你自己撞上来的,现在可就别怪我非要赶尽杀绝了。”

杀人的事,洛弯儿向来只信任那么几个人。一个是她自己,这个最保险;一个是凌澈城,这家伙还算听话,都帮着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了,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想来也不敢把她的秘密往凌惊玹那捅;后面还有两个人,都是山庄里不起眼的小人物,而洛弯儿正是看中他们的不起眼。

洛弯儿在心里想好计划,这才发出点声音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吩咐她的两位侍女,一位去厨房给她拿一点热食,一位去凌澈城少爷那里把凌澈城喊来。

洛弯儿写好一张纸条,交给去厨房的那位侍女:“我喜欢老张做的小菜,你把他叫醒,让他按着这上面的给我做,你就在他旁边打下手,做的也快一些。”

至于去喊凌澈城的那位侍女,洛弯儿表现的并不着急:“不必催着他,别耽搁太久就行,不急。”

两位侍女各自领了吩咐下去办事,洛弯儿这屋里亮着灯,只剩下她一个人,身影被烛火放大投映在墙壁上,显得巨大而阴沉。

凌澈城没料到洛弯儿会这么晚喊他过去,从侍女那得知并不急后,他就慢条斯理地穿衣梳洗,趁着这点时间分析洛弯儿的动机。

思来想去,凌澈城都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洛弯儿狗急了跳墙,打算兵行险招派他去杀沈言。

可是……

据凌澈城判断,沈言的武功在他之上,之前被凌惊玹一招制服,一半原因是因为凌惊玹的武功的确在沈言之上,一半原因是沈言当时并没有想反抗凌惊玹。

当沈言看到凌惊玹对他刀剑相向,想要取他性命时,凌澈城在沈言眼里看到了一心求死的绝望。

或许在沈言看来,亲爹这么多年一直爱护着害死他亲娘的女人,甚至还要为这个女人杀他,就已经是足够痛苦绝望的事情。

不过,幸好沈言的这种情绪并没有保持多久,沈言被山庄守卫带去关押前,凌澈城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坚决,想来沈言最后还是“想通”了——就算是死,也要揭开洛弯儿的真面目再死。

凌澈城扬起嘴角,透过洗脸的水面看着里面倒映的自己,在心里喃喃:你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确凿证据呢。

天,逐渐开始亮了。

凌澈城已经从洛弯儿那里返回,回到屋里后和衣随意往床上一躺,瞬间入睡补眠,等有人喊他起床,天已经亮的差不多,该是热闹起来的时候了。

厨房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准备着各院子的饭食,按照主次之分先后送去各院。

凌澈城吃过早饭才来找张华若,说起昨晚的事:“昨晚二娘找我了。”

张华若给凌澈城倒了一杯茶:“找你什么事?”

凌澈城正想说,说之前喝了一口茶,差点吐出来:“怎么是凉的!”味道还这么奇怪!

张华若忍住偷笑上扬的嘴角:“昨天煮的茶,放到今天自然是凉的,喝吧,喝了它,你就不会被十三月草给影响到。”

上次惨痛的经历犹在眼前,凌澈城既想看到洛弯儿跟自己同样出丑的画面,又怕自己再次不小心遭罪,喝完一杯赶紧又倒了两杯:“那我可要多喝点。”

张华若比较在意之前那个话题:“先说事情。”

“你这么聪明,你倒是猜一猜啊,她大半夜的能叫我去听她说什么好事。”凌澈城确定自己喝下的分量足够有用后,才把茶杯放下,“绝对在你意料之外,也在你意料之中。”

张华若没有直说,而是指尖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起了字。

凌澈城看着桌上的“杀”字,笑着缓缓摇头。

看到凌澈城否定了这个答案,张华若又在桌上写了另外两个字,这次凌澈城没有摇头,虽然也没有点头,但他这态度已经是在表明,张华若猜对了。